第四百四十七章 背后的嘴脸
就在黄锦华和老柯两人准备要走的这段时间里，台上得意洋洋敲着二郎腿关注事态发展的副县长朱德茂当然不会认为台下这几个如蝼蚁般存在的对手真可以翻天，他朝着旁边的秘书小声道，“小霍，早上让你查的事情查清楚了吗？魏书记为什么一大早就在办公室发火摔东西？你和书记的秘书小牛混的熟，没套出点什么有用的消息？”
霍秘书显得很急道，“朱县长啊……您难道还没想起来？徐书记被双规事发的那天，在那工业园区典礼上的闹事中，他不是出现过啊！”
这朱德茂口中所说的刁民，自然指的就是黄锦华老柯还有范伟这三人，这个时候，他在将目光随意的扫过范伟的脸上时，突然没来由的升起一阵熟悉之感，并且很明显的皱起了眉头，嘴里嘀咕道，“这个小鬼，怎么似乎在哪见过，这么熟悉呢？而且怎么会无缘无故产生恐惧和畏惧感？小霍，你仔细瞧瞧那个在打电话的年轻人，真奇了怪了，我一时倒真想不起在哪见过他，可是他的脸却很熟悉，我敢肯定见过他。”
黄锦华苦笑道，“虽然我并不希望就这样把自己努力了几年时间的工作所丢弃，但是如果是因为这件事的话，我觉得还是值得的。小范，你还年轻，等你社会阅历增多了就会明白，当你把心掏出来交给别人的时候，别人才会对你坦诚相待。所以说，做人都是相互的，永远不要不相信你的朋友，既然你选择了他们，就必须无怨无悔的坚信他们，尽最大努力去帮助他们。”
“典型的技术代表，我们平安县技术工人的骄傲，黄锦华同志，你好。”朱德茂微笑着伸手与一脸吃惊状的黄锦华握了握手后，便将目光转向了站在黄锦华与老柯身后的范伟。他朝着自己身后的秘书说了些什么，扭头又朝旁边站着的林总道，“林总，你也不让黄锦华介绍介绍他的技术部这些成员？”
“好，我明白了。”范伟点点头道，“我很敬佩黄主管你的这种威武不能屈的精神，在这看似公平却并不公平的世界，人间的温暖已经逐渐冷淡，你的这种做法，我很赞同。你放心吧，不止是你，包括柯叔，都不会离开这家公司，这句话，是我说的。”
握紧疼的还在颤抖的拳头，朱德茂猛的从椅子上站起身，从那铁青到极点的面容中硬是挤出了一堆笑容，大步朝主席台的话筒前再次走去。旁边皱着眉头满肚子怒气的林总这时还站在话筒边，他根本还没反应过来，身前的话筒便被朱德茂一把给抢了过去。
那戴着厚厚眼镜片，明显度数有些高的朱县长秘书小霍按照指示往台下的范伟仔细望了几眼后，突然楞了楞，惊讶道，“朱县长，我也觉得他很面熟，好像在什么时候见过……可是这一下倒也没想起来。不会啊，一个纺织厂上班的员工，怎么会记的这么清楚呢？让我想想，想想……”
“什么？我的乖乖，到底是什么样的大人物，在平安县这种小地方居然都敢和市长秘书发生冲突？你说有人敢得罪魏书记亲戚我相信，可是敢得罪市长秘书的人，恐怕在平安这一亩三分地内还真不太可能有吧？”朱德茂明显有些不信，“市长秘书，那放在整个江德市也是很牛的人物，市长身边的随从有时候比一个县长都还要厉害，这点是常识，谁有能力敢去和市长秘书发生冲突，不是找死是什么？”
“朱县长？你这是……”林总当然不敢得罪这个县太爷，虽然不是正的，但是他朱德茂可是分管纺织这块的副县长，至少在纺织行业，他的权力可大到不行，得罪他？林总是真没有那胆子。面对突然抢话筒的朱县长，林总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难道这朱县长又要看谁不爽，想要开除人了？
“噗……你说什么？零时工？”朱德茂刚喝入口的茶水一口气的重新被他给喷了出来，他朝着林总皮笑肉不笑的冷冷道，“林总，你是拿我当猴花吗？你说他是零时工？我还不如说你是零时工来的更好笑些！简直就是胡闹！”
“关系个屁！我倒想和他有关系，可人家也愿意给我这面子！”朱德茂瞪了林总一眼，咬牙道，“林总啊林总，贵人到了眼皮子底下居然还不知道，要不是我老朱反应快，哼哼，老子完了你也别想好过！”
事实上范伟猜测的已经八九不离十，眼下既然朱德茂服软，那么就没必要让魏志德出面来搞定眼前这件事。范伟不是圣人，更不是纪委干部，可没功夫天天抓贪官污吏，抓滥用职权的官员们。其实他也很明白，官本位思想造就了华夏国的官员们天生就有种官场的傲气，不把老百姓放眼里的官气。要想解决目前这种像朱德茂一样官员脾性，仅仅靠抓是根本抓不光的。
朱德茂看见林总这欲言又止，害怕又委屈的表情，这时基本也知道他基本是真的不知内情，心里脾气也就小了些许，站起身撇了他一眼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陪我去见见那位贵人？”
“咳咳……感谢朱县长的致词，下面，有请我们的纺织管理局庞局长为大家讲话。”刚才的变故如此戏剧性的结束，搞的一旁干等了很久的主持人都差点忘了份内的工作，直到说完话的朱德茂挥手示意他继续这才反应过来，急忙干咳两声后宣布后面的领导继续讲话。
关键还是要靠环境来改变才是根本办法，再说范伟就是一普通公民，虽然背景深厚身上还挂着个虚的国安局副局长头衔，但是他本身来说并不是官场中人，只要不惹到他影响到他，他一般是不会吃吃没事情干要和这些官员们斗个你死我活的。
“两年多前？政坛的动荡……”朱德茂略一深思，眉头略皱道，“你是说，当年徐长发书记被群众闹事后被双规，一下子牵扯到了许多县里官员的事？那件事我当然记得，如果不是正因为当年分管经济的副县长被双规了，我哪有机会这么快就升上副县长的位置。不过小霍，你说的这些，和那个小年轻有什么关系？”
“朱县长，这件事我问过小牛了，他含糊不清的大致只告诉了我一些很模糊的内容。”那叫小霍的秘书凑到朱德茂的身边小声神秘道，“听说，昨晚在平安度假村缤纷年代夜总会里，出现了位大人物，并与魏书记的亲戚，甚至来指导抗洪抢险工作的市长秘书发生了冲突。”
范伟被那位林总真误以为是黄锦华的手下，所以才会如此的愤怒。他恼怒黄锦华的不给面子，恼怒黄锦华做人不知道变通，最最恼怒的是黄锦华竟然还拉拢手下来一起公然和他对抗，这简直就是撕破脸皮的做法啊！林总要是不给黄锦华开除的话，那他也就真的太丢人现眼了。以后在公司，他说话还有多少公信力，多少执行度可言？所以黄锦华，今天必须开除！
“什么？？”朱德茂瞪大双眼，实在有些难以置信。不过很快，他还是回过神来深深呼了口气道，“这样的人物，还真是好可怕啊……哼，现在当个官你说多不容易？真是如履薄冰步步为营，一个不小心就要掉了乌纱帽。可就是这样，还不得不每天碰到这些个刁民，真不让人顺心！”
霍秘书被朱德茂一骂，顿时唯唯诺诺的恢复了冷静，小心翼翼道，“朱县长，您还记得两年多前，前任县委书记徐长发在任的时候的事吗？那时候我已经是您的秘书了，不过那时你的职务是经贸局的局长。”
“朱县长……您，您刚才说的，是真的还是……”台上的林总被搞的云里雾里，面对朱德茂突然大转变的态度，林总实在有些被搞的摸不着头脑。所以，当朱德茂从话筒前回到座位后，立刻开口小心翼翼的询问出声。
几乎是没有过十秒钟的时间，这名叫小霍的秘书顿时面露震惊之色，急忙朝着身边的朱县长道，“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
急忙又打了个电话让刚才找的人不要联系魏志德后，范伟才晓有兴趣的打量起这位一直盯着他瞧个不停，面带僵硬微笑的副县长。这个朱德茂，反应倒是还挺快的，就冲这一点，也是个能屈能伸的家伙。朱县长的嘴脸，已经不是一般的够厚，最起码在官场来说，恐怕都是数一数二的。
黄锦华感觉到自己好像在做梦，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朱德茂的话他全听了，可是却根本没有料到他竟然会转变的如此之快！就好比刚才还拼死互斗争个你死我活的死敌，结果却在拔刀之后成了最好的朋友般，你觉得这种事靠谱吗？真实可信吗？反正他黄锦华是不敢相信的。
“各位工人同胞，奋斗在纺织行业的同志们，我县纺织行业的兴起，最离不开的其实就是高新技术，而我县纺织行业能腾飞的最主要动力，也就在敢于开拓创新，在设备上敢于投入，敢于利用先进生产力。而这一切的一切，完全都离不开高科技新设备的帮助。归根究底，科技和设备如何更好的转换成最直接的高效生产力？还是需要靠技术的力量。只有技术的力量，才是我县纺织业的根本，所以对于懂得纺织技术的人才，县里是大力培养，也是非常尊敬的。就比如刚才这位黄锦华同志，他在这家公司能担任技术部主管，其实就足以证明他的能力。而做为一个人才，有能力的同时，还必须拥有高尚的品格。”
“朱县长，您难道忘了，是什么事情让你这么快能从局长升到了副县长？”霍秘书有些急道，“您难道忘了两年多前平安县政坛发生的动荡吗？”
事实只有一个，那就是朱德茂服软，黄锦华不用被开除了。不光是黄锦华，老柯还有假冒零时工的范伟，都不用面临被开除的命运。
所以说，这次危机能有惊无险的度过，对于他们来说是好到不能再好的结果。
林总浑身不禁打了个冷颤，这个朱德茂所这话明显是在威胁他了。可是他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到底什么地方惹到了他，什么贵人？县里比他朱德茂要大的官他林总会不认识？这台下都是他的员工，哪里凭空能冒出什么贵人来？可是心里想归想，但是嘴上他哪里还敢回一句话，只能沉默沉默再沉默。
“想起来就快说，乱叫个什么劲？没有修养！”朱德茂眼色一瞪自己那震惊中显得很慌乱的秘书道，“急什么急，天塌下来也不在乎这点时间！”
“黄主管，我问你，你喜欢自己的这份工作吗？”范伟什么都没说，只是笑眯眯的望着黄锦华道，“如果就这样失去了主管的职务，你不觉得有些可惜？”
台上某某局长还在高谈阔论唾液横飞的聊着什么新发展新机遇，什么国家的重大政策的废话，台下的纺织厂员工们则昏昏欲睡，更多人则把目光投降了此时明显因为两个人的到来而显得颇为热闹的技术部队伍那边。
这话说出来，不管有人信不信，反正肯定很假就是了。除非脑子有问题的人，要不然鬼才会信一个堂堂的副县长，在视察公司时开会主动开起职工玩笑的。可就是这种不可能的事，却在今天发生了。
不过朱德茂接下去的话，却让林总立刻目瞪口呆，出乎了所有人的意外。
范伟没有回答，只是神秘的笑了笑，便主动走到旁边，很随意的小声打起电话来。此时旁边的老柯朝黄锦华有些无奈道，“你瞧瞧，小范被我们给害惨了。这零时工的工作没干一天就宣告结束，这会恐怕一定是在和他父母汇报这件事吧。哎，都是我不好，几个喷嚏的代价也实在太大了些……”
“恩？你扯这么老远去干什么？”朱德茂有些莫名其妙道，“讲重点，讲具体的！”
朱德茂说到这里，勉强露出的笑容显得有些僵硬，“就比如刚才，我用很小的一个插曲，就立刻反应出了这位技术部主管的优秀品格。尽管在我的压力之下，但是他丝毫也没有放弃他的下属，放弃他的同事，就凭这一点，完全就能凝聚一个公司的形象，一个公司的灵魂！我朱德茂最敬佩的就是像黄锦华这样的同志！让我们大家一起给予黄锦华同志掌声，他才是真正的人才，真正的栋梁！”
想到这里，范伟顿时觉得非常有可能。平安县的官员他虽然接触的少，但是以前在公众场合还是见过很多的，他范伟不见得能把这些县长以下的小官员们记个清楚，但是却不见得他们不会把范伟给记牢，如果是朱德茂在其他场合曾经见过自己，知道自己的背景，那么会突然态度大转弯也就成为了可能。
“胡闹！那天典礼现场那么多人，我怎么可能会认出他一个人？”朱德茂觉得不可思议，有些不相信道，“不是那次，我觉得这小年轻很面熟，肯定是记忆犹新的，那典礼现场又混乱人又多，我就算见过也不可能记的这么牢。”
“啪……啪……啪……”直到朱德茂带头拼命的鼓起掌来，台下台上彻底被震惊和意外到的人们这才三三两两，稀稀拉拉的有些难以置信的鼓起掌来。这一切实在太有戏剧性了，刚才还怒火冲天，指着名要开除人的朱德茂朱县长，竟然态度突然来了个三百六十度大转弯，开始表扬和恭维起黄锦华了？更令他们觉得不可思议的是，这朱德茂居然说刚才他做的那些动作全部都仅仅只是为了……试探？
“哎呀朱县长，您真是贵人多忘事，这小青年是谁我不清楚，但是我那天看的很清楚，这个人是和原来的平安县县委书记，也就是现在的江德市市委书记方富民一起出现的！我当时就在好奇，这小子这么年轻就能和方富民在一起出现，八成可能是方富民的亲戚，可是后面我又发现，他……他竟然和当时还是县长的魏书记相谈甚欢，我这才明白这个年轻人远没有那么的简单，所以很认真的将他的面容记在了心里。朱县长，您想起来没？”
林总又被骂了个莫名其妙，颇有些委屈道，“朱县长，您到底在说些什么，在下实在是有些不明白啊……那个小伙子，难道和您有什么关系？”
范伟此时也很惊讶，他有些苦笑着摸了摸鼻子，撇撇嘴嘀咕道，“这魏志德的动作也太快了些吧？我才刚找人转告他这事，怎么结果一秒钟都没到，这事就这样解决了？不对，这肯定不是魏志德的原因。难道……这家伙认识我？”
把视察当儿戏，说什么找员工来搞试探？嘿，这种令人啼笑皆非的解释也只有朱县长才想的出干的出来吧？
“这……小范，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黄锦华有些莫名其妙，在他看来，范伟的这种狂言和大话也实在有些不切实际了，难道县长还没他这零时工大，还轮的到他来指手画脚吗？这显然不可能啊！
副县长开口，他一个小小民营企业家哪敢不从。林总急忙从椅子上站起身，陪着朱德茂便走到台下，朝着技术部的队伍这边走了过去。
“呵呵，没关系，为求一个理，就算抵抗不了也不能默默忍受。走吧，我们已经不属于这里的职员，海阔天空，我相信总会找到属于我们的新工作。”黄锦华有些忍受不了周围众人的目光，既然已经被林总给开除了，那还有什么必要留在这里看别人脸色呢？
其实不光他不敢相信，整个草坪上站着的纺织厂所有员工甚至台上傻站着的林总都难以置信的望着站在话筒前的朱县长，他们虽然怀疑，震惊，意外，但是谁也不敢真的笨到要去问明白真相。
黄锦华肯定的点了点头，虽然他很是莫名其妙觉得不敢相信，但是事实摆在眼前也由不得他不信。说到心有余悸，他一点也不比老柯少。别看两人嘴上都很硬，说什么海阔天空工作继续找，但是毕竟纺织厂的工作是最适合也是对于他们这种中年男人来说最好的了。像他们一没文凭二年纪又大的老男人，现在哪家公司敢要？更何况平安县搞纺织的就那几家，被平安纺织丝绸公司给辞退的他们其他公司又哪里敢要！
“他？”林总目光扫了台下的范伟一眼，摇了摇头道，“有些陌生，好像第一次看见过……公司里的正式员工我都认识，他很明显应该是我们招来的零时工吧？”
“废话，我不说真的难道说假的？”朱德茂狠狠瞪了眼林总，有些不满道，“林总，我来问你，黄锦华身旁那个年轻人是什么人？叫什么名字？是什么来头？你清楚吗？”
不过无论这里面有什么猫腻，最开心的自然要数老柯和黄锦华莫属了。躲过一劫的老柯笑呵呵的点头朝黄锦华道，“黄主管，咱们这朱县长不会真是拿我们在开玩笑吧？这领导还真就是领导，下次这种心跳游戏我可是不玩了，以后有领导来视察我事先就把口罩给戴起来，或者赶紧吃药。娘的，被他足足吓出一身汗！”
听着霍秘书的提醒，朱德茂的目光死死盯着台下不远处刚好打完电话的范伟，脸色瞬间由红润变成了铁青，没过多久，他一巴掌猛拍在了椅子上，立刻疼的他呲牙咧嘴起来。
“这是真的，而且听说结果令很多人大吃一惊。”秘书小霍颇有些紧张道，“牛秘书告诉我，那个大人物来头大到不行，市长秘书楞是被他给打倒在地没了翻身之所，被市长直接除名不说，还被以故意杀人罪扭送去了警察局。我前面打电话给警察局里的朋友，也已经可以确定，那市长李秘书是真的被关押了起来。”
“朱县长？你，你没事吧？”霍秘书望着朱德茂那疼的变扭曲的面孔，突然之间意识到情况似乎比他所要想的还要严重。你说，一个认识方富民书记，又和魏书记所熟悉的小伙子，他现在正面临被朱德茂主动要求开除工作，万一他把这事告诉魏书记，又或者告诉方书记的话……那后果，简直无法用不堪设想来形容啊！当务之急，还是赶紧别让这太子爷发怒，别让他告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