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姜柔璟（完）
杜锦文只觉得自己的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撞击了一下，猛地一颤，紧接着心脏便是一阵阵抽痛：
对，他当然知道…
刚才第一眼他就认出来了这种邪术…
只是他不曾想到，也不愿相信，这个怪物竟然就是小璟…
炼制这种怪物的术法几近失传，不仅耗时费力，对使用者的要求也极为严苛，还需以使用者的阳寿作为代价，一旦炼制成功，几乎再无逆转的可能，唯一的破解之法就是杀掉它。
炼制出来的怪物与使用者深层绑定，怪物被杀，使用者就会遭受严重的反噬，轻则修为全散，重则身死魂灭。
但因为其确实强大，所以仍有不少人甘愿付出寿命，来炼制这种怪物。
他知道这种邪术，可也正因如此，他不敢相信，记忆中那个温柔善良但又执着要强的女孩竟然会被人变成这么一个嗜杀的怪物，更不愿接受她可能再也无法恢复到原来的模样。
杜锦文颤抖着手，抚上女孩的脸庞，眼中充斥着无法言喻的痛楚和悲伤：
明明“前世”他遇见她时，她仍旧是好好的，怎么会…
“前世”的记忆涌进脑海，一幕幕画面像电影倒带般不断回闪，一些他不曾注意的细节逐渐变得清晰…
小璟说她的父母家人都去世了，她再没有亲人，但却不愿明说是怎么去世的…
她说是师父帮了她，收养她，还教她法术，引导她进入了玄学界，却从来没说过在遇到师父前她一个人是怎么度过，也没说清她是怎么遇到她师父的…
她说那后颈处的花纹是她觉得好看所以让师父帮她印上去的…
……
直到最后，她仍然没有将那些事情告诉他，只是静静地躺在他怀里，如往常一般细心叮嘱，似乎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带着平静的微笑缓缓闭上了眼睛…
……
原来，前世便是如此，所以，她才不愿告诉他…
眼前蒙上一层水雾，怀中女孩的模样逐渐变得模糊，手背忽地传来温热湿润的触感，将杜锦文从回忆的思绪中拉了回来。
他愣愣地看着手背的水渍，一时失神…
泪…
他流泪了…
从“前世”算起，似乎父母离世后，除了眼睁睁看着小璟在怀中死去那次，他便再没流过泪…
杜锦文的目光聚焦在女孩的脸上，眸色逐渐清明：
不！他不能消沉灰心？
他现在已不是当初的他！
他要救小璟！
他要将那曾经失去的美好生活还给小璟！
他要让小璟拥有一个全新的未来，他要将所有的痛苦和不幸统统驱散！
那双如黑曜石般的眼眸重新闪烁起名为坚定的光芒，他看向孙念岚：
“前辈，我想先带小璟离开，我一定要救她！”
如果他没推断错误的话，“前世”小璟能恢复成与常人无异的样子，多半是令夷前辈出手破了邪术。
所以这种邪术并非完全无法逆转，它是可以破除的，他现在还没有完全恢复力量，但不论要付出什么代价，他都一定要让小璟变回原来的模样。
孙念岚看着他，心中微动，唇角扬起一抹笑意：
“先等等…”
孙念岚抬手一挥，一朵泛着金光的花落在姜柔璟身上，散作无数灵尘融入其体内。
紧接着，姜柔璟身上冒起一阵黑烟，滔天的凶煞怨气随着黑烟从体内冲出，如同喷涌而出的黑色潮水，眨眼间覆盖了整栋别墅。
顷刻之间，庭院中狂风骤起，风声似呜咽，似低嚎，夹杂着声声尖厉的嘶吼。
但因结界的存在，这一异象只限于别墅之内。
黑烟仍在源源不断地涌出，杜锦文下意识地抱紧怀中姜柔璟，涌动的黑烟几乎要将两人吞没。
杜锦文翻转手腕，单手掐诀，身上迸发出一阵金光，驱散了周围的黑烟。
孙念岚的声音传来：
“别着急…”
杜锦文动作一顿，金光逐渐减弱，但并没有消失，仍旧包裹着他和姜柔璟。
“前辈？”
“大人！”
杜锦文与玉茗一时惊疑不已。
孙念岚没有接话，立在原地，任由黑烟扩散。
黑烟弥漫在空气中，像一片浓密的乌云，将周围的一切都笼罩在黑暗之中。
如同暴风雨下汹涌翻滚的海浪，狂风裹挟着黑烟，不断向一处汇聚，最终形成了一个高大的黑色身影。
一双血红的眼睛死死锁定住三人，仿佛是一只凶残嗜血的恶兽，贪婪地盯着自己的猎物，寒意四起，周围气温骤降。
黑影伸出长爪，似要扑向三人。
杜锦文和玉茗立即作出防备姿态。
孙念岚眼神平静无澜：“破。”
一字落定，黑影身形一僵，头部隐有金光闪现，下一刻，一道金色利箭刺破黑影，穿透黑烟。
金色的裂纹迅速蔓延黑影全身，在一声凄厉惊悚的几乎要刺破耳膜的尖叫中，黑影四分五裂，一束束如利刃般的金色光芒从裂缝中射出，弥漫的黑烟与破碎的黑影在耀眼的金光中彻底消散。
光线重新照进别墅，正午阳光正盛，落在身上暖洋洋的，周围的环境又恢复到原来的样子。
杜锦文低下头，怀中的姜柔璟悄然发生了变化。
柔和的金色光尘覆盖全身，诡异的黑色纹路逐渐消褪，露出姜柔璟原本的容貌，只余下淡得几乎不易察觉的痕迹。
杜锦文上下检查了一番，果然只剩后颈处还留有一小片黑色纹路。
“这是邪术的施法印记，没那么容易去除，不过你也不用担心，这个留着对她没有什么影响…”
孙念岚指尖轻点，彩色霓光汇聚，凝结成一个流光溢彩的花苞，悠悠飘浮到玉茗面前：
“玉茗，你带上这个，和他一起离开，协助他破解邪术…”
她又看向杜锦文：
“她身上的邪术并没有完全解除，我只是驱散了她身上的煞气和怨气，以及束缚她的禁锢，斩断了她与严荣的连接，以防你破解邪术时遭到术法侵袭反噬，后续就交给你了…”
“如果你想知道姜柔璟之前到底经历了什么，可以问玉茗，她会告诉你的。”
杜锦文终于露出一丝轻松的笑容，目光诚挚：
“好，谢谢前辈，前辈的恩情我必当铭记，等小璟恢复后，我再带着小璟一起来感谢前辈…”
孙念岚摆了摆手，微微一笑：
“好啦，当务之急是破解邪术，你和玉茗去香潭山吧，那里灵气浓郁，有助于你们行动，也顺便可以注意一下有没有什么异常情况…”
玉茗收起花苞，问道：“那大人你呢？你不和我们一起去吗？”
“不了，那两人也快回来了，我就等在这，来一出‘守株待兔’，说不定还能有个意外收获。”
玉茗点点头：“那好吧，大人，我们先走一步了。”
“嗯。”
孙念岚一挥手，两人随着一缕清风消失在庭院中。
两人离开后，孙念岚整个身心都放松了许多，伸了伸懒腰，抬头望向天空。
一望无际的湛蓝色天空，透过指间的缝隙映入眼中。
十一月，已是步入冬季，但正午的阳光依旧晒人。
孙念岚躲入树荫处，坐到了古树旁一块略为平坦的石块上。
因等着无聊，孙念岚又随手拿出一本书看了起来。
过了不知多久，一缕风吹动了额边的发丝，紧接着，一股凛冽的寒意迎面扑来。
孙念岚身形未动，指尖轻轻一划，一道粉白弧光飞速弹出。
只听“铛、铛、铛”几声，半空中飞过数道令人眼花缭乱的银色弧线，几枚闪着寒芒的飞镖散落在孙念岚身前。
飞镖落地，竟腾起黑烟，滋啦作响，周围的草植转瞬间尽被腐蚀。
四下风起，风势凌厉。
孙念岚手中的书页被风吹动，哗啦啦的声音夹杂在呼啸的风声中，很快就被湮没。
周围陡然闪现一圈血色光芒。
黑雾腾升，血色渐浓，一个红黑法阵逐渐成形。
岳雅站在别墅门口，高声喝道：
“落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