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五湖客栈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果然是放之四海皆准的真理。
“是谁?”叶念思愤慨地转过身来,映入眼帘的居然是那个玩纸牌的衣架子。衣架子见自己自认必中的一击居然被眼前的小白脸躲过,也是大为惊讶。见叶念思目光定向自己,衣架子若无其事地拍拍身边的空位,朝叶念思笑道:“小哥好身段,好身法!要不要坐大哥我身边?”
叶念思硬着头皮,踮着脚走进这个对他来说不啻于动物园的地方。正东张西望地想找个空位,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异样。叶念思心中一凛,脚下踩着凌波微步险险地躲过了身后的一击。叶念思心道侥幸。刚才那一击来无影去无踪,若非他怕弄脏他的宝贝装逼服,时时刻刻撑着护体真气,早一步得到预警,否则便是他有加强版的凌波微步也决计躲不过去。
叶念思知道,只要他一进门,凭着这身另类的打扮,他立即会成为大众的焦点。所以他不着急。轻轻推开门,叶念思低着头,用宽檐帽挡住一切视线,慢慢关上门,然后这才抬头朝四周灿烂一笑。
第一个映入他眼帘的,是一个二十四五岁的汉子。这人不用打扮,天生便是一个衣架子——这里说的“衣架子”,完全是字面上的解释。什么意思呢?叶念思从没见过这世上居然有这么像竹节虫的人。只见他瘦骨如柴,脸长手长腿长,若是站起来身把手伸直了,活脱脱就是一个乡间用来晾衣服的架子。更搞笑的是,他虽然瘦得让人看得心惊肉跳,穿的衣服两袖却比寻常长衫更加肥大。伸手的时候,空空的衣袖在他那竹节一样的手臂下晃荡,便像谁在他手上晾了一件衣服似的。在这人手上抓着一把看上去像纸牌一样的东西,或许是出于无聊,在那人长长的指节快速舞动下,纸牌时而消时现,时展时收,时大时小,花色也时时番新变幻。玩到精彩之处,就连后世的魔术大师们也颇有不如,让人啧啧称羡。
叶念思也对这个造型感到很满意,惟一据点的是这衣服太容易脏了。无奈之下,叶念思只得时时刻刻分出一股内息,在体外形成一道薄薄的屏障,不使外界灰尘沾在自己衣服上。这样一来相当于叶念思时时刻刻都在练习内力,一开始的时候叶念思累得走路都能睡着,好几次咬牙差点扔了这套装逼用的衣服。不过当他慢慢习惯这种压力,并将护体真气变成一种肌肉记忆后,叶念思发现无论是他的内力总量还是对内力的掌控和了解,都又精进了一大步。
五湖客栈在河间府其名不显,因为河间是个大地方,而五湖客栈却好死不死地在山里面。寻找五湖客栈的地点,首先便是一个考验。幸好叶念思到河间府到得比较早,而他那一身与众不同的服装也或多或少地帮助了他打听消息。这天一大早,叶念思便出了城向山里摸去,花了大半天才终于找到这个破败不堪,在山风中吱呀作响的小木楼。叶念思扶了扶自己的宽檐礼帽,在门外大声咳了一声,这才慢吞吞地推门而入。
他的笑容在半道上便凝固了。首先他发现根本没人朝他这边看来,然后他发现在引人注目方面,他委实小瞧了江湖好汉们。
然后叶念思麻木了。这一屋子坐的都是些什么人啊!秃子,瘸子,瞎子,瘤子;纹身,猩猩,酒鬼,赌棍,还有东方阿姨和武大郎……一时间叶念思差点以为他走进了异形庇护所。比起其他人,叶念思这扮相实在是太正常了,正常得让他都不好意思进门。难怪神机营的人都只有七品官位,这种卖相当高官实在有伤煌煌天朝的体面。叶念思就不明白了,同是官方的武林机构,神机营和西夏一品堂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好歹他在西夏冒充过一段时间一品堂总管,西夏一品堂里虽然也有长得拿不上台面的,却也没有这般难堪啊!
而端午节也终于来到。
叶念思到达河间府的时候离端午节还有一段时间。为了吸引神机营长官的注意,叶念思特地给自己设计了一个非常拉风的造型,花重金让河间府的裁缝加紧制作而成。叶念思给自己设计的服装有点像后世奇幻电影里的魔导师。夸张的白色披风白色披肩白色长衫白色的礼帽,纯丝绸打造。衣服上再以银丝线雕饰出各色花纹,站在风中长衫飞舞,银光熠熠,说不出的妖异夺目。穿上这身衣服走在大街上,回头率直接便超过百分之九十,为了看叶念思撞树上或墙上的行人差不多每小时便有一个。
听这声音……莫不是江南王家的那个书游妹妹?一想到她,叶念思立即流了一额头的汗……
第二个映入眼帘的居然是个红毛,尖瘦的脑袋上除了正中间一溜长长的红发外其余都剃得精光。看到这头红发,叶念思不禁一阵恍惚,差点把这位仁兄看作和他一样的穿越者。宋朝那时还没有染红发的技术和水平,红毛的异相,只可能是因为练了某种厉害诡异的内功导致。红毛似乎感觉到门外有人对他进行窥视,回头凶狠地瞪了叶念思一眼。红毛看见叶念思的目光中有种阴狠诡异的气息,让叶念思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连忙将目光投向别处。
叶念思脑门上青筋暴起。不过刚才衣架子拍他那一掌神出鬼没,着实了得,叶念思也不敢跟他当场翻脸。正要想词儿来婉拒他,头顶上却突然传来一声熟悉的声音:“叶姐姐?”
河间府从契丹人手上抢回来的时间仅仅七十年。当年周世宗柴荣北伐契丹,河间府是他最后的辉煌。拿下河间府后,周世荣不久遇疾而返,不久病逝。周世荣驾崩后,大将赵匡胤第二年便发动陈桥兵变,建立了现在的弱宋王朝。由于宋王朝骨子里的对外软弱,这河间府,也成为了汉人政权能触及到的最北方。对于从小熟知中国有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领土的叶念思来说,看到河间府最北端那宋辽旗帜分明的边境线就是感到一阵别扭和憋屈。虽说契丹也是中华民族的组成部分,但那种一个国家分裂成好几个政权,不能一统的违和感却仍然压抑着他的情绪,让他非常郁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