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夜雪
军帐内。
老将军看着自家的侄子,沉默半晌后终于缓缓开口说道:“离儿啊,我知道那个丫头是你心仪已久、情有独钟之人,可你忘记她是谁送来的人了吗?”
“叔父,我没有忘记,可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深陷泥潭。”
“可你要知道,因为她得罪三皇子,我们寒域关的将士这个冬天要怎么过下去?你真要为了她赔上整个寒域关的将士吗?”
这几年皇帝本来就是为了削弱军权,各地的将领都过的如履薄冰,节衣缩食,现在自家侄子若是为了这么个女子得罪当今圣上最宠爱的三皇子,得不偿失,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寒域关的将士受苦。
“从今日起,不要让她在你营帐中待下去了,她应该回到自己的位置。”
少年闻言低下头:“叔父,她才刚刚脱离险境,还没有从家破人亡的悲伤中走出来,此时若是让她去到那,她怎么能安然无恙。”
然而老将军却一脸凝重地接着说:“离儿啊,难道你真的忘记她的身份了吗?这些天以来,你堂而皇之地将其留置于自身营帐之中,早已引得诸多旁人侧目非议不断。
长此以往,此事迟早会传进那位三皇子殿下的耳中去,如果引起他的不满,克扣军中粮草是小事,要是派人把她接回去,你到时候用什么理由把她留下,而她回去后又会受到什么非人折磨?”
老将军叹了几口气:“她的身份注定了你与她无法相守在一起,你只有放手才能真正的保护她。”
这几天他不是没有看到自家侄子脸上的笑容,自己也曾年轻过,知道爱一个人是什么样子。
但他的这个侄儿到了现在,都只敢远远的凝视着喜欢的女孩,不敢做出任何逾矩动作,生怕吓到她。
听到这里,少年脸上露出忧虑之色。
他紧紧握起拳头,质问道:“叔父,就不能缓缓吗?莫非您当真打算应允三皇子的无理要求不成?”言语之间满含着失望。
“离儿,不是叔父不给你时间,你看看独孤一家,满门英烈被屠戮殆尽,作为一个将军,死在战场上才是最后的归宿,可是你看他们,最后死在了莫须有的罪名之下,甚至连尸体都没有人收。”
“叔父我虽然在这寒域关还算有点权利,但要回了京,就是两眼一抹黑。
此时,我们不能和三皇子正面对抗,三皇子身后是朝廷,你如果不按照他的意思办,可有想过在京都的爹娘?
他没法对我们下手,那你的爹娘呢,他们会像那位姑娘一样,受尽折磨,你忍心吗?”
“可就不能交待好,让下面的人不要传出去吗?”夙白离一脸恳切地请求道。
“再等等,我一定能够想到两全之法的。”少年声音哽咽,敌人的刀没有让他屈服,这一刻他却弯了腰。
“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现在军中的人都在盯着你帐篷里的姑娘,如果你不放手,军中很快就会传开,到时候传回京都,你可有想过会有什么后果?”对方语重心长地说道。
“你这几天好好考虑,回去后先把那姑娘从你帐里移到军妓住的地方,我会找人照看好她。”
“叔父……”夙白离还想再说些什么,但被老将军抬手打断。
“就这样决定了,你先回吧!”老将军摆了摆手,示意他离开。
夙白离咬了咬牙,最终还是转身离去。
他心中暗自思忖着,该如何解决这个棘手的问题。
回到军帐中,独孤映月旁边已经站了两个士兵。
见他回来,委屈的看向他:“你回来了,他们要带我走。”
她现在就是一只惊弓之鸟,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会心生恐惧,如临大敌。
上前抱住她,安慰道:“乖,月儿,没事,我不会让他们带走你。”
而后回头警告那两个侍卫:“你们回去,她就待在这,哪也不去,将军要怪罪下来,我自会向他解释。”
那两人纹丝不动:“少将军,这是大帅的命令,您别为难我们。”两名士兵对视一眼,无奈地说道。
“我说了,她哪也不用去。”夙白离将独孤映月护在身后,眼神坚定地看着他们。
“可是……”侍卫还想说些什么。
“没什么可是的,除非你们将我一起带走。”夙白离握紧了手中的剑。
气氛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两名侍卫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就在这时,军帐外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怎么回事?”
进来的是老将军。
&34;大帅,少将军坚决不让我们对其动手啊!&34; 一名士兵匆匆上前,语气惶恐地向老将军禀报着现场的状况。
老将军眉头紧蹙,刚刚才和他说明利害关系,这会怎么就闹的不可开交,眼中闪过一丝不满,强压着火气,以一种不容置疑的口吻说道:&34;夙将军,难不成你要违抗本帅军令吗?&34;
面对老将军的质问,夙白离毫不退缩,一脸坚定地回应道:&34;属下万万不敢违背大帅旨意!只是,她身有残疾,行动不便,如果让她离开此地,日后她又该如何生存呢?&34;
老将军冷哼一声,早已料到他会有如此说辞。
他摆了摆手,镇定自若地说:&34;这个问题无需你操心,本帅已经安排好人照料她的起居生活。&34;
说完,老将军用眼角余光扫了一眼身旁站立的两名侍卫,并微微点头示意他们将独孤映月带走。
那两名侍卫心领神会,立刻迈步向前,准备执行老将军的命令。
夙白离还要上前阻止,老将军在他耳边轻声说道:“离儿,不要胡闹,你闹的越厉害,事情就会发酵的越大,到时候只会让她深陷险境。”
言罢,离开了军帐。
见夙白离妥协,独孤映月慌了,这几天她已经习惯了他在身边,若是没有他的保护,自己是很难在这军营生存下去的。
委屈的看向他:“白离,你不管我了吗?”
夙白离错过她的视线,“月儿,你先和他们下去,我之后会想办法的,很快就接你回来。”
随后独孤映月就被人带到了军妓专门歇息的地方。
到了军妓营中,独孤映月心中不禁涌起一丝悲凉。
她看着那些被送来犒劳将士的女子们,一个个面容憔悴、双眼呆滞,仿佛失去了灵魂一般。
她们看到送来的独孤映月时,也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便迅速移开目光,似乎对这个世界已经不再抱有任何希望。
营帐旁边还时不时的传来几声野兽低吼的声音,夹杂着欢愉。
许久才结束了这一场凌虐,士兵们一脸餍足的离开。
地上的女子一脸灰败,面庞毫无血色,只有胸口起伏证明她还活着。
独孤映月捂住嘴巴,努力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看着少女绝望的眼神,心里的恐惧蔓延,她以后也要被这样对待吗,她要怎么样才能逃脱这种凌辱,夙白离会救她吗?
但是他又让人把她带来这种地方,是已经放弃了她吗?就算是有年少的情谊,可是如今的她双腿已废,又是叛将之女,他又怎么会放弃好不容易得到的一切和她相守在一起?
越想脑子越混乱,双手紧紧的捏着身上的衣服,仿佛这能让她更安全一些。
艰难的爬到角落里,刚刚被凌虐的少女动了动,努力站了起来,颤颤巍巍的朝她走了过来。
独孤映月警惕的看着她。
但少女好似没有看到她,安静的在旁边拉过破旧的床褥睡了过去。
夜晚的冷风掀开帐帘,吹到了帐内,独孤映月一阵哆嗦。
军妓内的营帐不像夙白离的营帐有火炉,寒域关冰天雪地,很快尚有一丝余热的她身体就冷了下来。
毒性在此时也发作起来,独孤映月紧扣着地面,尽力没有出声,但还是有声音从嘴边溢出,惊动了旁边刚刚睡下的少女。
少女本不想理会,奈何独孤映月的声音就像魔音一样萦绕在她耳边,她艰难的翻身过来。
艰难地张开嘴巴,犹如被千斤重担压住一般,暗哑的声音仿佛来自九幽之下,缓缓响起:“你怎么了,很难受吗?”
独孤映月蓦然回眸,正是刚刚的少女。
她心中思绪翻涌,自己方才还对她充满警惕,犹如面对仇敌,而此刻,人家却还能关心她,这让她心中不禁泛起一丝涟漪。
“没事,老毛病了。”
少女皱眉:“你要当心,在军营中,药材紧缺,看你这样,老毛病都会让你去掉半条命。”
“你要真的痛苦就握住我的手。”说完递了只手给独孤映月,大家都是可怜人,她也帮不上什么忙。
独孤映月握住递过来的手,这只手柔弱无骨,没有老茧,看的出来以前也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姐。
只是不知是什么原因被送来这。
独孤映月握紧了那只手,感受着对方的温度,她闭上眼睛,努力对抗着身体的疼痛。
在痛苦的煎熬中,她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梦中,她回到了从前,那时的她还是一个快乐无忧的少女,与家人一起享受着幸福的时光。
然而,梦境突然破碎,她再次回到了现实。
睁开眼,她看到了那个善良的少女正在默默地注视着她。
“你醒了?感觉好点了吗?”少女关切地问道。
独孤映月点了点头,心中充满了感激。
尽管身处困境,但这个陌生的少女给予了她一丝温暖和关怀。
“谢谢你……”独孤映月的声音有些哽咽。
少女微笑着摇摇头,“不必客气,我们都是同病相怜的人,在这里,互相帮助是我们唯一的出路。”
独孤映月深吸一口气,是啊,她不能轻易放弃。为了自己,也为了能早一天离开这里杀了上官珏。
“我是独孤映月,你叫什么名字?”
少女声音低沉:“好久没有人问过我的名字了,你很特别,是第一个问我名字的人。”说完给了独孤映月一个笑容,这个笑容是她努力挤出来的。
“我姓夜,单名一个雪字。”
“夜雪,好名字。”
少女听了独孤映月的话,苦笑。
是啊当初母亲给她起名夜雪,夜随父亲姓,单名雪字,是希望她能像雪般天真纯净,又像雪般厚重、可以无忧无虑,也代表着希望。
可想想如今的身处的环境,她的身子早已被糟蹋,失去了这个名字的初衷。
“你知道母亲给我取这个字的用意吗?”看着面前的女子,她总有想要一吐而快的感觉,将心中想说的话告诉她。
独孤映月看向她,示意她说。
“母亲希望我像雪一样天真无邪,纯净美好,可是如今我却辜负了她,来这里的每一个女子,身前的名字都会被抹去,连姓都不配有,只用数字代替。”
“你知道我的数字是多少吗?”抬头看向独孤映月。
“不知道。”摇了摇头
“我是第一百零一个来这的女子,但因为我前面的女子在军中被糟蹋至死,我取代了她的名字,他们都叫我一百,你说可笑吧!”
独孤映月此时不知道如何安慰她,只能沉默。
“更可笑的是,那个女子生前伺候的活很好,他们也同样要求我要和她一样,我每天都承欢在不同的男人身下。
昨天你也看到了,其他的女子一次只用伺候一人,而我要伺候多人,你肯定觉得我脏吧!这个名字我早就不配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