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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宁老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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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好了,娘,我不要钱了,都给爷爷治腿吧。”

    两个孩子又异口同声道。

    看着这两个懂事的孩子,周越眼角微湿,很感动。

    越说越起劲儿,周越忙叫清墨去打开一个宋大人送来的箱子,取出里面最下面的一个匣子,那里面是一套笔墨纸砚。

    杨墨来磨墨,清墨来铺纸,周越一边跟二人说着话,一边在纸上画着。

    说起来这四个孩子的名字,周越还专门问过钱氏,怎么从墨上取的?

    钱氏说,生清墨的时候,宁远才正在磨墨,他刚在砚台上倒了一点清水,正要拿起墨锭来,那边就听见孩子的哭声。

    他手一抖,墨锭掉到了砚台上,于是就给孩子取名清墨。

    有了这个老大,后面几个孩子,都是应景而取的。

    比如生垣墨的时候,周月正在地里干活,她觉得不好,就赶紧通知家人,朝家走。

    走到一处矮墙根下,不小心就生了出来。

    矮墙就是垣啊,于是取名垣墨。

    杨墨的名字是因为出生的时候,宁远才抬眼看到门前那棵大杨树,树叶繁茂,苍翠欲滴,于是取了杨字。

    炫墨的名字更潦草,是宁远才在灶间帮忙烧热水。

    他平日里哪里做过这个,那天是大家都去顾产妇了,看他无所事事,钱氏就把烧热水这活儿交代给了他。

    他正闷头蹲在地上塞柴火,听见那边钱氏大喊:“热水,送热水过来,快,快点,远才,快…”

    宁远才一着急,立刻站起身来想拿盆去舀热水,许是他蹲的时间太长了,猛地站起来,只觉得头晕目眩的,好玄没跌倒。

    然后那边老四呱呱坠地,哇哇大哭,于是他给孩子取名眩墨,嫌眩不好听,改成炫。

    三人涂涂画画,正说着热闹,钱氏来敲门喊周越过去,宁老头叫她有事说。

    周越和两个女儿对视一眼,收了最新画好的那张纸,跟在钱氏身后,踢踢踏踏的走了。

    周越跟在钱氏身后,走进东厢房。

    看到宁老头已经端坐在炕上的小几旁,小几上放着三盏茶,看来是专门在等着她了。

    周越正好也要有事跟宁老头说,在钱氏的拉拽下,脱了鞋,上了炕,盘腿在小几前坐定。

    宁老头轻轻清了清嗓子,严肃道:“周氏,叫你来,是想给你商量一下,你得的那些赏钱的用处,我能不能给一些建议?”

    都在打着她钱的主意?且看他怎么说吧。

    周越点点头,示意宁老头继续说。

    “我想这些钱,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不如一分为二,一半用来买田置地,将来孩子们的嫁娶,也好有个依仗。”

    看周越神色无异,宁老头继续道:

    “另外一半,我想用来供炫儿去县里读书,交他的几年束修。

    垣儿已经耽误了,不能再耽误了炫儿。

    我宁家祖上也是出过读书人的,谁想到炫儿他爹……

    我看炫儿聪明胜过他爹,如能去县里找个好夫子教着,应该可以往上走走。

    咱们再想办法供他几年,成就成,不成就算了,总不能叫咱们做老人的,将来入土的时候后悔。”

    宁老头一席话,说得有理有据,叫周越无从反驳。

    他投资大儿子失败,本以为他对孩子们读书这件事已经心灰意冷了。

    没想到,他竟然还能重振精神,想要再努把力,再投资一局。

    周越很佩服他。

    “嗯,那个,姥……爹,嗯,爹爹,我大致同意你的看法。

    但我也说说我的看法。您老听听,可还行?”

    宁老头听她同意自己的说法,心里一喜,人家是已经和离的媳妇儿,本不属于这个家了。

    她拿命换来的银钱,她有处置权,就是她拿着这些钱,想出去自立门户,宁家也说不出什么来。

    大辉朝比前朝进步不少,这没有丈夫和父母的女人,是可以申请自立门户的。

    不过,因为这样的女户,都是不打算再嫁的寡妇或者老闺女,这对人口增长不利。

    因此朝廷虽然同意这样的户籍存在,但也规定,立女户必须交重税。

    一口人交三十两银子,或者三十贯铜钱。

    本朝在官方那里,一两银子兑换一贯钱,也就是一千枚铜板。

    但在民间,私下里兑换,是一两银子兑换一千零五十枚铜钱,而官银,因为成色好,可以兑换一千一百枚铜钱。

    三十两银子,可不是一笔小钱,加之女人受前朝余毒影响颇深,这嫁人生子是必须的。

    因此本朝虽有这个规定,立的女户并不多。

    宁老头在想周越,周越也在思考这件事。

    她很想拿这笔钱去治宁老头的腿。

    她之所以很想救助他,是因为心里的一个秘密。

    也可以说是一件不能被提起的伤疤。

    前世周越出生在一个偏远的山村,她上面有两个姐姐,她作为家里的第三个女儿,很不受待见。

    自出生起,她就是被嫌弃的那个。

    奶奶一度想把她扔了,或者送人,甚至卖掉。

    但都因为一些原因没有做成。

    后来她的姥爷听说了此事,从更偏远的山村里一路走过来,强行抱走了尚在襁褓中的她。

    姥姥早已去世,因为这件事,周越的亲爹亲妈都不怎么跟姥爷来往了。

    姥爷也是个木匠,他的一条腿,因为早年的一个事故,瘸了。

    他拖着一条残腿,挨家挨户的替外孙女讨奶喝,艰难养大了弱小的周越。

    并在她三岁那年,拿了打制好的四把椅子做谢礼,请村里的老教师给孙女取了个好名字叫周越。

    这在农村里一众叫花,叫珍,叫招娣领娣的女孩子中,她的名字鹤立鸡群,很是打眼。

    再后来,她因为天资聪颖,学习刻苦,考出了那座大山,然后去了城里工作,成家。

    而姥爷,却很老了,并为了周越不受亲爹妈的骚扰,坚持不肯搬到城里跟外孙女一起住。

    她呢,也很烦道德绑架的亲爹妈,还有姐姐和弟弟他们,连带着,故乡也不怎么愿意回去了。

    虽然她每年都寄了很多钱和东西回去,但这些冷冰冰的东西,怎么能安慰老人家的思念之苦呢。

    最后,当她收到姥爷去世的消息,是在姥爷下葬后的三个月了。

    她差点连七七都没赶上。

    她拿着村里的老教师给她写的信,哭得昏天黑地。

    爱人吓坏了,忙开车带她回老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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