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紫微圣帝降临
“言师,神明族格碎片归还,我想留在书院执教,清闲点挺好。”
“也好,你自行前去天玑池归还吧,然后来紫竹林寻我。”
天玑池底,第三幅壁画面前。
堇荼的面具已经在战争中破碎,但她现在不着面具也可以看清壁画的内容,实力已经今非昔比了,更有绝世剑修无上剑道的机缘加持,来日慢慢破析,剑道必会精进。
堇荼仰望着许让尘的画像,心中泛起淡淡的恨意,这是每一位天玑族人都会不自觉产生的感受。七族神明族格尽数被毁,而唯独天玑一族被施下了褐瘢诅咒,寿命是被限制了的。
她又慢慢想入非非,凌紫氛修为的巅峰比之许让尘如何呢?比之当年的紫微玄帝又如何呢?他的老师应该是经天纬地的绝世大能吧?应该可以碾压许让尘吧?
但是,她马上又挥去了这些杂乱的思绪,也暂时断了追求无上大道的念头。而今,两族合并,事务杂多,她觉得自己应该留下来帮着打理天璇一族的局面,然后再重建因她离走而解散的丹青班,重开闭门已久的丹青小殿。林菩然已经不在,而其他学生全部并入了其他班级,修习他法。
她取出七块神明族格,按照模样大小摆放,但却怎么也放不进去了。她屡试屡败,最后,终于放弃,决定带去紫竹林交与言臻。
她没有急着走,又将三幅壁画重新打量了一遍。走到第二幅壁画面前,她对自己复原的角落还挺满意的。她伸手摸了摸《云深不知处》摹本,这是紫微玄帝之妻羡漓女帝的作品,画道造诣极高。若是可以,她得好好观摩体悟一番,对自己的画道也或有帮助。
她摩挲到壁画上小屋前女子手中端持着的那宗卷轴时,突然一股难以言喻的玄妙之力涌出,沿着她的经脉流入,出现在了她的识海之中,最后凝结出一团云雾,里面包裹着一宗青色卷轴,上面神光熠熠。
电光火石之间,堇荼根本没有反应过来,顷刻间卷轴已经在她识海中安了家。堇荼愕然,暗道:“我复原壁画时观摩整体笔韵,也摸了呀,哪时候咋没有反应啊?冬眠了?”她也迷糊是哪里触了“机关”。
堇荼刚想伸手去拜访一下这位“不速之客”,卷轴主动地徐徐展开,竟是又一幅《云深不知处》画卷!堇荼登时打了个激灵,暗暗思忖:“这该不会就是紫微玄帝的那幅真迹吧?竟然藏在壁画之内,难道是羡漓女帝的手笔?”堇荼可没有挖出宝藏的喜悦,反而如同偶得了一个烫手山芋一般。
她试图清出这宗卷轴,但“不速之客”说来就来,可不会说走就走。她的精神力被反弹开,逐客无效。
堇荼见状,立即打定主意,这就去找言臻说明这段莫名的机缘。
突然,整座问道山脉颤抖不已,如同见到楚离辞打着寒颤的天璇之人。堇荼心惊,“难不成还有大敌来犯?”她二话不说,不再停留,立即出了天玑池,赶往华表广场。
华表广场上,言臻在开始颤抖的几秒后,出现在了广场上,随后顾虚舟,南宫问之等人也接连赶来,最后堇荼也站在众人一侧。他们看着眼前的场景,陷入了深深的沉重:天穹之上,撕开一道天门,从天门之下,一级级玉质台阶次第铺下,一级,二级,三级一千级,一千零一级直直铺到了华表广场之上,落在了因坍圮而被清除的山门处,一道身着暗紫色长袍的身影步台阶而下,神韵四溢,仙骨明朗。
这等出场的场面,必是神级强者无疑。前有楚离辞铺垫,现在他们也没有慌神,纷纷严阵以待。
来人是位中年男子,暗紫色长袍透着华贵,他剑眉星目,和紫微玄帝圣相期七分相似。言臻似乎认出了是何人,忙领着众人行礼迎接:“天玑一族言臻,领天玑众人见过紫微圣帝!”
数千年前,三垣神役落幕,紫微玄帝败亡,由其胞弟圣槐序即位,是为紫微圣帝。
圣槐序淡漠扫过众人,说道:“本帝得知了天璇一族灭亡,赶来查看,听闻是你族所为?”一个眼神压得众人像打了霜的茄子,不敢直视。
言臻强撑着这气场,禀告道:“天璇一族野心勃勃,觊觎我天玑一族已久,日前他发动战争,反败于我族,强者陨落,下部归附于我族,望圣帝明鉴。”
圣槐序问道:“你错了,我并不关心天璇一族灭与不灭。”他走到历经战火洗礼都保存下来的紫微玄帝雕像面前,看着英武神丰的紫微玄帝,并没有太多对已故哥哥的敬意,“若是他还活着,你们紫微七族还会是北斗七星神位,可他已经死了,七族就只剩下一个躯壳了而已。我关心的,是听闻有神级强者助你们镇杀了天璇一族强者。”
神明族格破碎,七族被嵌入寰宇大陆,就说明紫微七族的地位一落千丈。现在残酷的现实摆在眼前,众人不敢争辩。
言臻知道这个问题十分敏感,小心翼翼地回道:“确实有神级强者出手,但此前与我族并无交集,或许是路过此地,看不惯天璇一族的手段吧。”
圣槐序冷冷地盯了他一眼,“是吗?”言臻没有色变。他见瞧不出什么异样,转而挪开目光,磅礴的精神力宣泄而出,将问道山脉及周围的空域全部扫了一遍,找到了一点蛛丝马迹,“剑道修为不弱,剑心境界,天命十一境左右。”他抓到了凌紫氛残余的剑气,推算出了这些信息。而且,基本和凌紫氛吻合,他未恢复全部剑道修为时接近剑心二阶,真实实力应该是在天命十一境。(天命十境:剑心一阶,天命十一境:剑心二三阶,天命十二境:剑心四五阶,天命十三境:剑心六七阶,天命十四境:剑心八阶,剑心九阶超越天命十四境)
可圣槐序没有找到一点楚离辞的踪迹,就像不曾来过一般。比照之下,足可见楚离辞修为究竟有多恐怖。
他接着扫视众人,最后停在了堇荼身上,闪身出现在了她面前,轻“咦”了一声,“残留着无上剑道的气息。实力也不错,二十多岁的天命八境,天赋卓绝,不输三垣顶尖天才。你是何人?”
堇荼也骇然于他的恐怖实力,居然不着痕迹就粗略探查出了她的识海。但也没有她想象的那么恐怖,圣槐序正要探查她识海之时被无上剑道散发出的金光和《云深不知处》画卷散发出的青光挡住,并不能深入她的识海。否则,神明族格碎片,《菩提禅定图》石碑以及《云深不知处》画卷这些都要暴露,唯独楚离辞设下的感应印记无形无相,只在虚无之中,圣槐序也看它不见。
堇荼镇定地回道:“禀圣帝,小女子天玑一族闻人世家闻人堇荼,执教天玑书院。无上剑道来自那位神级强者,他也稍赞过我,于是赐予一些机缘。”
圣槐序点点头,对她竟有些格外的温情,问道:“你天赋卓绝,留于此处,终究浪费,你可愿意跟随本帝,成为本帝的弟子?”
面对突如其来的橄榄枝,堇荼顿时愣住,能够成为紫微垣大帝的弟子,是多少人挤破头都抢不到的机缘,可她却满满地不可思议。她刚想婉拒,但转念一想,圣槐序此来绝非探查神级强者那么简单,不然随便派遣一位使者就可。若是对天玑一族不利,那无人救得了,而若成为了他的弟子,说不定还能想想办法。
于是,她故作喜悦,欢喜应下,“我愿意。”
圣槐序收了弟子,心情稍好,然后转向言臻,“玄帝曾与羡漓女帝造访此处,记得画下了一副壁画,在何处?”
言臻见他奔《云深不知处》而来,暗暗揣测真意,嘴上立即说道:“在天玑池底,请圣帝随我来。”说着,便领路前往。圣槐序踏着空间闪身跟上,堇荼,顾虚舟以及南宫问之也一并前去。
天玑池底,圣槐序,言臻和堇荼进入,而顾虚舟和南宫问之留在外面等候。
圣槐序走过第一幅壁画,眼神深沉无感,停在了第二幅壁画面前,仔细观摩起来。身后的言臻和堇荼面面相觑,各自都暗暗捏了一把汗,言臻生怕看出了被堇荼复原过;而堇荼则害怕发现《云深不知处》失踪,虽然明知是羡漓女帝的手笔,外人知晓的几率不大,但她还是紧张不安。
圣槐序观摩了许久,并未发现异样,最后以大神通取走了这幅壁画。
堇荼松了一口气,而言臻更是松了一大口气,他的目的无形中达成了。当初,紫微玄帝叮嘱他说,务必要保护好这幅壁画,他就猜到日后肯定会有紫微垣的强者前来寻找这幅壁画,于是请求堇荼复原《云深不知处》,不仅为的是完成玄帝的嘱托,更是打消那人寻找《云深不知处》真迹的念头,真迹里一定藏着惊天大秘,壁画的出现就是为了偷梁换柱,抑或者说,促使那人退而求其次。只是,他没想到这位算定的强者居然是紫微圣帝,但他没有告知的意思,因为他只信任曾经的紫微玄帝。
三人离开了天玑池。最后,圣槐序带着堇荼,登上了玉质台阶,离开了天玑一族,离开了寰宇大陆。
堇荼留恋地回望着渐渐远去的华表广场,上面站着的言臻等人朝她挥手,让她安心去,其中似乎还寄寓着登临无上境界,而后皇者归来的美好祝愿。
南宫问之看着言臻,嘻嘻问道:“言师,你怎么哭了?这么大年纪了。”
言臻白了她一眼,没有解释,只是嘀咕了一句:“骊珠难隐耀,皋鹤会长鸣。”在他心中,堇荼也像亲传弟子一般,地位不下于顾虚舟这位大弟子。现在,如他许她去往天璇一族时所想,在破茧,在化蝶,在奔赴光明胜景。
言臻扭头反问道:“那你怎么哭了?你也老大不小了。”
南宫问之这才发现刚才拭去眼角的晶莹,却忘记掩住红了的眼眶。她也不肯说出实话,必须嘴犟两句:“离别总伤感,人之常情嘛。”她心里也遗憾,遗憾还没有告诉这位小师妹,她也是老酒鬼的弟子,而就要挥手作别,祈愿她未来可期,前途似锦。
不止他们,还有背着手遥望堇荼身影的李参商,坐在某处停止翻阅草木典籍望向窗外的稚砚衣,回到闻人家主理繁杂的闻人枝,远处紫氛阁内伫立的任野没有杨柳,没有夕阳,没有长亭,没有阳关,没有灞桥,没有送行酒,但都在耗尽才情,回忆古句,寄寓美愿:
“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一鸣从此始,相望青云端。”
“霜蹄千里骏,风翮九霄鹏。”
“此去提衡霄汉上,鹏抟鲲运更论程。”
“希君生羽翼,一化北溟鱼。”
“愿祝君如此山水,滔滔岌岌风云起。”
所有都变成了星星点点,堇荼终于回头,却已潸然泪下。遗憾未见家园重建,遗憾大战落幕也未来得及与姐姐稍稍团聚,遗憾丹青班重开又是遥遥无期,遗憾久别重逢还未寒暄两句又要远走
伊人泪滴在了多少人艳羡的“青云梯”上,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但堇荼马上就收敛起了泪花,因为圣槐序回过头,静静地看着她。也因为她似乎受到了众生愿力一般,冥冥中她觉得自己变成了九霄鹏,变成了千里骏,变成了大鹏鲲,变成了北溟鱼,甚至变成了巍峨山水,等等。太多了,她变不过来,也不愿辜负了哪一位,于是只好开颜一笑了,仿佛在说:“够了够了,都开心点。”
他淡淡问道:“不舍?”
堇荼说道:“人总会有的。”
他缄默片刻,然后又说:“上古时代,有一位丹道太上,精神力造诣千古未有,他陨落前三百年,都在取欲火情焰炼一种丹药,名为太上忘情丹。最后,丹成之日,他长笑一声,溘然长逝。太上忘情丹遗落不见,但以丹道太上都毕生追求的境界,无非忘情两字,你该慢慢学着忘了。”
堇荼没有赞同,“但后来又有一位绝世大能出世,那便是剑祖,他说过,吾不能学太上之忘情也。圣帝觉得剑祖比之丹道太上如何?再说近世,有儒祖出世,毕生践行四句: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圣帝觉得儒祖比之丹道太上又如何?”这些都是言臻讲与她听的,一直牢记。
圣槐序没有责备她不懂礼数,淡淡说道:“这个时代留给我们这些人的时间不多了,三祇坏劫即将到来,情感太多只会阻滞前进的脚步,你迟早会明白的。”他稍稍止住脚步,瞥了一眼下方苍茫大地,那里点缀着七颗明星,其余的地方有人烟,有门第,有宗门,有王朝,但荒芜居多。他睥睨这方天地,没有掩饰自己“以万物为刍狗”的高傲。
堇荼没有再说,她愿意自己永远不明白。她转移了话题,问道:“何为三祇坏劫?”
圣槐序没有现在解答,只说道:“你日后就会知道了。”
两人走到了台阶的尽头——天穹之门下,堇荼看向外面的浩渺星空,突然感觉有一种巨大的压迫感朝自己袭来,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就像得罪了头顶三尺的神明一般。
圣槐序神目一闪,露出异样神色,然后立即伸出一指,点在了堇荼的眉心,她瞬间洗涤了坏情绪,脱离了压迫感。
堇荼说道:“多谢圣帝。”她只以为这是第一次出大陆直面宇宙的正常感受,没有很在意。
圣槐序没有打算告诉她,这其实是对寰宇大陆下的一个禁锢之印,这里的人很难出去,也很难成为神级强者,因为神级强者具有不弱的逃遁之术,他们离开了寰宇大陆就很难抓回了。从饲养员的角度来看,怎么会允许自己圈养的生灵轻易跑出去呢?
堇荼正好奇着宇宙星空的模样:宇宙无垠,尘埃漫漫,星辰点缀在夜幕上,熠熠闪烁,星云时聚时散,多姿多彩,行星和恒星在各自的轨道中周期运转,平日里难得一见的流星雨总是出现在无边夜幕的任意角落,一条明亮的乳白色光带横跨宇宙星空,在这位“始祖”面前,使所有人都不由得发出大致如“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的寂寥感慨。一整幅神秘莫测的画卷,一大部波澜壮阔的史诗。这里奥义不尽,每一处都述说着千古岁月的不易;这里诗意无穷,每一处都是时间和空间的交汇结晶。
往古来今谓之宙,四方上下谓之宇。
堇荼久久回味无穷,久久流连其中,喃喃自语:“难怪书中有诗:今宵绝胜无人共,卧看星河尽意明。大美!”
等她回过神来,她才注意到寰宇大陆位面之外立着一方星陨石碑,上面端端镌刻着一段话:美丽的宇宙太空,以它的神秘和绚丽,召唤我们踏过平庸,走进它无垠的广袤。(该句出自“中国天眼之父”,“天眼”工程总工程师南仁东,2017年已故,致敬)
堇荼再次被深深震撼。圣槐序停留等待已久,他终于领着乡巴佬一般的堇荼以流光之速直往紫微垣中央——紫微星而去。
(紫微垣,又名紫微宫,乃是三垣中的中垣,在北天中央位置,左右环列,翊卫之象也。北斗七星属于紫微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