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尘往事
宋其蓁自己站了起来,向后退了一大步,和唐淮安拉开一段距离后才放下心来,实在是这人的人高太有压迫感了。
“怎么都不说话了?弟妹。”
付平京眉毛挑起,难道是他打断老唐的好事了?左右看看老唐和弟妹的脸色也挺正常的呀,那做什么他过来就安静了,吓他一跳。
宋其蓁:“……”说什么?问他是怎么平安长这么大的?
“别胡说,坏了人家女同志的名声。”
唐淮安脸一黑,一脚踢到了付平京腿上。
“嘿,老唐,你这就是恼羞成怒了。”
付平京对着唐淮安骂骂咧咧个不停。
“你朋友?”
宋其蓁第一次见一个男的说话堪比唐僧念经,好奇地歪过头去问唐淮安。
“不是。”
唐淮安否认的毫不拖泥带水。
“走吧,你还要去做个笔录。”
唐淮安像是在场的只有宋其蓁一人,完全忽略付平京,留剩他唱着独角戏,带着宋其蓁走了。
“冷酷、无情、薄情寡义。”
付平京气急败坏朝唐淮安喊道,而回答付平京的只有二人远去的身影。
“看什么看?收队。”收拾不了唐淮安,还收拾不了你们吗?
一众看热闹出警的兄弟四散而去,生怕完了被他们付队抓到小辫子。
……
另一边,审讯室里。
“我要见她。”
大哥被抓后,就一直重复着这句话。
“见谁?”
“我要见她。”
局里负责审讯的公安轮番上阵,都没能撬开大哥的嘴,只能将此事报给刚回到局里的付平京。
“付队,他从抓回来就这样了,你看?”
“我去会会他。”
付平京知道局里负责审讯的同志都是局里有着非常优秀工作经验的老同志,他倒要看看余承山想做什么。
“我要见她。”
付平京一进审讯室还没坐下,大哥也就是余承山直视着付平京说道,他开口交代的条件只此一个,不等付平京开口,余承山终于换了那句话。
“你肯定知道我说的是谁,要不是她,你们根本抓不到我,想要我交代可以,让她来和我谈,我人都在这里了,肯定不会耍花招。”
付平京走到他面前停下脚步,目光中带着探究,余承山的档案他已经看过了,很难想象这样一个看起来憨厚老实的人会是一个罪恶滔天的杀人犯。
“我需要上报。”
付平京做不了主,把无关的人员牵连进来更有悖于当初立下的誓言。
虽说他是直接调过来配合执行任务的,不过只要穿上一天这身衣服,他就要遵守它的规则。
“好。”
余承山不为难人,闭目养神等消息。
等付平京请示完局长出来,正好碰见了笔录完出来的宋其蓁。
宋其蓁就是过来走个流程,她是军政家庭出来的孩子,根正苗红。又有廖庆钒一干人等做担保,所以了解完情况,宋其蓁就可以回去了。
“宋其蓁同志……”
付平京叫住了宋其蓁,唐淮安那家伙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里出来打断了他接下来的话。
“录完了?”
宋其蓁以为自己有些幻听,她和唐淮安好像也不熟吧?这语气过于熟稔了,隐去心中的不适感,脸上不露破绽地回道:“嗯!”
有事吗?没事儿赶紧走。
“廖所长在外面等你。”
唐淮安装作没看见宋其蓁的冷淡,心中好笑得紧,他还没找她算账呢?她倒是忘得快。
他这人一向不爱吃亏,经过付平京那个大嘴巴乱说,再经过现场兄弟的‘作证’,全营地里的人都知道了他唐淮安被一个女同志摁在了地上。
唐淮安知道那些人的性子,越辩解越起哄,他不喜欢多说无意义的话,谁知都以为他默认了。
“宋其蓁,等等。”
付平京一看人都要走出公安局的大门了,那还了得,好不容易批准了,只要征得宋其蓁的同意就行。
“有什么事?”
宋其蓁停住脚,转身疑惑问道。
忘了,刚刚好像是有人喊她来着,怪只怪唐淮安那个人打岔。
“就是吧,余承山拒不交代,想要见你。”
付平京见宋其蓁没反应,便猜测可能是不知道那人的真名,“余承山,那伙人的头。”
那伙人的头?那不就是大哥吗?
宋其蓁点头,看向付平京,然后呢?
“我请示过局长,局长同意了余承山的请求,但是要你本人同意,才能让他见你。”
付平京一口气说完,眼睛时不时瞄一眼宋其蓁的脸色,“要是你不愿意,现在就可以走了。”
也是,这要求一听就很让人为难,他也是病急乱投医了。
“可以,走吧。”
“好,那打扰宋……,你说什么?”
付平京都准备送人出门了,突然反应过来宋其蓁并不是拒绝,“哦哦,这边,我带路。”
之所以答应,是宋其蓁也有事情要问余承山。
“老唐,人我就先借走了,你先自个待会儿。”
“我们不熟。”
“好好好。”
为什么要和唐淮安说,宋其蓁搞不懂付平京的脑回路。算了,你永远不可能叫醒一个装睡的人,这句解释就当是她最后的倔强。
付平京:“人来了。”
“我只和她说。”
余承山的双手被铐上,凳子是特制的,他只能坐着,想要喝水都得喊人进来。余承山狡诈,付平京担心宋其蓁,只好再多叮嘱几句,“有什么就喊一声,我就在门外。”
走到门口,还是不放心,恶狠狠地警告着余承山,“老实点,别给我耍花招。”
付平京出去后,轻轻地把门掩上,特意留了一条缝没关全乎。
余承山看见了也不在意,反而很高兴。
真是一个怪人。
审讯室的墙壁刷了一层绿漆,上边白,下边绿,再用红漆在白墙上写着‘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标语,狭小的审讯室内只有一个小通风口,头顶的老吊灯在半空中晃晃悠悠。
二人都没有开口,一时间,室内寂静。
“很意外吧?我想见你,说实话,我也很意外你能来见我。”
余承山主动开口,打破沉默。
宋其蓁想知道他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没有回应,剩下余承山一个人絮絮叨叨。
“你很像她,却又不像她。”
室外,一墙之隔。
唐淮安慵懒地靠在墙上,等着里面的人出来。
付平京还以为唐淮安先走了,没想到还在,想想,也是,他人还没还呢。凑近靠过去和唐淮安并排站着,似乎还能感觉到唐淮安心情不太好。
“来一根?”
付平京从上衣兜里掏火因来,抽出一根嘴上叼着,剩下的连着盒子递给了唐淮安。
唐淮安抽出一根,和付平京借了火,微微皱起的眉心透着一股凌厉,修长的手指夹着猩红闪烁的火因,青白色的烟雾开始缭绕在他周围,神情清冷,目光随意扫了一眼旁边的付平京,慢条斯理吐着火因圈,不发一言。
室内的宋其蓁充当了余承山的聆听者。
“你还不知道她是谁吧?”
说起那个她,余承山的语气里充满着怀念。视线飘忽,就好像让他日思夜想的人就在眼前。
“她叫叶莲,我的妻子,她是个孤儿,吃百家饭长大,这是她自己取的名字。她生得好看,我就没见过比她还漂亮的姑娘,我认识她的时候,我还是个吃了上顿没下顿的穷小子,可是她不怕苦,说我是个好人,就要跟定我了,就因为我帮她打跑了欺负她的人。她真傻,明明我和那些人是一样的,可偏偏她就信了。”
余承山笑着仰起了头,过后一直看着宋其蓁。
“我们成亲后,五年才有了第一个孩子,可惜她们娘俩都是命苦的,遭人给害了,我没上过学堂,也没什么本事,本想就这样陪她去了。临死前,想到自己烂命一条,还没给她报仇,怎么有脸下去见她,等收拾完那些人,我又想到,叶莲没有过过一天好日子,她最大的愿望就是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我投奔了绺子,人家说这行来钱快,刚好投名状我不缺,就这样一天又一天过去,久到我都快记不清了,我已经没有了勇气去见她,怕她怪我,怪我在她最需要我的时候我没有出现,怕她问我为什么那么迟才去找他。前几天做梦我又梦到她了,提醒我回家呢。”
昨天出门的时候,他心中隐隐不安,直到看到宋其蓁转身离去那一刻,他改变了主意,他想,是时候了。
现在坐在这里,那么多年以来,前所未有的平静。
只是对不住那帮兄弟了。
“我听完了。”
宋其蓁想问的都已经有了回答。
“你过来点。”
余承山以为到死都不会有机会再提及有关阿莲的一字一句,今天是最后一次机会了。
宋其蓁放下手中凉透的开水,走到离余承山还有半米的时候停下。
“我和你说过我有钱。”
余承山似乎想笑,但是没笑出来。最后给了宋其蓁一个地址,让宋其蓁随自己心意处理,就当是听他啰唆了那么久的赔礼,就让宋其蓁出去了。
走廊的光照了进来,审讯室的门推开后彻底关上。
“有什么要问的,抓紧时间问。”她要回研究所了。
听到响动,唐淮安偏过头去,看见宋其蓁出来,随手摁灭了手中的火因。
付平京是抓捕余承山的负责人,关于余承山犯案的口供,他还没拿到,好不容易要开口了,自然要抓紧时间,留下宋其蓁和唐淮安两人,就急匆匆地找人手去了。
宋其蓁没有问唐淮安为什么还在,刚好她也有事找他。
那钱她拿着烫手,交给唐淮安处理是最好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