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华易逝
仿佛落日按下了加快键,几人不得不从洞中离开,因为欢迎会马上要开始了。
食堂作为研究所的一部分,汪大娘一早就被廖所长通知留下来一起参与欢迎会。
宋其蓁先快速回宿舍将自己打理一番,再从宿舍去食堂。
宿舍院中长着一棵银白杨,高大的树冠覆盖了大半个院子,有风袭来,树上星河摇动。忽闻铁马叮咚,合奏起欢快的歌谣。
橘黄色晚霞在漫天挥洒自成一画,夕阳也道日短夜漫长,紧扯着五人的身影不愿离去。
五人结伴来到了食堂,汪大娘已经把晚饭做好了,趁着空闲,在厨房里洗刷灶台,免得等会儿手忙脚乱。
“汪大娘,我来帮你。”
师傅们还没到,宋其蓁不好干坐着,撸起袖子进了厨房问王大娘还有哪些要洗刷的。
“不用不用,我都快好了。”
往日厨房嘈杂,都是些大老爷们来吃饭,汪大娘习惯在食堂里拉高音量说话,想也不想地拒绝。
宋其蓁知道哪里是快好了,那角落还有叠摞起来的锅碗瓢盆,一看就还没洗,也不在意汪大娘说了什么,拿了个边上的小板凳,放地上一那么一坐,开始挨个清洗起来。
欢迎会嘛,当然是坐得近点热闹。
杨维先也没闲着,和许正之、赵新德二人一合计,把食堂摆的桌子都连起来放,拼成一张大桌子,再摆上几条长凳,到时候大家就围着坐成一圈,像个大家庭一样吃饭。
厨房不大,已经站了两个人了,男同志干的重力活没她的份,黄馥玉只能另辟蹊径,去厨房问汪大娘要来了抹布,把桌子、板凳都擦一遍。
“哈哈哈,我来晚了,待会自罚一杯,我们的同志都很有干劲嘛。”
廖庆钒是师傅中第一个到的,未进门就听见了他的笑声,看食堂的赵新德几人前后忙碌,他这个点才来,是个坐享其成的,不禁调侃自己。
“廖所长。”
赵新德抬头一看,原来是所长到了。
“廖所长来了。”
黄馥玉搬出刚擦干净的凳子给廖庆钒坐下。
“都是一个战壕里的战友了,就不要喊廖所长了,生分。”廖庆钒不赞同道,“喊我老廖或者廖工就行,所长什么的就不用了。”
毕竟当初只是为了更好地管理运作研究所才有的这个虚名。
“老廖啊,大老远就听见你打的算盘了,新来的小同志不了解你,我石松茂还不了解你吗?我看你就是想借机多喝上一杯贺知章那顺来的老普洱。”
石松茂、廖庆钒和贺知章是同期校友,贺知章去了川大任教,前年去云省游学采风时,当地村民送的,都是爱茶之人,得知廖庆钒去川省办事,起了炫耀的心思,特意邀请廖庆钒来家里一品名茶。
廖庆钒就知道贺知章那个老狐狸没安好心,但好茶不能让他一个人饮完,还是上门去喝了茶,然后趁贺知章一个没注意,顺了半罐茶叶就溜之大吉。
惹得贺知章在家骂了一顿,还觉得不过瘾,又连夜写了十六页纸的批判信寄到敦煌给廖庆钒。
廖庆钒更是一绝,笑着看完信,也回敬了一封十六页纸的感谢信给贺知章。这事研究所里的老人都知道,平时聊天没少
拿这事调侃廖庆钒。
“好你个石松茂,我茶罐里的老普洱你可没少喝,竟然还当着我的面在小同志那抹黑我,你倒是两袖清风了,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人心不古。”
廖庆钒和石松茂斗嘴完,决定以后要藏好那被石松茂偷喝得所剩无几的茶叶。
廖庆钒平时都舍不得喝,一般都是拿来招待远道而来的好友和客人,遇着喜事也会泡上一壶,一段时间没喝,打开发现茶叶凹了一个洞。研究所里爱喝茶的就两人,除了自己还剩一个石松茂,谁喝的不作他想。
“该,老石你就是不长记性,非要揭老廖得短干吗,他那人你又不是不知道。”
门外又进一人,嘲笑着石松茂斗嘴又输了,“我是王宗彦,小同志们叫我王工就行。”
石松茂不乐意了,“老王你拉偏架。”
廖庆钒也不满,“老王你说老石就好,不要拉踩我好不啦?”
“得,这会儿你俩又统一战线了。”
王宗彦就知道,他就不该吱声。
“咳咳,小同志们好,我是石松茂。”
石松茂清了清嗓子,介绍自己,都怪老廖那家伙,让他忘记了,被后来的老王抢了先。
“那么热闹,看来我错过了,老廖,老王,老石,聊什么呢?说来让我也听听,乐呵乐呵。”
“老范来啦,瞧你说的,哪有热闹,只不过是正常讨论罢了。”
石松茂主动休战,老范爱凑热闹的臭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
“老石,你的眼里只有老范,我这么大个人站这,你是一点没看着啊。”
范勇昌和方少怀是前后脚到的,至此,研究所里的人到了大半了。
“都别站着了,坐下来聊。”
廖庆钒落座在主位上,招呼着站着的人坐下。
汪大娘和宋其蓁端着菜上桌,最后在黄馥玉给留的位置坐下。
“托新同志的福,今儿个我们这些个老家伙算是有口福咯!”
廖庆钒瞅着一盘接一盘的菜上桌,不过年不过节的,都是难得的好菜,往常都是吃饱,今儿个能吃个好字,茶叶舍出去,不心疼,痛快地给在场的人面前一人倒了一杯。
倒完一圈,廖庆钒总感觉不太对,左看看,右瞧瞧的,原来是漏了一个左丘明,“老左呢?”
“老左还要一会才过来,让我们先吃,不用等他。”
方少怀的宿舍和左丘明的挨得最近,差点忘说了都。
“不像话,让那么多同志等他,我们先吃,给那个犟种留点我们的剩菜好了。”
廖庆钒不可能让那么多人等一个,所里的同志迟到了他身为所长也要表个态,这个左丘明,就会为难他。
厨房和食堂就隔了一道木板,刚才发生的事情宋其蓁在厨房里也能听到,这普洱汤色透亮,香味浓厚,喝一口鲜爽回甘、生津醇滑,的确是不可多得的好茶。
“先吃吧,填饱肚子咱再说事。”
“对对对,老廖这话说得在理。”
石松茂的三大爱好,排在第一的是他对专业的热爱如痴,剩下两样,一个是喝茶,一个是吃饭。
六个老师傅中,单从体型上也可以一眼就分辨出来。
吃饭时,没有食不言的规矩,廖庆钒和石松茂一直在活跃气氛,杨维先这个自来熟的很快便加入进去。这顿饭总体来说还是吃得很愉快的。
在快结束时,左丘明才匆匆赶来,头发上还粘着蛛网,衣服也没有换,还是上洞时常穿那套。
“不好意思各位,我来晚了。”
“快入座吧,老左,话先留着。”
廖庆钒有心想说点什么,看着老伙计那个样子估计是中午饭也没来吃,这个老左,说了多少次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那是一点都没听进去啊。
一肚子火气没处发的廖庆钒,茶水一杯又一杯往肚子里灌。不是对左丘明有气,而是生他自己的气,还是他这个所长做得不够到位啊。
从左丘明入座开始,食堂内只剩下咀嚼声响。
宋其蓁还是之前那样,有问就答,没有叫她就安安静静坐着吃饭,仪态标准中又带些随意,没有半分不自在。
杨维先几人不自觉地坐端正,昂首挺胸,脸上严肃,像是等待接受检阅的士兵,饭也不添了,在等着廖庆钒的安排。
吃得差不多了,左丘明停下筷子,从兜里掏出来一小块方巾擦了擦嘴后,又折叠好放回去。
汪大娘把盘子、碗筷快速撤了下去,她收拾完还得回家呢。
“天也不早了,我就说说接下来的安排,咱们新同志、老同志之间都是第一次见,彼此还不大熟悉,明天新同志就要跟着那么轮转了,那么现在就让老同志先打个样,介绍介绍自己。”
廖庆钒看了看右边坐着的左丘明几人,都不吭声,那就是没意见了,有意见也先给他憋着,都是不管事的,把事都留给了
他。
“既然是我提出来的,那我自己先来吧,我的名字你们新来的同志应该都知道了吧,廖庆钒,纸帛绢画组的负责人兼研究所所长,之后你们有事情优先找你们的带教师傅,他们解决不了,再来找我,直接找我也行有问题提出来,大家一起共同解决,下一位吧。”
“石松茂,老石。建筑组负责人。”
“范勇昌,雕塑组负责人。”
“方少怀,音乐舞蹈组负责人。”
“王宗彦,书法组。”
“左丘明,壁画的。”
“从明天开始就按刚刚介绍的顺序走,老石你先带着,一周后老范接上。”
廖庆钒话语简洁明了,直接定下了宋其蓁几人明天的去处。平稳有力的声音,让人信服。
“行,那我就先带几天。”
石松茂应下,告诉宋其蓁几人明天要去哪能找到他。
事情说完,左丘明是最晚到的,走的又是最早的,廖庆钒想找他谈话都没看见人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