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冯唐入谷
药王谷内，云瑟将冯唐二人引至堂上，自己则默默站在云禾身边，垂手而立。
冯唐抬眼快速扫视了一下屋内的情景，只见厅堂正中的主位上，坐着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面貌却看起来不过五十多岁。
他立刻上前一步，恭敬一揖：“晚辈冯唐，拜见云谷主。”
云禾没有起身，目光中透出一丝淡淡的敌意，冷冷地瞥他一眼：“免礼。”
冯唐依言站直身子，心中却微微一沉。自他踏入这间屋子起，便感觉到这位老者似乎对他极为不喜。
“怕是自己在林中点火的举动，惹恼了这位大名鼎鼎的云谷主。”他心中暗想，
于是再次抱拳深深一揖：“云老前辈，晚辈的父亲命在旦夕，又实在是找不到入谷的路，才出此下策。若因此惹您不快，晚辈愿接受任何惩罚，只求您出手救家父一命。”
云禾目光复杂地看着眼前的冯唐，只见他身材高大挺拔，浓黑的剑眉下，一双虎目炯炯有神。尽管连日的奔波让他略显狼狈，但仪态却依旧保持的极好，显然是受过良好教育。
可惜他是大庆之人，是他仇人家的臣子，仅凭这一点就让云禾难以对他生出好感。
听到冯唐的话，云禾暗自嗤笑，正要开口拒绝，又想起云翘刚刚说过的话，硬生生把到嘴边的回绝之词咽了下去：“你父亲得了什么病？”
冯唐眼睛一亮，立刻道：“半月前，北燕小股骑兵在边境扰民，我父亲正好外出巡视，便率兵将其剿灭，不料却被躲在暗处的贼人以暗箭所伤。
父亲躲闪的及时，那箭并未伤到要害，本以为是小伤，因此父亲当时并未太过在意，谁知当晚他便昏迷不醒，且那伤口也迟迟不见愈合。
营中军医均都束手无策，无奈之下，我兄长只好派人将父亲送回京中。
皇上知晓此事之后，便派太医为我父亲医治，可是却没有一人能治好父亲的伤。
恰在此时，朝中收到前线奏报，北燕大军正在边境集结，似有来犯之势。我父亲此时出事，北境恐怕……因此晚辈昼夜兼程，来到药王谷求谷主出手救我父一命。”说完又是深深一揖。
听完冯唐的叙述，云禾面上没有任何表情，只垂目思索着。
冯唐此时已是心跳加快，额头也冒出一层细密的汗珠，眼珠不错的盯着云禾，生怕他说出那句无能为力。
良久之后，云禾对着身旁的云瑟道：“你先带他们下去休息一会儿，容我想想。”
云瑟点点头，走到冯唐面前伸手示意：“冯公子请。”
冯唐此时心中虽然焦急万分，但也不敢催促，只好在心中暗叹一声，随着云瑟走出正堂。
见冯唐二人离去，云翘这才从后堂转出，笑着看向云禾：“祖父，您觉得他是什么病？”
“伤口久不愈合，人又昏迷不醒，像是中毒所致。”
云翘点头赞同：“我也是这么想的。只是，能使人出现这种症状的毒不止一种，仅我所知的就不下三种，却不知这位长宁侯中了哪种毒。”云翘面上露出感兴趣的神色。
云禾挑眉斜睨着她：“翘儿，想去看看？”
“嗯。”
云翘点头：“祖父，翘儿跟您学了这么久的医术，还没有真正发挥过呢，很想见识一番。”
“你想出谷？”
“是。”云翘笑着点点头。
“不行，若是其他地方，去也就去了，大庆的京城不行。”云禾的语气中带着没有任何商量余地的决绝。
“为何？”云翘蹙起眉头，疑惑地看着他。
云禾一噎：“不行就是不行，总之你不能去。”
云翘笑嘻嘻地攀住云禾的胳膊，不依不饶。
若在以往，云翘使出这一招，云禾当即便会答应她所有的要求，可今日云禾却异常坚决，就是不松口。
云翘见此，收起嬉笑的表情，郑重的走到云禾面前，屈膝跪倒在地。
云禾一怔，上前拉住云翘的双臂：“翘儿，你这是做什么，赶紧起来，伤了膝盖怎生使得。”
云翘却目光坚定地看着云禾：“祖父，我要给我娘报仇。”
云禾拉着云翘的手一顿，只见她一脸平静，目光坚定的望着自己，似乎早已做好了打算，她不是在与自己商量，而是在告诉自己，她要去。
云禾缓缓站直身子，仰头使劲眨了几下眼睛，将眼中的酸涩压下，“你什么时候记起来的？”
“五年前。”
当初林翘被沈煦送回药王谷之时，高热不退，昏迷了月余，醒来后前尘往事一概皆无记忆，无人知晓他们在京中发生了什么，只知道他那个女婿林岚月，已娶了瑞宁公主，柔儿的死与他们脱不了干系。
他当时一心扑在林翘身上，分身无暇。
林翘醒后身子一直孱弱，又忘却了所有事情。
作为医者，他知道这是因林翘小小年纪亲眼目睹母亲死在眼前，受到巨大刺激而失忆。
他那时觉得忘记了也好，至少她不用活在痛苦中。
他原本是想等翘儿成年后，他便为她找一个可靠的夫君，护她一生安稳，让她这样无忧无虑的过完一生，也算对得起他的女儿。
等到那时他便再没有了后顾之忧，便能拼尽全力为他的柔儿报仇。
却不料翘儿早已记起前尘往事，还瞒了他五年。
“祖父，我知道您为了我的身子，耗尽十年心血不想我去冒险。
可是，杀母之仇不共戴天，我阿娘不但生了我，还以命护了我，给了我两次生命，我怎能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安安稳稳地过一辈子。”
“翘儿，可他是你的父亲……”云禾双目通红地看着跪在眼前的少女，不知不觉中那个病弱的女童已经长大，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他似乎又看到了他的柔儿。
“父亲？”云翘冷笑一声：“在他决定杀了我和阿娘的时候，就已经不是了。”
我是云家的孩子，我姓云，不姓林。”
“翘儿……。”看着云翘全身不再掩饰的肃杀之气，云禾劝阻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自从我记起所有的事情时，我便发誓，若不能为母报仇雪恨，我宁愿孤独终老，终身不嫁！”
云禾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