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天机不可说
魏远上下打量了一下秦牧原，内心不由得感慨了一番。
“快坐下，喝口水。”
秦牧原点点头，很礼貌的道：
“谢谢您，魏场长。”
秦牧原刚一落座，就四下里打量。
他的目光扫过左右两厢房的孵化室，眼睛恨不得穿透房门房墙，看一看报道上传奇故事主角的神奇孵化技术。
王春花见到生人都很热情，仍然热情的招呼秦牧原喝茶（这个茶其实就是白开水）。
一边去张罗午饭。
因为这段时间周围很多同行使用煤油灯孵化，基本都失败了，借口参观实则偷学技术的很多，所以小武子警惕性很高。
看秦牧原的眼神充满洞悉一切的渴望，小武子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那个谁，你有什么事快点说，我们还正谈事情呢！”
小武子这口气，就差是下逐客令了。
秦牧原看一眼小武子，眼神中并无退缩之色，而是谦和的道：
“打扰了你们正事，不好意思，我请教一下魏场长就走。”
小武子刚想接着赶人，魏远抬手示意了一下，他立马停了下来，尴尬的笑道：
“你们聊，我跟苏梅计划一下厂房安保。”
魏远的举动秦牧原看在眼里，心想，这不愧是燕大的知识分子，格局就是高。
秦牧原诚恳的道：
“魏场厂，我现在还在读高三，但我一直想，这几十年来，农村一直穷，那些年的知青都回城了，看来农村确实没有希望了。
前天我在我们学校的阅览室，看到了您的报道，我又推荐给同学们看，大家争相传阅，报纸都扯烂了。
不瞒您说，您的事迹在我们学校传遍了，同学们都很崇拜您。
我更激动得一个晚上都没睡着觉，让同学捎个假，就想当面向你请教几个问题。”
苏梅听到这话，抬头微笑道：
“幸亏你今天来了，要是晚几天，就见不着我们场长了。”
“为什么？”秦牧原诧异的问。
“我们场长要去《南都日报》工作了。”
“去《南都日报》？”
秦牧原沉思片刻，“我记得报道里说魏场长在燕京大学读的是中文专业，在报社一定会做得更出色。
这以后要是有什么问题，就可以直接去南都日报社请教您了。”
魏远笑道：“随时欢迎！”
苏梅和小武子听了这话，都诧异的看一下魏远：
不对呀，老大过去可是没事躲着人走的，怎么主动让一个素昧平生的人有事去找他？
“谢谢您这么信任我。”秦牧原激动地道：
“魏场长，我请教的第一个问题是，农村未来有发展前途吗？”
魏远眉头皱了皱，道：“什么地方都可能做出一番事业，这与你的选择有关。”
他想说，再过几年，农村的富余劳动力都会向城里涌去，甚至因为经济政策主要惠及东南沿海，还会出现千军万马下广东的局面。
再接着，农村空心化，留守儿童，消失的乡村……但他不能说这些，因为他知道，上一世，秦牧原的事业是从农村开始的。
他虽然取得了巨大的成功，那这种成功的几率太低，他不能说违心的话。
听了魏远的话，秦牧原眼中闪现了一抹亮光，他似乎是坚定了自己的信念，接着道：
“听您这么说我心里就有底了。
我听老师说，我们中夏省高考卷得非常严重，这我也能看到，上一届有学长们，高考成绩下来，听说在别的省都能上本科了，可在咱这里却连个专科都读不了。
我听说一个成绩很好的学长因为高考落榜受不了打击，精神失常了。”
说到这里，秦牧原原本晴朗的表情瞬时结满了阴云。
“老师常告诉我们，要有两手准备，你觉得老师讲的对吗？”
他抬眼恳切的望着魏远，希望能得到答案。
魏远心情也很复杂，高考独木桥的确害了很多人，但他现在也不能说什么，随即笑道：
“我们当年，老师也是这么说的，叫‘一颗红心，两手准备’，现在不讲红心了，但两手准备是必须的。
其实，目前的联产承包责任制，只是为了激活农村个体劳动者的劳动激情而已，未来有一天，土地还会集中，因为集约化，才能有效提高生产效率。”
“这么说，未来农村还是大有希望了？”秦牧原需要印证一下自己的想法。
“只要路子对，就一定会有希望的。”
他不想说，过不了几年，农村青年都会背上包袱背井离乡的。
那些绿皮火车，将挤得容不下落脚的地方。
别说座位。
厕所里、行李架上，座椅下面，到处都是人，仄逼空间混杂的浊气，熏得人头脑发晕……
甚至在正常客车无法分流的情况下，用运牲畜的闷罐火车拉送旅客……
而且，在进入九十年代至千禧年初，还有一段至暗时刻，这些背井离乡的年轻人，被称为“盲流”、“农民工”，在城市中漂泊，某些城市，甚至还因为没有暂住证而被收容……
直到一个叫孙志刚的大学生，在南禺市被当成“三无人员”被活活打死，付出了生命的代价，才促使收容制度废止。
那一代人，想起来都是泪呀。
见魏远陷入沉思，秦牧原抬起头，似乎是下了决心道：
“魏场长，我最后一个问题：
如果我明年高考失利，可不可以到你的场子学养殖？”
魏远一听笑了，如果时间线没有出错的话，秦牧原是这个时代有幸考上大学的学生之一。
“放心，你一定能考上大学的。”
“真的？”秦牧原脸上浮出难得的笑意：
“谢谢您的鼓励。
我相信我一定能。只要我分数过线，我一定选择一个农业类的院校。”
说着他站了起来，伸出右手，与魏远紧紧的握了握：
“虽然时间很短，但该问的我都问了，我会把在你这里请教的问题答案告诉我的同学们。
谢谢您！”
秦牧原说完这些，再次向魏远致意后，转身离开了房间。
看着秦牧原单薄但敏捷的背影远去，魏远刚要转身，此时小赖皮子回来了，他循着魏远的视线，问道：
“那个人是谁？”
魏远脱口道：“未来养殖界的大佬！”
“大佬？什么大佬？”小赖皮子问：“有哥你大吗？”
天机不可说。
魏远转身进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