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黎珞挪到角落，感谢黎方同和那对母女的苛待，她的衣服又破又旧，不似黎方同那样光鲜，根本不会被当成人渣的同伙。
黎方同也顾不上她，一个箭步冲上车。
路边第一个人动了，那家伙就像是鬣狗一样扑上来，剩下的人紧随其后，他们将车团团围住，生生扣在原地，为防止黎方同逃走，竟将车翻过来，人们争抢地上的面包，连着袋子往嘴巴里塞。
黎珞望着狼吞虎咽的人，那家伙西装革领，好歹是个坐办公室的，此刻却顾不上脏，连泥带土一起咽下去，每个毛孔叫嚣着饥饿。
自从与深渊接壤，城内大部分食物腐烂，压根无法入口，更不要提地里种的菜，这是最先被污染的，大家其实早就……饿疯了。
黎珞最懂饥饿的滋味，空虚的胃不断翻滚，那灼烧能融化一切，连骨头都能绞碎，恨不得把全世界吃下去。
饿，太饿，太痛苦了。
人饿急了，真的什么都做得出来。
那点面包那里够，很快就没了，那些人眼神幽绿冒着光，像是饥饿的狼群。
他们盯上车子。
越野车当然是落了锁，他们就用自己的手去扒，用脚去踹，用手肘捶打，用嘴撕咬，密密麻麻将整个越野车包裹起来，寻找一切可以进去的途径。
车里不时传出惊呼咒骂，颤抖的尾音中是藏不住的恐惧。
黎珞摸上脖间的城主石，上一世她因为发烧无力，眼睁睁看着自己活命的东西被抢走，这一世也合该黎方同品尝同样的绝望。
车内的叫骂愈发尖利，星警就如对黎珞视而不见那样，一样没有管黎方同，很快车窗被敲裂，黎方同发疯尖叫。
黎珞只觉得他丑态百出。
原来这样恶毒的侩子手，也会害怕啊。
“咔哒——”
车窗终于被砸开，饿红眼的人将黎方同如死狗一样拖出，他那身干净昂贵的衣服当即报废，刮拉成丝缕，皮鞋擦花沾满尘土，他拼命挣扎，便遭到凶狠地毒打，肚子挨了好几脚，手臂断掉，颧骨也高高肿起，却依旧盯着车。
越野车中的物资都被翻出，白花花的大米令所有人呼吸加重，他们像是野狗一样，吃得头钻入米袋，还有人扯开装肉类，鸡蛋，蔬菜和那些各式各样的箱子，将看到的一切塞进自己的口袋嘴中。
黎方同心痛无比，他费劲心血，求爷爷告奶奶弄来这样一车物资，顷刻间就化为泡沫，他却连起身都做不到，只能无力地重复，“这是我的物资，是我的……”
没人搭理他。
黎珞见黎方同双目充血的样子，只觉畅快无比。
她才不会可怜黎方同，她对他所有的亲情全在上一世磨光，她要这些害过她的人，经历她曾经的痛苦。
黎珞享受地看着，直到黎方同被刺激晕倒，她便思考起自己的处境。
柔弱的少女，手无寸铁，还在生病使不上劲，走路都成问题，秩序逐渐崩溃的混乱城市，毫无遮挡的街道，虎视眈眈的人群，还有比这更加地狱的开局吗。
没有了，果然还是死亡重来更简单。
黎珞看向星警。
那位警官虽因命令，不离大巴半步，但确实是个好人，上辈子她被男人拖走时，就是对方出声阻止，让她留在公交边上，还给了一颗退烧药，自己才能平安活下来，可惜最后还是被拐卖到前哨城开荒。
可现在事情发生变化，恶棍不一定会再拖走她，星警可能，不，是肯定不会帮助自己，毕竟她引发这样的骚乱，在对方眼中是不安定因素，不提前解决都是好的。
而且光活下来是不够的，她必须找到足够安全的住所，最好能有人保护，否则依旧会被奴隶主盯上。
忽然眩晕感加重，黎珞的视野愈发模糊，病情进一步恶化，她必须在失去意识前找到获救的办法。
不然……会死在这里。
电光火石间，黎珞费力举起城主石，用尽最后的力气对星警大喊：“我的爱人是帝国！”
为了确保被注意到，她用了夸张的语言，特意点名帝国，星警的视线果然被吸引过来。
黎珞恬不知耻高呼：“我为老婆流过血，我为老婆扛过枪！”
这些都是真的，不过是上辈子的事。
“让我继续……为老婆出份力！”
拜托了，她想活下去。
星警睁大眼睛，她手中的……面容当即严肃起来，他从身上取出第二只枪上膛，第一次离开公交。
黎珞视野黑下去前，是恪尽职守的星警朝她走来，黎珞放心睡去，最后的感知是城主石在发烫，好像说到爱人时热起来的，越到后面温度越高。
但它不就是钥匙吗，怎么会像自热火锅那样升温，她烧糊涂了吧……
黎珞醒来后立刻抬手，城主石还被她牢牢抓着，因为太过用力，手心被磨出血痕。
她把城主石重新挂回脖上，打量四周环境，看起来像是酒店，但风格很简约，她高烧已经褪去，身上黏糊糊的，体内却是种很舒服的清爽感。
既然躺在这里，说明之前的计划成功，她不会再被奴隶主盯上贩卖，沦为廉价劳动力，一生都在剥削中度过。
黎珞挡住眼睛笑了，端起床头柜上的粥开始吃，她不担心粥有问题，要搞事在她昏迷的时候能搞八百遍。
房门被敲响，她说：“请进。”
一位身穿制服的女军官走进来，戴着眼镜表情冷淡，柔和的灯光流入，女军官铿锵道：“黎珞小姐你好，赵凯上将在会议室等你。”
这个地方有电，黎珞若有所思，那也有水吧：“好的，所以能再来一碗粥吗？”
她好久没吃到这样的美味了。
女军官一顿，真去端来一碗粥。
粥很烫，黎珞两三口就给喝完，经验告诉她只有吃到肚子里，这份食物才真正属于自己，黎珞抬起头：“还有吗？”
女军官嘴动了动：“暴饮暴食对身体不好。”
这相当于是委婉拒绝，黎珞点头表示理解。
女军官见此松气，该去见刘凯上将：“请随我来。”
“不，”黎珞朝浴室走去，即使有把握，但仍有失败的风险，她要抓紧机会，将能做的事全做了，比如痛痛快快洗个澡，深渊入侵已经开始，以后想洗就难了，“为表尊敬，我决定沐浴焚香，再去见上将大人，以便展现真挚的诚意。”
女军官：“？？？”
女军官受过训练的脸裂开，这人知道上将代表着什么吗，居然让上将大人等着，帝国二十亿人中，总共也才一百多位上将！
但水声已经响起，女军官不好冲进去抓人，这样她也会淋湿，面对上将同样失礼，她相信黎珞明白什么叫做重要场合，不会让上将等太久。
然后三分钟过去了，五分钟，十分钟……
女军官：“……”
就在她忍无可忍之际，黎珞边用毛巾擦头发，一边从浴室中走出，身上的衣服倒是原来那套，并没有出格的地方。
“请跟我来，”女军官加重语气，忍不住刺道，“已经耽搁很久，您知道上将的时间多宝贵吗。”
黎珞不以为意：“既然那么宝贵，为什么要等我？”
自然是她更重要。
女军官哑口无言，转身快步走向会议室。
黎珞不紧不慢跟着，走道两旁没有窗，墙壁像是某种金属，她很有可能在军事基地，走了五分钟，女军官推开一扇金属大门，“报告！黎珞小姐带到！”
黎珞扫过门口带枪的兵哥，从容步入室内，这里看起来像电影中元脑开会的地方，正中是张巨大的u形桌，材质是白色的萤石，正在散发淡淡的光芒。
地板，墙壁和天花板都是平滑的光纤晶石，一溜穿着军装，肩上星星弹弹的大佬齐刷刷向黎珞看来。
黎珞慢悠悠将毛巾垫在肩上，以免弄湿自己的衣服：“大佬们好。”
女军官额冒冷汗，拼命给黎珞使眼色，让这人尊重一点。
黎珞诧异：“眼抽筋？”
女军官：“…………”
为首的那个老人笑起来：“小女孩好，过来坐。”
于是黎珞上去坐了，座位几乎越过其他所有的人，女军官快为黎珞的不客气抽过去，这家伙知不知道这里都是什么人，自己在做什么？！
老人不以为意：“我是刘凯，带你来就想说石头的事，我们把它叫做城主石。”
黎珞：“城主石？”
刘凯颔首：“相信你已知晓位面重合的事，与帝国接壤的赤海被深渊取代，这是一个传染性极强的世界，会慢慢同化周边环境，只有城主石可以抵抗侵蚀。”
“正是你手上这枚。”
这些黎珞大致清楚，但不能表现出来，她倒吸一口凉气，开始了表演：“所以它有什么用，我会变成最强，一拳一个小怪兽？我不要变成奇怪的秃子。”
寂静，是今夜的会议室。
刘凯面色依旧和蔼：“当然不，你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想法，将城主石埋入土中，会生出城市之心，而拥有者则是城主，拥有对城市的管理权。”
黎珞没有出声，刘凯所说的，和她所知相符，老人没有欺骗自己。
“而我们邀请你来参加这场会议，是希望——”
黎珞抬起头，刘凯正目光灼灼盯着她，那眼神温暖而强大。
“你成为帝国的堡垒，在深渊中建城。”
黎珞想起深渊那三年，一天十五个小时的高强度劳动，却填不饱肚子，生病只能蜷在窝棚里，全靠毅力生熬，她甚至连碗热水都喝不上，含着雪将其融化，再咽入肚子。
到底是怎么把日子过程这样的？
她本该有普通平淡的生活，为明天吃什么发愁，但一切都被黎小雪母女和奴隶主毁了。
刘凯字句清晰：“所以，你愿意和帝国合作吗？”
坐在下首的人惊呼：“上将！”
“这不符合规定，她还没有过政审！”
“特殊时期，特殊手段，”刘凯抬起手，其他声音消失，“黎珞你的回答。”
黎珞种种迷惘褪去，只剩下坚定的眼神：“好。”
刘凯露出笑容，他对黎珞脱下帽子致敬：“帝国不会忘记您的贡献，前哨城将完全由您控制，哪怕深渊不再侵蚀，这点也不会改变。”
他看向手表：“我必须走了，细节方面可以询问助手，您是这些年最令我印象深刻的后辈。”
刘凯扫过黎珞肩上的毛巾，以及湿漉漉还在滴水的发梢：“相信我们有再见的一天。”
黎珞美滋滋摸着下巴：“哎呀，上将对我的评价这么高啊。”
刘凯已经起身，闻言似笑非笑：“毕竟祸害遗千年。”
黎珞撇撇嘴，脸皮厚怎么了，脸皮厚才不会吃亏，她这叫做社交牛逼症，才不是祸害呢小老头。
会议室的人很快走光，只剩下女军官，黎珞诧异：“你怎么不走，你都没有正事的？”
女军官眼神死：“……我就是您的助手，协议刘凯上将已经签好，不过在此之前请看。”
两人眼前出现一副投影，女军官介绍，“这是深渊出现后的变化图。”
帝国东边原本是赤海，世界上最大的海洋，这片海洋因红藻而闻名，现在原本的红色被黑暗所代替，海洋变为漏斗状的漩涡，从天空鸟瞰而去，就像是一张层层打开的巨嘴，最深处的幽暗里有红光一闪而过。
而这片庞大的黑暗还在向四周蔓延。
女军官声音晦涩：“这就是深渊。”
“不可见，不可知，不可探，人类对里面的情况一无所知。”
光听着就很可怕，但黎珞不会退缩。
她会当上城主，开启一段完全不同的精彩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