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生而平凡】
苍白色调的病房内，安静沉重的氛围被带着笑意的朗声打破，刘小晚缓步走入。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虽不刺鼻但也令人不适。
墙壁上挂着一台始终在工作的监护仪，滴滴答答的声音回荡在空气中，像是在诉说着时间的流逝，生命的脆弱。
一位体态消瘦的女人静静的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双眼深陷，疲态尽显。
刘小晚眼尖一下子明白了母亲在小憩，胃癌的侵蚀下，每一次的酣睡都是一种奢望。
放轻了动作，拎着花篮与水果坐到了病床边的躺椅上，就这样托着腮静静的注视着母亲的侧颜。
憔悴的皮肤失去了往日生命的活力，枯瘦的躯体被疾病抽干了所有色彩，明明在睡梦中，可眉宇间的狰狞却不减分毫。
刘小晚垂下眼眸，探出手想要握住那抚养自己长大的温柔掌心，却怎么也不敢动弹，好像多余的动作就会打破母亲难有的安宁。
怯怯的收回手，古无波澜的面庞携带着疲惫，眼底深处的慌乱与害怕无法掩饰。
只是静静的坐在床边，但却能在心底感受到属于两个人生命的流逝。
死寂的气氛蔓延，刘小晚的呼吸逐渐沉重，开始无声的大口喘气，消毒水的气息疯狂涌入，胃部更一阵搅动，几欲干呕。
努力克制着躯体带来的不适，眼底克制着情感的的血丝在蔓延，试图冷静的抹去眼角没能抑制住的泪光，但轻微颤抖的手，却让泪腺的波澜更加跌宕。
似乎是感应到了什么，病床上的女人皱着的眉头悄然松开，缓缓抬起沉重的眼皮，看到刘小晚的第一眼后，立马露出一抹慈祥的微笑。
带着虚浮细弱的声音，如同风中落叶，冲着刘小晚开口。
“小碗，来看我了呀。”
枯槁的右手微微抬起，刘小晚立马伸手握了上去。
感受着掌心带来的温度，强忍着哽咽点了点头。
“妈，接下来这段时间我会一直陪着你，直到你康复的。”
病床上的母亲弯起了眉角，大拇指轻抚着儿子宽大的手掌。
刘小晚默默将手攥紧，生怕松开就会永远失去了什么一样。
“傻孩子，我自己的身体我最清楚了，想要康复不过是一种奢望，早点离去或许才是更好的解脱。”
“更何况你已经长大了，也有了属于你自己的生活，我不想在最后的弥留之际，还给你添加负担。”
“能有空来看看我，就足够了。”
刘小晚垂下眸子，不敢再去看母亲的面庞，哪怕多看一眼，泪腺就会如决堤的大坝一样彻底奔溃。
甚至于不敢吱声，心底情绪的激荡，哪怕一点一滴的波动都能让故作坚强的身心再也抵抗不住绝望的重压。
刘小晚只是不想在母亲面前哭。
母亲依旧维持着最初温柔的微笑，看着低头不语的孩子以及来自手心的微颤，抿了抿嘴。
“可以听妈妈唠叨会嘛。”
刘小晚点头如捣蒜，身子向前靠了靠，作出了聆听的姿态。
“听着，孩子。”
“我很幸运可以成为你的母亲，抚养你长大。”
“你的诞生让我生命的轨迹出现了不一样的光彩。”
“我多想再陪你几年，看着你娶妻生子，为你在迷茫时提供一些人生的建议。”
“可惜时间的流逝并不会因为我的祈望而停止，但有你陪伴的这些时日我已经很满意了。”
母亲反握住刘小晚的手，大拇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摩挲着。
“你的一切我都看在眼里，这个家我最不放心的也还是你。”
“你总是过于要强，希望拿出最好的成绩给我们看，又会在某些失败的地方落寞。”
“然而你要知道，孩子，你并不需要有什么特别之处，别给自己附加太多的压力。”
“我们祖上啊，世世代代都是普通人，我和你爸爸，我们的父母甚至他们的父母都没有任何出众之处。”
“你的出生也不带任何的预言与传说。”
“你并没有天生注定不凡。”
刘小晚抬起头，眨巴了下眼睛，迎上母亲笑眯眯的眼颊，眼神闪动。
母亲捏了捏儿子的手心继续讲道。
“我啊，也只给你留下了一小笔财产，没有更多的财富等着你。”
“我们就是普普通通的一家人，所以你也没有身藏什么秘密。”
“你就是你，仅此而已。”
“我希望你以后是为了自己而活，而不是为了满足某些人的期望去改变自己。”
突兀的，腹部一阵绞痛传来，母亲皱紧了眉头，用力的捏住了儿子的手。
刘小晚敏锐的察觉到母亲的异样，慌乱的起身。
带着明显颤抖的语气。
“妈！”
母亲死死地抓住刘小晚的手腕，强硬的撑起一抹微笑。
“这意味着，你面前没有铺好的路。”
“所以任何你所实现的你所成为的”
“都将真正属于你自己。”
望着母亲闪烁着黯淡光芒的眼眸，刘小晚死咬着牙重重的点了点头。
伴随最后的话语落下，母亲好像卸下了一切负担，只余带着笑意的面庞宠溺的注视着自己爱的孩子。
刘小晚双手覆盖而上紧紧的握住已经失去力气支撑的手，好似想要挽回什么。
但生与死的界限往往是那么的浅薄，跨过去了，就很难回来了。
颤抖着身躯，听着耳边监护仪发出长长的【滴】的声音，刘小晚张着嘴无声嘶哑着将头埋在了母亲的怀抱里。
泪水肆意的流淌，抑制不住的情感决堤般奔溃。
而在母亲那逐渐失去光芒的瞳孔中。
一个十一二岁的孩子正匍匐在病床前泣不成声。
时光宛若潮水般奔腾，并且一浪接一浪，永不复返。
夕阳西下，残阳倾洒的余晖映衬出了覆盖半边天的赤红晚霞。
说不出的美好与宁静。
在一个公墓的园林内。
一老一少站在墓碑前，身前是黄纸燃烧升腾起的火焰，那是给逝去亲人带去的思念。
没有风声在耳边喧嚣，唯有火舌的炽热被切身的体验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