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距离浪博恩不远的地方住着一户班纳特一家非常熟悉的人家，即爵士威廉·鲁卡斯的府上。爵士从前是在麦里屯做生意来着，他在那儿赚得了一定的财产，并在当市长期间上书皇上，获得了一个爵士的头衔。这一显耀地地位使他倍感荣幸，使他开始讨厌起做生意来，也讨厌起再住在那个小市镇上，于是停了生意，告别了小镇，他们一家人搬到了一个离麦里屯大约一英里路的宅邸，从那以后那块地方就叫鲁家庄了，他在这里可以尽兴地享受自己的显要，不再有生意缠身，他可以全身心地去处好与世人的关系。因为尽管他为自己的地位陶然欣然，可并没有变得倨傲起来；相反，他对每一个人都倍加关照。他生性善良，待人友好体贴入微，自从觐见皇上以后更是变得彬彬有礼。
鲁卡斯夫人是那种心地善良的女人，为人不耍什么心眼，因此成了班纳特夫人的好邻里。鲁府上有几个孩子，最长的是一位知书达理的姑娘，大约已有二十七岁了，是伊丽莎白的最知己的朋友。
鲁府和班府上的小姐们遇到一起把舞会上的事谈论谈论，这在她们看来是绝对有必要的；于是舞会开过的第二天早晨就把鲁府的小姐召到浪博恩来交换意见了。
“你打响了晚会上的第一炮，卡洛蒂，”班纳特夫人神色从容客气地对鲁卡斯小姐说，“你是彬格莱先生选中的第一个舞伴。”
“不错——不过他似乎倒是对他的第二个舞伴更为喜欢。”
“噢——我想你是说吉英——因为他跟她跳了两回舞。看上去他像是真的对她很赞赏——我的确认为他是如此——我听到了这方面的一些情况——可是我也弄不清究竟——我听到了一些有关鲁宾逊先生(指达西先生——译者注)的话。”
“或许你是指我从旁边听到的他和鲁宾逊先生之间的那场谈话吧；我没有对你提起过吗？鲁宾逊先生问他喜欢不喜欢我们麦里屯的舞会，他是不是觉得这舞会上有许多漂亮的女人，还问他谁最漂亮。他的回答即刻指向了最后一个问题——噢！当然是班纳特家的大小姐了，在这一点谁也不会有异议。”
“千真万确！——哦，那的确早已成了定论了——看上去的确像是——不过，你也知道，这一切也许会什么结果也没有的。”
“我听到的话比你听来的更有意思，伊丽莎指伊丽莎白，也即丽萃。”卡洛蒂说，“当然啦，达西先生说的话不像他的朋友那么值得一听，不是吗？——可怜的伊丽莎——他只说她长得凑和。”
“我求你别再拿他昨天对丽萃的非礼来刺恼她了；既然他是个那么讨厌的人儿，叫他喜欢上才是算倒楣呢。朗格太太昨天晚上对我说，他挨在她旁边坐了半个小时竟连一句话也没跟她说。”
“你那么肯定，妈妈？——这话是不是有点出入呢？”吉英说，“我明明看见达西先生和她说话来着。”
“哼——那是她最后问他喜欢不喜欢尼塞费尔德这个地方，他才无奈地回答了她一句——而且朗格太太说，为此他似乎还很生气呢。”
“彬格莱小姐告诉过我，”吉英说，“他从来不多说话，除非是在他非常熟悉的人们中间。对熟人知己他是随和的。”
“我可一点儿也不相信这话，我的女儿。如果他有那么随和，他就会跟朗格太太聊上几句了。我能猜出其中的原因；人们都说他骄傲透顶了，我敢说他一定是不知怎么的已经听说了朗格太太连马车也没有一部，是雇了个车子来参加舞会的吧。”
“他没跟朗格太太搭话，这我倒觉得没什么，”鲁卡斯小姐说，“我只是希望他当时跟伊丽莎白跳个舞。”
“如果我要是你，丽萃，”她的母亲说，“下一回我就不跟他跳舞了。”
“我以为，妈妈，我可以万无一失地向你保证，我永远不会和他跳舞的。”
“他的傲慢，”鲁卡斯小姐接着说，“并不像一般人的傲慢那样使我厌恶，因为他有他的理由。这么英俊潇洒的一个年轻人，有那么好的家庭，那么多的财产，事事顺遂如意，把他自己看得高一点儿，也不足为怪。不妨这样说吧，我觉得，他有权利和资格骄傲。”
“这话一点儿也没错，”伊丽莎白回答说，“要不是他伤了我的自尊心，对他的这种骄傲，我是可以原谅的。”
“骄傲，”玛丽说，她觉得她找到了一个夸示自己的深思熟虑的机会，“我以为，是一般人的通病。我读过的所有的书藉都告诉我，它是非常普遍的，人性特别地容易俯就于它，我们中间很少有人不为自己具有这样的和那样的品性——不管它们是真实存在的还是我们想象出来的——而怀有一种沾沾自喜的感觉的。虚荣和骄傲是两种不同的品质，虽然这两个词语常常被当作同义词来使用。一个人骄傲而可以没有虚荣。骄傲是和我们对我们自己的看法有关，虚荣是与我们想让别人来怎么看我们有关。”
“假如我有达西先生那么富，”随同他的姐姐一起来的小鲁卡斯大声说，“我可就不会在乎我有多么骄傲了。我会养上一群猎狗，每天喝上它一瓶酒。”
“那样你就会喝酒过度的，”班纳特夫人说，“如果要我看见了，我就当下夺过你的酒瓶儿来。”
小鲁卡斯反驳说她不应该这样做，她一再坚持说她会那样做的，直到访问结束这场争论才算罢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