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0章 居然有略微相似
沈府内,众人都被苏晚清叫去歇息去了,沈府请了外边的厨子做,而晚饭她跟原离出去下馆子。
进门前,苏晚清还仔细闻了闻自己身上的味道,奈何尸臭味附着性太强,怎么用熏香狂熏都无济于事。
好在那馆子是沈家产业,把沈家白玉腰牌一亮出来,掌柜就单开一间包厢,在偏僻处用饭。
原离对味道倒不是非常介意,但还是没办法忍受这么大强度的尸臭味,这几天一直都不怎么吃饭,闻到什么,都有一股子尸臭味。
哪怕是自己跟苏晚清出来,离开沈家十几里,还是觉得身上臭烘烘的。
她端着茶杯,尽量用浓郁的白茶香味冲淡鼻子里的尸臭味。
“你之前不是最爱干净,在云川城,恨不得一天洗三次?”
原离这回是对苏晚清佩服了,这三天,她就没听到苏晚清说过臭。
苏晚清已经点好菜,正在翻菜谱,决定明天早饭吃什么。
南湘就是好,随便翻一翻菜谱,全都是她喜欢的菜色。
“我嗅觉出问题了,上次在千机阁突然昏厥,醒过来,就发现嗅觉弱化了很多。”
她坐在圆桌一侧,菜起码得等个几刻钟,包厢备着一些瓜果,苏晚清拿着竹签插着切成小块的蜜瓜吃。
说是泉州特产,皮薄肉厚,汁水饱满,吃一口甜到灌水。
原离这下一听,也是诧异,“你修的毒道也出岔子了?毒门不愧是江湖上公认的邪门歪道,别人十年求一剑,邪修三天就练完,少不得出问题。”
“毒道不修出问题,都不叫毒修,我这属于正常情况。”
苏晚清倒不觉得原离这话僭越,人前那要演戏,私底下该怎么来,还是跟从前一样。
原离还是觉得尸臭味很大,将包厢外边的窗户打开,透透气,原本尸臭味粘附在活人口腔粘膜跟皮肤上,就不容易祛除,加上高浓度熏香,身上一股子又香又臭。
她是有些头晕了。
“原离,假如我有一天真死了,你能不能替我办一件事?”
苏晚清手里捏着自己的茶杯,小小的一只碧玉茶杯,被她揣在手中,似乎有些踌躇。
原离端详着有话不直接说的苏晚清,这可太不吉利了,虽然之前金殿,太医说苏晚清不是长命之相,但她还是不希望苏晚清死的。
“你千万别死,我身上还有你给我种下的同心蛊,你要死了,我活不长久。”
苏晚清撇嘴,小酌自己的茶,幽幽道:“那就算了,我怕我托孤之后,你撂挑子不干,跑去山里当野人去。”
原离是不在乎这同心蛊解不解开,她自认为在向苏晚清赎罪,等到苏晚清寿终正寝那天,她身上这笔孽债才算了结。
苏晚清能种蛊,自然也有人能解开。
左右是原离自己不愿意现在违背诺言。
“少说点丧气话,我看你跟顺天侯府水池里的乌龟一样,命长着。”
苏晚清想着现在也是为时尚早,也不接着朝下面说,反而从自己怀里掏出一卷卷宗,丢给在窗户边坐着吹风的原离。
“分部递过来的消息。”
这回倒是详细了不少,甚至将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全部写出来了。
沈千山钱太多了,在做生意上做到极致,也就丧失了一些追求,沈千山以及沈家的一些长辈,纷纷把手伸向江湖显赫的门派。
第一个被选中的是蓝家,按下不表,第二个选中的,则是当年跟柳家飘渺山庄齐名的李氏剑派。
犹如南北划分出毒门跟药王谷,这两家以铸剑扬名的剑庄也是一北一南,柳家在北,李氏在南。
北方柳家多矿山,用于铸剑的原材料较之其它地域,更为优越。
选择多,锻造出来的兵器也是品质更好。
反观位处南方的李氏剑派,比不过北方丰富的矿资源,但胜在先祖流传下来的冶炼技术。
铁矿中提取铁,本身就是一项大工程,用市面上常用的冶炼方法,提取出来的铁依旧含有大量杂质。
杂质一多,锻造出来的兵器就容易出现裂纹,严重一点的,直接无法锻造出形状。
而李氏世代相传的冶炼法,大大提高了铁的含量,将多余杂质提取出,虽然量少,但件件精品。
柳家被朝廷剿灭,从此江湖上就只有一个李氏剑派。
沈千山是不会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李氏祖上,也是出过两位剑仙,名动江湖,传下来的两本绝世剑谱完全不逊色于蓝家。
沈千山在蓝家举办的私人宴会上,发现蓝家后山的水池生活着一些奇形怪状的水中生物,大多畸形,两个头几十条腿,都是常见的。
蓝家举办这种只允许男宾参加的私人宴会,已经成为蓝家传统,几百年过去,江湖上有名的大侠都会来此豪饮,接受蓝家的收买。
在这几百年中,江湖门派中的年轻一辈,生下了不少畸形儿,跟蓝家后山看到一致,除去健康的女嗣,其它的,大多数是怪物,就算不是,也都是短命鬼。
沈千山觉得自己是发现了一个惊天大秘密,沈家也是从他这一代,才开始跟蓝家结交,要不是自己喝不惯蓝家的便宜酒,也不会发现这些。
他觉得自己拿到了蓝家的把柄,但是又不能公之于众,要是整个江湖上的门派都生下不健康的男嗣,到时,自己将沈家子弟送上去,不就能吃对方的绝户?
美人有了,别人先祖辛苦奋斗打下的基业,也有了。
故此,沈千山更加加速了跟李氏剑派的往来,送钱送资源,甚至不惜得罪蓝生,将能救蓝生男宠的草药,送给李氏剑派表忠心。
“细细想来,蓝家后山的汪能使人生出畸形儿池水,怕不是跟毒门一样,一个让人致残,一个让人中毒。”
苏晚清道。
原离仔细看着卷宗,发现了一处怪异。
“十二年前,李氏剑派的掌教还是李义廉,当时他赴蓝家私宴,被一个舞娘杀死,他带过去的李氏弟子也全部命丧当场,李氏剑派后来的新掌教,一直觉得兄长是为蓝家所杀,但苦于没有任何证据。罪魁祸首,是一位舞娘。”
卷宗上只是记述,那名舞娘是蓝生从人贩子手中买来,在私宴上转赠给李义廉,后者对这位舞娘爱不释手,经常带着这位舞娘出入各种场合。
李氏剑派也清楚,但一直认为这名舞娘是蓝家派来的细作,是潜伏在掌教身侧,要夺取李氏剑谱世代守护的两本绝世剑谱。
“这位舞娘先是杀死在场所有李氏剑派的人,又转过去刺杀蓝生,接连杀死蓝家好几位出色的后生,逃走之时,更是将蓝生刺成重伤。她到底是何来历?
两边都不靠,离开防守森严的蓝家,还能躲开众多江湖人士的追杀,连千机阁都没有她的消息。”
厉害到匪夷所思,如此厉害,来历却是不明。
苏晚清也觉得古怪,一般有本事的人都独孤求败,厌烦人世,选择躲在深山老林,图一个清净自在。
而这位舞娘,实在不像是普通人。
“当时在场的其它宾客,说,那舞娘使用的剑术跟李氏剑派略有相似,但仔细看下去,又并非同类。
李氏剑派曾嚷嚷,说那舞娘是来李氏偷学的,但偏偏李氏剑派的掌教被这舞娘所杀。
一个正版的,被一个盗版的小偷杀死,实在荒谬。”
原离忽然道:“前几日,我跟着蓝玉台,在沈家附近发现了一群江湖人,看衣着打扮,还有出手招式,都是李氏剑派的。”
她沉吟,又道:“蓝玉台那剑术古怪离奇,但细细跟李氏剑派那两套绝世剑谱放在一起比较,居然有略微相似。莫非蓝玉台跟那舞娘有渊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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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百年前,李氏剑派不过是从滇南迁徙到南湘的一个小宗派,本身就是滇南人士,陡然间来到鱼龙混杂的南湘,也是不受到本地宗派的欢迎,故此一直缩在自己的地盘。
不温不火,一心扑在冶炼出绝世宝剑跟绝世剑术,每代李氏家主都潜心灌注在这两件事上,也是好运气使然,有一代年轻后辈中,有一位天资聪慧且一心入道的剑痴。
这位剑痴就是李氏双剑仙中的其中一位,这位剑痴生来就是无母无父,是当时李氏家主将她收为义女,取沧海,养在膝下,教导她李氏原本从滇南老家传承下来的剑术。
李沧海十八岁之前,一直闷在李氏剑派门中的孤山,仿佛这一生除了练剑,再也没有叫她更加高兴的事,家主也是乐见其成。
李氏需要一位出类拔萃的年轻人,将家族带上巅峰,彻底叫南湘本地宗派对李氏剑派心悦诚服。
五岁拿剑,一直勤勤恳恳练到十八岁,李沧海全部的聪慧都点满在练剑一事上,在其它方面,依旧跟几岁小儿一般。
李氏先祖的大道,李沧海能入道,但是真入这些大道之后,她发现无论自己如何勤学苦练,这些传承下来的的大道并不适合她自己。
先祖的剑道,乃杀伐之道,于血腥战场上奋力厮杀,将身边仇敌全部由杀死。
李沧海能感受到这些,跨越几本传世剑谱,隔着泛黄的纸页,窥见李氏历代先祖悟道时的所知所感。
她觉得剑道不是这样,起码在她这里,不是。
这孤山练剑的十三年,她手中佩剑依旧是家主抚养她之初,赠予她的一柄木剑。
李沧海从未杀过人,在无法继承先辈传下来的所有剑道之后,她再也无法在剑道一途中进步分毫。
能学的,她都学会了,能教的,家主也都教给她了。
家主看着长大的养女,心知李氏这次又要再出一位剑道大师,便为李沧海收拾包袱,她想让李沧海下山历练,去江湖中找到自己的剑道。
也是母女连心,等到李氏剑派的弟子上那孤山时,李沧海已经带着自己的木剑,只身奔赴江湖。
彼时,云国仅仅是刚开始建国,国内动荡,到处都是前朝余孽的反叛军,到处跟朝廷作对,扰乱治安。
李沧海从南湘,一路走到云川城,一路上形形色色,遇到过很多离奇的事,她渐渐生出了自己的意识,看见她人苦难,她心中会自然生出痛感,仿佛遭受这份苦难的是她自己。
十三年修剑,终于在李沧海杀死第一个活人的时候,悟出属于她自己的道。
她是为心中所爱才修出手中的剑,世间多得是温柔可爱的人,她想要留在这人间,不愿意看着这些可爱的人,再遇苦难。
“李沧海倒也是一位人杰,古往今来,大家都在歌颂无私奉献,但都不愿意自己去当那个为大道赴死的人。”
原离是蛮佩服这位剑仙的,年幼之时,她就在云川瓦舍听到这位剑仙的传奇故事,惩奸除恶,匡扶正道,为普通人声张正义。
“李沧海晚年隐居在终南山中,死后,李氏剑派曾去那茅屋收敛她尸骨,在她书桌上收走一本剑谱,也就是李氏扬名的第一本绝世剑谱,《平野剑谱》。”
苏晚清道。
李氏剑派早已更换家主,昔日养母早已化作黄土,如今的家主是一位男人,他将《平野剑谱》带回李氏剑派,至于李沧海的尸骨,本也不是奔着她而来,便继续留在那茅屋中。
一行人喜滋滋带着期想中的宝贝,满载而归。
一位剑仙出世,李氏剑派在江湖扬名,新家主趁热打铁,恨不得将门中所有李氏弟子都叫去学李沧海留下的《平野剑谱》。
剑招跟心法,全部都是齐全的,但是从这群男人开始修剑时,体内真气就控制不住乱跑,勉强修到第一层,就必须停手。
否则,轻则走火入魔,重则当场七窍流血,暴毙身亡。
新家主见如此,便叫来几个族长男性长老,将《平野剑谱》修修改改,名字还是这个名字,但是里子全部被这群男人篡改,只挂着李沧海剑仙之名,行招摇撞骗之事。
江湖人士居然也信了,一时间李氏剑派跻身上流门派。
五百年后,吃老本总是要偿还的,何况是这种原本不适合男人修炼的剑道,李氏剑派在即将衰微之时,又冒出了一位天资聪慧的剑仙。
原本盼着李氏剑派跌下去,就爬不起来的仇家看客都无语了。
一个宗派出一位剑仙,就已经是祖上烧高香,李氏剑派真是好运,出一个不行,在家族快要玩完的时候,又来一个剑仙来力挽狂澜。
“这位年轻些的剑仙,比我养母的师傅还要年长些。按照李氏剑派将《平野剑谱》胡乱篡改的先例,我觉得这回又篡改了她的剑谱。”
苏晚清道。
“这第二位剑仙为人随性,狂傲不羁,完全跟李氏剑派合不来,当时这位剑仙下山,也是遭到李氏剑派的驱逐。等到她功成名就,李氏剑派又腆着脸,哀求这位剑仙回去。”
原离这会儿脸色有些不太好看,风吹着一些素白花瓣,在空中飞舞,像是小白蝴蝶在空中翩跹起舞。
“李氏剑派从有男家主开始,就乌烟瘴气,五百年过去,越发臭不可闻。
这位剑仙居然连名字都没有留下来,江湖对于这位剑仙的记叙千奇百怪,都说她是个男人,后面又发现最开始是个女人。
话本子里,这位剑仙有无数个名字跟剑号,但都说她姓名不详,生卒不详,只有她留下的《哀风剑谱》。”
原离不屑,嗤嘲道:“李氏剑派的人可真是无耻,将别人的剑谱偷来用,又加以篡改,改来改去,不愿意承认这位剑仙是个女人,又模糊她性别,将她编排成男人,好给他们这群不要脸的添光。”
“谁说不是呢。”
苏晚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