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提防
英荼像是中了邪，大口喘气，嘴角流着拔丝的涎水，疯疯癫癫，踹开了地牢的门。
“是你！你害了我儿英在！你个毒夫！弩见不得我偏爱英在，你就对他那个不知世事的孩子动手，你个贱人！吃我一剑！”
在场所有人都惊呆了。
知道英荼痴迷巫蛊之事，但不晓得，这人原本疯魔成了这般，完全听不进旁人劝说，脑子里像被鬼提着线，吊着他在杀人。
英簇躲闪不及，被一边的英曾推了一把，正好将脸凑到南湘王的剑上，血液横飞，锋利的剑直接削掉了英簇的鼻子。
他呆呆看着掉在手掌的鼻子，觉得有些滑稽，肉肉的鼻子，冒着血，他甚至还能看到鼻子软骨，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鼻子就掉下来了。
那边南湘王还在持续发疯，他举着剑，左劈右砍，对着空气咆哮大骂。
“萧狗，你一家子的江山都是我英家先祖挣下来的，昔日，我英家与苏家并列朝堂，世家门阀见我需低头，怎的如今，我英家就只能当个异姓王？这不公平！要是没我英家，你萧狗凭什么坐得那皇位！”
这说的也是大实话，好兄弟一起打江山，本就是想着先辛苦，后来再享受，结果，萧太祖自己美滋滋当上皇帝，扭头就小气，只封了英家一个异姓王。
连钱币铸造的特权，都要收回中央，萧太祖也只是圈地为牢，另外派遣武将过去监视英氏后人。
“今日，我就要你萧家血流成河，乱世皇帝谁有能耐谁当，我早该杀了你们！”
南湘王单手捂着眼，桀桀怪笑，单手转着剑花，轻松流畅，跟没事人一样 。
他走向角落里的英曾，剑尖指着他咽喉。
“你说，你是不是愱忮我儿英在，设计想要将他害死在鱼骨山？他那么胆小谨慎，如果不是有人怂恿，激将他，他怎么会去那么危险的地方？”
南湘王剑朝前，毫不留情，隔断了英曾的咽喉，溅射的人血喷满牢房天花板，南湘王一脸血，反而更加兴奋。
他挥剑，将英曾的四肢全部砍下，又将头颅割下，提到手中。
英曾到死都不明白，为什么他辛苦给人当狗，主子却怀疑他通敌，执意要杀他，当真委屈。
英簇哇哇乱叫，总算是明白南湘王不是在开玩笑，是真的又发起了疯，他也不管那鼻子，手脚并用，想从牢房里爬出去，却不料，南湘王一剑，将他双腿自膝盖处砍断。
血腥充斥牢房，本就混浊的空气里更加恶臭，狱卒早早避开，免得被南湘王一道杀了。
“爹，求求你饶了我，这事，儿子我一点都不知情，我那天都不在，哪里知道太子殿下要去鱼骨山？”
英簇艰难地抱住南湘王大腿，哭得撕心裂肺。
南湘王大怒，一脚踹在他心口，一口瘀血喷射。
“你当日不在，宴会上就来了刺客，你怎么不说，那刺客是你假扮，故意骗我说，你那一日重病，起不来？全都是借口！
你算我哪门子的儿子？我儿英在，只有他才是我儿子，你们不过是我养的狗，有根骨头吃，就别痴心妄想！”
南湘王一脚踩在英簇脸上，将眼珠踩出眼眶，滚落在地，又冷漠薄情地踩爆。
争权夺利，男人们消灭掉共同敌人，收取胜利果实后，就会论功行赏，但是，皇帝是不会允许其它人越过自己的 。
他吝啬，只想为自己谋福，至于跟着他打天下的兄弟们，不过是雇佣的下等人，给点饭就差不多了，怎么能跟主子一张桌子吃饭。
南湘王骂萧太祖吝啬，他自己也不是好人，他对待九个义子，也不过是养了九条狗，全都是看在他们有利用价值，才施舍地丢骨头，喂熟了，才能更放心地用。
只是没想到，他对这群贱人稍微好一点，他们居然敢蹬鼻子上脸，妄想太子之位，他一定要给他们一点颜色瞧瞧！
据说，这一天夜里，南湘王杀光了地牢所有活人，杀得酣畅淋漓，全然不累，又跑到南湘的州监狱，杀死了另外一批囚犯 。
短短一夜，南湘王就亲手砍死了四百多人，像个屠宰鸡鸭的屠夫，毫无怜悯，砍人如切菜，残暴冷血。
“陛下，太子殿下他……薨了……”
一堆老太监互相推辞，最后，将一个十几岁的小太监，推到最前面，去面对南湘王的残暴 。
“啊——我要你们给我儿英在陪葬！”
南湘王吼得声嘶力竭，小太监鼓膜出血，被他一剑拦腰斩断，他跌跌撞撞，想要去找宝贝儿子，却不料，脚下一软，瘫倒在地。
彻底昏死过去。
……
博落回在坐在娥皇渡的栏杆上，双腿盘着，手中捧了鱼食，捏着撒给水中鱼吃。
“少主，王斐不把士兵的命看作一回事，蛊虫越发严重，如今天气炎热，过不了几天，蛊虫进入繁殖期，那可就热闹了。”
杨观音看着水中张开嘴，聚成一张圆圆嘴巴的鱼 。
“他们以前还会出钱捐钱，修桥铺路，偶尔施粥派粮，做个爱民如子的样子，眼下，要他们一点钱，就心疼得跟死了亲爹一样，当真好笑。”
便宜话谁不会说？
可是，光说几句体恤百信，百姓依旧吃不饱。
博落回点点头，“早些年，我听师姐她们说，晋中闹饥荒，皇帝不赈灾，反而征调百姓去修建佛窟，百姓没饭吃，他就说，跟佛祖菩萨求，求不到是百姓心不诚，才没粮食吃。”
杨观音叹气，“除了自己最会为自己打算，又怎么能祈求上位者能够体察民情呢，世上多得是‘何不食肉糜’，皇帝这种贵人，自己吃饱穿暖，自然体会不到百姓疾苦，他们那么顺遂，一辈子都吃不了多大的苦。”
她永远都憎恨这些含着金汤匙降生的人，说什么先祖流血汗打的家业，后代享受也是自然。
所有的钱权都被一小部分人掌握，留给底层百姓的，只有几粒剩饭，就这，还是金汤匙们大发善心，施舍的“恩赐”。
谁生来贫贱，谁又生来富有？
不就是靠着掠夺积累 ，才有无数家业嘛。
乱世草莽揭竿而起，杀了皇帝，自己翻身坐龙椅，抢了老财主的钱财，自己当新财主。
“好像世上都是这道理，上等人瞧不起下等人，贫富差距明显，财富权柄都向世家门阀汇聚。
底层百姓想要逆天改命，也不过是给这些权贵当走狗，无论是走孝廉，还是考科举，他们这些人，都进不了中央，永远都在打下手办杂事。”
博落回将鱼食全部抛出去，鱼儿们像跃龙门那样，腾空飞去，在鱼食还在空中时，就一口咬住，水花四溅，打湿了博落回衣角。
“我觉得这是个死结，人生来自私，好东西都想留个自己人，一来二去，就造成了各种资源的凝滞 。上面的吃饱流油，饥荒时代，还能搞酒池肉林；底下的百姓，互换儿女为食，遍地饿殍。”
杨观音托腮 。
“我一开始不过是个乞丐，到处讨饭，遭人白眼，甚至还会挨打，那个时候我就恨这些权贵，诅咒他们不得好死。
但是，到后来，我更想自己成为权贵，到如今，我觉得普通权贵不够，我要当天底下最大的权贵。”
只有皇帝，才是一切的顶峰，选择权全部在自己手中，皇帝一声令下，无人不从。
她只要坐上那个位置，没有人能将她当作傀儡，她才能获得绝对意义上的自由。
她不仅主宰自己的命运，也主宰那些曾经主宰过自己命运的权贵们。
多好的报复机会啊，杨观音脑子里浮现出无数仇人的名字，她恨不得所有欺辱自己的人都原地暴毙，一朝得势，她要他们都去死！
“如果少主当上皇帝，我觉得你是不一样的，你只不过是想要一个自保跟复仇，跟那些贪得无厌的臭男人不一样。
他们好色如命，一天不搞颜色就得死，少主你却不近声色，光是这一点，我就能笃定你以后一定是个爱戴子民的好皇帝。”
博落回眼里，少主做什么都是自有道理，她做什么都是有苦衷，迫不得已。
“而且，那些男皇帝自己好色也就算了，每次一有国家覆灭，这些男皇帝就把过错丢给女人，明明这些女人连自己的命运都不能主宰，却能控制一个国家的灭亡。”
她觉得很恶心，又道：“全是男皇帝的错，最后却把女人推出来背锅 ，男人这东西，着实好笑。”
杨观音也是同样恶心，“古往今来，全都是这副死样，功劳没有一个女人，就算有，也要强调剥夺，昭亲王不就是死后，差点连墓碑都被老皇帝推倒了。小肚鸡肠的男人，抢不了她的功劳，就要让她被动消失。”
男人称王称霸的历史，已经有几千年了，无数的新旧更替，乱得不像话。
博落回觉得，男人都那么烂了，为什么不让女人上去试试，毕竟都没有更烂的下限了。
“狄国原先不过是一个小部落，逐草而居，捕猎为生，后面出来好几位女性摄政王，狄国才逐渐走向强盛，昔日，狄国连云国一个州都比不过，小得像只蚂蚁。”
杨观音看着不断升起的太阳，“狄国这一代更是了不得，她们已经有了自己的女皇帝，后世，代代皆是女帝，久而久之，女人称帝，就不用多余提一嘴她的性别，直接默认皇帝为女。”
“狄国女人不缠足 ，骁勇善战，女主外男主内，这些年，狄国甚至研究出来男人生子的手段，狄国皇帝如今的王后，就已经怀孕五个月大，不就，他就会为皇帝生下第一个子嗣 。”
博落回眼睛一亮，“这男人生子的秘法有趣，若有机会，我一定要去狄国学一手，到时候教给药王谷的姊妹们，届时，掳走那些美男子，不仅可以免除结阍，还可以免除自己孕育分娩的痛苦。”
“听起来不错，但是，目前也只是试试，我倒是有点担心，王后怀子，生下太子之后，把持朝政，又窃国去了。”
杨观音是不觉得男人中间有好东西的，林笙秉之流，不过是冰山一角 。
“这个简单，当初汉朝为了避免外戚干政，不就立下杀死太子生母的规矩吗？
既然男皇帝这样提防女人，那就照抄过来，王后只要生下皇女，就立即绞死。”
博落回的天真里，总带着血腥残忍 。
杨观音却不觉得有问题，反而觉得很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