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男人不是好东西

    男人不是好东西”这可不是我说的，这是隔壁田寡妇说的。田寡妇其实有男人，他守的是活寡。田寡妇有名字，她叫秀姑。年轻那阵秀姑长得漂亮十里八村的数得着。到她家提媒的，穷的富的，高的矮的，胖的瘦的，丑的俊的不说有一个排也得有一个班。

    可秀姑偏偏喜欢村头的那小伙子张龙，张龙家并不富裕，还要供他读高中。屋漏偏逢连阴雨，他父亲不小心从山坡上掉下来，摔坏了腰，医生说以后再不能干力气活了。娘哭着求张龙放弃学业，张龙不愿意，他说只有读好书才能离开这片贫穷的地方。秀姑看着僵持的母子，转身向娘保证说家里地里的活她全包了，就让张龙读吧，等考上大学你老脸上有光。张龙娘满眼泪花，“孩子，你对我老张家恩重如山，真是苦了你了”那天张龙攥着秀姑的手，信誓旦旦地说考上大学进了城一定把她接过去，让她过好日子。秀姑笑了，干再累的活，她也不觉得苦。只要张龙能安心读书，自己受点苦遭些罪没啥大不了。

    张龙真的考进了大学，在城里有了一份不错的工作。他是被父母逼着进入洞房的。第二天一早他就跳窗跑了。他城里有了女人，那女人父亲是个很大很大的官，张龙变成了陈世美。秀姑没哭也没闹，她本本分分地伺候二老，养活着这个家。二老不忍心劝她改嫁，她说“男人不是好东西，没他咱一样活。”接着她又忙地中的活去。于是，秀姑在人们的眼里就成了寡妇。

    二老先后归西，秀姑披麻戴孝哭得死去活来，苦自己的命也哭可怜的二老。二老死了张龙连面也没露，村里人进城找了他多次，他说父母早就和他划清了界线，不准他踏回老家半步。所以，那两人和他已经没有一丁点的关系。气得村民直骂娘：“还他妈的读过大学喝过墨水，狗屁。”

    秀姑就想即使不来看看我，也该在娘的灵前磕上三头吧，乌鸦知道反哺，羊羔尚知跪乳，父母辛辛苦苦养了你这么多年，临走也不来送一程，一个大男人还不如个畜生。

    一个女人过日子总是难，有男人帮她干担水劈柴这样的累活，它非但不感谢人家，还把人赶出门外。男人们就说，“你一朝被蛇咬十年井绳，男人也有好的，你不能一棍子打倒一大片。男人有好的，那前院王奶奶家的柴没了缸也空了，咋没见那个男人给她帮一次忙。男人有好的，会半夜爬人家墙头，被我家大黄狗追着咬。你们都有所图，告诉你们，男人没个好东西。我田秀姑再不信你们这些臭男人。”

    田寡妇背回一个大男人，这好像成了这个山村最大的新闻，本来巴掌大的地方，放个屁全村几乎都闻得到，何况还是那个恨男人恨到骨头缝里去的田寡妇和一个你年轻气盛的一个大男人共处一室呢。田寡妇在山上采药时脚下一滑，幸好被一过路的男人一把拽住，她被救了，可男人用力过猛，收不住脚滚下山坡摔折了腿。男人的腿伤了，可手却没闲着，他帮田寡妇修好了公公生前留下的收音机，还给她编了盛药的竹筐。田寡妇脸上有了久违的笑容，她有意无意地知道了男人的身世，男人家乡发大水，老婆孩子所有的亲人都淹死了，只有他拼命地逃了出来。

    在田寡妇的精心照料下，男人的腿很快就好了。男人很勤快，漏雨的房子被他修葺一新，院中拾掇的干净利索，几天来他总是抢着把柴劈好把缸挑满，那些破旧的工具，在他手里像变戏法似的焕然一新。他还到前院把王奶奶的活全包了，乐得老太太合不拢嘴，一直夸全村也找不到这样的好后生。

    田寡妇中了风寒，大病了一场，男人无微不至的照顾，跑前跑后的忙活，烧火做饭熬汤煎药，热汤热水地给她准备下，哄孩子似的劝她把药喝下，又看她静静地躺好，细心地给她掖好被子，才去做别的事。田寡妇躺在被窝泪满了眼眶

    半月过去了，村里人纳闷田寡妇中啥邪了，咋没撵那男人走。二十天过去了，男儿几次提出来想走，都被田寡妇这样或那样的借口留下了。一个月后，田寡妇要成亲了，王奶奶牵的红绳，抱的大媒。

    那天，田寡妇穿上了火红的嫁衣，她还是那样的漂亮美丽。一整天笑容都挂在她脸上。“田寡妇现在还敢说男人不是好东西吗？”同村的人们喝着喜酒开玩笑地问，“要不，我说你们男人是个东西，好不好？”田寡妇的一句话，又把大家逗乐。“各位乡亲，秀姑以后不再是田寡妇，她是我的老婆了，我会一辈子对她好，再不让她受一丁点的苦，如有食言，我这个男人就不是个好东西。”男人的一席话，得到了雷鸣般的掌声。

    人们推杯进盏喝得正欢，忽然村头的大钟催命地敲响，村中发生了大事情，不然那大钟不会轻易敲响。人们跑了出去，由于几天的大雨河水猛涨，现在河堤吃紧。“还愣着干啥？快回家拿铁锨工具，大水无情，晚了就来不及了。”秀姑的男人大吼。秀姑知道男人全家就死在洪水中。人们拿上工具纷纷跑向河堤。如果冲开了大堰，整个村庄都完了。虽然缺口不是很大，但水流太急，扔下去的东西片刻被水冲得无影无踪。眼见开口越来越大，咋办？大家慌了神。

    田寡妇的男人跳进水中，他用自己的身子挡住了缺口，两手死死地抠住边上的石缝。命令着大喊，“大家快扔麻袋，快快……”又有几个男人跳了下去，他们手挽手肩并肩挡在了缺口。浪头恶魔似得一遍遍冲打着男人们身体。“大家拉紧我，别松手！”田寡妇的男人不住地提醒着大家。

    风越刮越大，掀起的浪头一个比一个高。“你一定要活着，一定要活着。”田寡妇拼命的喊叫声，淹没在无情的风水里

    大坝终于挡住了。男人们上岸，大家欢呼雀跃。田寡妇发疯似地在人群里找了一遍又一遍。可是却没了男人的一点踪迹。田寡妇哭喊着要跳下水被村民拦下。全村的人在河下游找了两天，才发现男人的尸体。他的拳头紧握，田寡妇轻轻地扒开，五个手指头都露出了骨头，他手中还抓着河堤边上的石屑。村山用最隆重的礼仪，风光地埋葬了秀姑的男人。

    “孩子，想哭就哭吧，哭出来就会好一些。”王奶奶在男人的坟前劝着田寡妇。

    “哇……”田寡妇终于放开了嚎哭声，“你个男人真不是个好东西，说陪我一生一世，却先我而去；你个男人真不是好东西，勾去了我的魂，却又丢下了我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