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9章 长安的夜
一轮明月缓缓浮到天边，晴朗的夜色万里无云，繁星点缀天空，应和着月光为大魏的都城长安，披上的光华的头纱，庞大雄伟的京城长安如同一颗璀璨的明珠镶嵌在广袤的大地上，天际线处，连绵的山脉如同守一条盘旋的巨龙般环绕着这座古都，为其增添了几分威严与庄重。
从天空往下俯瞰，只见长安城内的街道纵横交错，如同棋盘上的线条，既规整又复杂，房屋鳞次栉比，有的古朴典雅，有的巍峨壮观，按着坊间的规划整齐排列，城中的湖泊与河流蜿蜒曲折，水面上波光粼粼，与周围的建筑相映成趣，这一切构成了繁华京都的血和肉。
沿着这庞大都城的中轴线正中放眼看去，皇宫的轮廓逐渐清晰起来，那是一座古朴而已华贵的巨大宫殿，即使在夜色下屋顶上的琉璃瓦和精细的雕龙画壁依旧若隐若现的泛起光华，宫殿的四周是高大的城墙，城墙上穿着金甲的高大武士往来巡夜，在寂静的皇城内，依稀看到这几点灯火穿梭其间。
大魏的尊贵皇帝，元善思此刻在殿中打坐沉思，他头将花白的头发团成一个发髻，头上插着一根羊脂白色的玉簪，身上披着一件蓝色丝绸道袍，上面精细的用着各色丝线绣着白鹤和祥云，飘逸中显着华贵。
元善思登基已经三十一年，他从一个雄壮的青年已经呈现老态，他已经五十七岁了，身子也不那么健硕了 ，背脊也有些佝偻，头发和胡须已经花白，皮肤干枯发皱，两只眼睛深深的陷入眼窝。
这偌大的宫殿里只有皇帝一人在静静打坐，只是宫殿里此刻却被许多烛火照的宛若白昼，将皇帝面前满满当当摆放一墙的金玉雕塑映照出各色光华。
身后的宫殿大门被人推开，这开门声打破此刻的沉寂，门缝里溜进的来的几缕微风吹动着四周的烛火轻轻摇摆，连带着皇帝的身影也跟着晃动。
一个穿着青色袍子的小太监此刻俯身趴在地上，轻手轻脚的爬到皇帝的身后，小声禀告道：
“陛下，宰相到了，正在门外候着。”
皇帝慢慢睁开眼，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浑身放松下来，一只手揉了揉因为打坐太久有些僵硬的膝盖，一只手缓缓抬起，招手示意。
“让宰相进来吧。”
“是，圣上。”
小太监俯身在地，缓缓倒退到门口，这才起身走了出去。
没一会，走近一个穿着黑色丝绸华服老者，朝着已经站起身的元善思跪下行了一礼，接着禀报起来。
“圣上，扬州的人回来了。”
“嗯，宇文，扶桑使节怎么说。”
“扶桑使节是要来长安进献的，只是那仙人，不好安排。”
元善思听了这话当即有些不悦，眉头微皱，冷哼一声。
“这扶桑仙人真是不知好歹，朕乃是大魏天子！不是他们扶桑这弹丸之地的土王酋长！他不来长安，难道要朕去扬州寻他么！”
那黑袍宰相见皇帝有些不快，当即把头埋得更低了，诚惶诚恐的接着禀报起来。
“圣上息怒，此等方外修行之人，有些不通情理也是可以理解，他既然不愿来长安，微臣如今有个法子，或许可以折衷促成会见。”
“哦……你且说来。”
“圣上几年前在黄山修筑天明观，早已落成多年，一直未能得空去黄山拜谒一番，不如将那扶桑仙人邀至黄山接见，如何？这样安排，也算给足他面子了。”
元善思闭眼思考良久，也点了点头。
“罢了，就如此吧，这扶桑仙人的经书朕也看了几卷，确实是与咱们中土的道门典藏多有不同，书中所讲聚气采补之法，颇有玄妙，朕服了他们进献的红丸，照着经书上的法子找了几个妃子试了一试，当真有些滋味，呵呵。”
元善思说着说着嘴角露出一丝玩味的轻笑，又闭上眼接着说了起来。
“朕这些年身体确实有些放纵了，这扶桑仙人的炼丹之道，朕真的有些想见识一下了，不过要是朕南下去了黄山，这朝堂之上如何安排呢？谁来监国？太子……还是你呢？宇文？。”
话到此处，元善思浑浊的双眼从眼缝里悄悄打量着跪在地上的宰相，细细的盯着他的一举一动，似乎像是一只慵懒的猫审视着抓边的老鼠，高高在上的摆弄着掌心的玩物。
黑衣宰相此刻面上表情谨慎小心，头埋得更低了，小声的说着自己的想法。
“自然是太子和福王一同监国，老臣是宰相，圣上南巡黄山，老臣自当随行，不过老臣还有个建议，还请圣上考量。”
“哦，你且说来。”
“此番南巡，除了朝中公卿随行，这回还要从关陇和河北的世家里挑选年轻子弟一同前往，一来让他们一同见证圣上得证大道，共襄盛举，二来也让圣上可以品评这些高门大户的青年才俊，为往后万世江山挑选人才，三来有这些世家子弟在身侧……朝堂之上诸多世家……也不好闹出乱子……”
元善思面色阴沉的低头思索一番，又绽开笑容，对着黑衣宰相夸赞起来。
“宇文，你当真是思虑周全，这法子不错，就按你这么办了，朕御宇多年，也是该出去走走看看这外面的太平盛世了，这些时日河北的乱子搅的朕心神不宁，罢了，就让太子自己去收拾吧，小小的流民动乱，不过是藓疥之疾罢了，连这么点小事都收拾不了，他也不配继承朕的皇位了！朕像他这么大的时候，已经率军亲征漠北了！”
黑衣宰相见皇帝已经准了他的建议，这才缓缓直起腰，当即谄媚附和着皇帝。
“圣上英姿神武，文武兼备，乃是不世出的天赐英才，微臣此生能伴随圣上身侧，也是承蒙皇恩眷顾，如今陛下创下这盛世年华，连带微臣都能锦上添花，成为青史留名的臣子，都是仰赖陛下的仁德，如今扶桑仙人都远渡重洋奉献长生之法，这岂不是上天都眷顾圣上么？要让圣上做一个万世不移的皇帝，咱们大魏百姓也能生生世世沐浴皇恩，实在是普天之下最大的福分了。”
这一番肉麻的吹捧下，皇帝元善思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他站起身来，张开双手高高举起，两只干枯的双手似乎要抓住什么，颤抖着用力张开。
“这黄山听说是上古时候黄帝炼丹得道升仙之所，据说黄帝派遣浮丘公寻找炼丹地，浮丘公游历三年后推荐江南的黟山，黄帝和弟子容成子一同在这黄山之巅搭建丹炉，种植仙草，最终炼成仙丹……”
皇帝元善思痴迷的叙述起来，似乎像是亲眼见到那仙丹从丹炉之中冒着五彩光华升腾而出，眼中射出贪婪而又疯狂的目光，神情激动，浑身颤抖。
“书上说黄帝服下仙丹后红泉上空出现祥云、笙歌，并有珠函、玉壶降下，内藏霞衣、宝冠、珠履和琼浆玉露，黄帝穿戴霞衣、宝冠、珠履，饮下甘露琼浆，随后升空而去，羽化升仙……当真是美妙啊……”
说到这里，皇帝元善思似乎有些沉浸其中，仿佛服下仙丹的就是他自己，他缓缓放下了双手，轻轻踱步，双手仿佛是一双翅膀似的缓缓挥动起来。
“这黟山因黄帝升仙，改名黄山，此番朕也在黄山同那扶桑仙人一同炼制仙丹，岂不又是一桩美谈？希望那扶桑仙人不要让朕失望……宇文，后面的事，你好生安排，你是得力的人才，只要朕升仙了，你宇文家的富贵，自然也能延绵不断了，好好干，哈哈哈哈……”
黑衣宰相听了皇帝元善思的许诺，当即激动俯身朝拜起来。
“吾皇圣明，愿吾皇得证大道，仙福永享，寿与天齐！”
宁静的宫殿外，传来放肆的狂笑，只是这夜里起了大风，将这笑声吹的虚无缥缈，消散在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