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章 箭在弦上
刘正彦在城里胡闹了三天，整顿手下士卒，带领着队伍再次出发，县令知道兹事体大，明白自己这治下此起彼伏的群山里喂养着多少贼寇，也派出了三百多兵丁一路护送，也在刘正彦预料之中，当然是欣然接受。
官军队伍浩浩荡荡的远去，从笔直的官道慢慢进了深山，茂密的树林将他们遮盖，道路也开始蜿蜒曲折起来，一路从人来人往变成的万径人踪灭，这里是平民的禁区，能在大山里来往的除了官军，就是在远处山林里窥探的山贼。
人多势众的军队在官道上摆起长龙，宵小之辈摄于官军的威严只能瑟缩在角落里，目送他们远去，像尾随猎物的狼群，耐心的在等待里舔舐着獠牙，打磨着利爪。
一连走了几天才慢慢靠近黄州的边缘，等见到一条蜿蜒的小溪从密林里自西向北的环绕到眼前时，刘正彦才慢慢收拢了队伍，就在官道外的空地上扎下了营垒，自此才和弋阳县的士兵告别。
盯梢的喽啰一路跟着弋阳县的三百士兵走远了，才确信他们是真的离开，这才转头回报。
蛰伏在不远处山间的王伏虎等一众匪首远远的眺望着溪边的营垒围成一圈，中间的大车又围成一个圈，层层叠叠的布置着。
等探子汇报完，这伙匪首才商讨起来。
一个匪首先出了声:
“这些官军居然全在咱们计划之中，到了边界就分散了，这地方僻静的很，离溪流不远就是林子，等入了夜正好遮掩咱们渡水靠过去。”
“这也太过顺利，我怕是官军有诈，咱们先观察一番再说”
“丁二郎，你是不是怂啦？”
“赵瞎眼，你这个直娘贼，你敢说老子怂了？老子带着全部家当干这一票，小心些有错吗！”
王伏虎看一伙人吵闹起来，眉头发皱，被这些聒噪的吵闹弄得心里一阵大火。
“都给我住口！还有没有把我这个头儿放在眼里！如此放肆没规矩。”
王伏虎厉声大喝打断他们的谩骂。
一伙人闭了嘴，等到王伏虎气消了，才走出一人上前赔笑道：
“虎大王，还请海涵，大伙这次干大事，肯定是唯您马首是瞻，只是咱们这几个不比您兵强马壮，要是一个不防着了官军的道，您麾下人马肯定能保的住，咱们这些虾兵蟹将肯定是要交代在这里，丁二郎所言也不无道理，我薛占山建议咱们从长计议，安排个章程，只要您安排得当，我薛占山绝不退缩，保证第一个冲锋在前。”
王伏虎看这一伙鼠辈在这临门一脚的时候泄了气，也是一阵恼怒，本来想一鼓作气，今晚就定计突袭，不料这个时候居然有几人退缩，当下也没法说服诸多匪首，也是没了办法。
杨启看这伙人居然踌躇不前，心里顿感不妙，如果这回没法子推动他们打出去，何时还有这么好的机会将他们一网打尽？不过为了低调行事，杨启也不好强出头和其他头目硬顶，索性激上一激。
“既然几位有顾虑，那不妨今去官军营垒外探一探，咱们正好也摸摸此处地形，打量一下周边水流的深浅，也好谋划如何出兵，如此可好。”
薛占山等匪首们听完杨启的安排，都点了头，同意如此。
“只是要是今夜咱们打探到官军并无防备，诸位可不能像刚才一样退缩不前了，我看这官军在此处扎下营垒，肯定是为了等！”
“等？要等什么？”杨启的话引得周围人疑惑起来。
“自然是等翕州人马接他过界了！他可以一直等下去，咱们可等不了，要是真拖到人接他走了，咱们这么多英雄好汉聚在一起，一声不吭，不成了天大的笑话，这手下人怎么看诸位？谭香主怎么看诸位？那不都成了没卵蛋的骟马了？”
一伙人被杨启这大声厉喝堵得没了话。
王伏虎此时站了起来，眼睛扫过周围匪首的脸，这才发话：
“今夜我这就安排人查探，你们要是害怕也派喽啰去瞧瞧，让喽啰们潜进水里靠过去，摸摸官军底细，也好安安你们的心，要是官军有异动，咱们就此作罢，要是如咱们料想的没有防备，你们还是想要退缩，不听老子的军令，那就是如此下场！”
话音刚落，王伏虎闪电似得拔出了刀，势大力沉的凌厉一击，将一旁碗口粗的树枝斩落下来，旁观的匪首们被王伏虎这架势吓得身上一颤，人人点头如捣蒜。
杨启此时只能祈祷刘正彦伪装得天衣无缝，不要被山贼们察觉出来……
待到明月高悬时候，夜已深了，探子们赤身裸体从林子里悄摸摸 游进溪流，小心的摆动着四肢，尽量不让行动弄出声响，水的另一边，营垒里远远亮着些许如豆子一样的灯火，微弱的歌声顺着风飘到天上……
杨启此时和王伏虎的心腹们在另一边的山涧里等消息，中间生着火堆，夜晚山涧流动着断断续续的微风，吹得火苗一抽一抽的，左右摇摆，火光在一群人的脸上忽明忽暗，杨启被这火光撩拨的烦躁，心里忐忑不安，探子还没有回，这次探知的消息决定着计划的关键，可是此时只能将一切交给天意了，杨启闭着眼假寐，不敢泄露一丝一毫的焦心。
不知道过了多久，风停了，火苗也安定了，四周传来窸窸窣窣声音，一道人影从暗中探了出来，走到了王伏虎的身边，跪下来禀报：
“启禀大王，两边水都不深，那池塘水只到腰，小溪水深更只没过膝盖，咱们摸过去只是慢了些，并不十分困难，官军并无异动，除了有零散几个巡夜的士兵，小的们摸过去时候，还听到有女人唱曲的声音，防备十分松懈。”
王伏虎听到消息睁开了眼，冷哼一声。
“其余山头的探子也瞧清楚了吗？可别让这些货色再找借口。”
“回大王，小的领着他们都看了，想必这会其他寨子也都知道了。”
王伏虎点了点头，吩咐手下，明日一早就知会其他匪首，再来议事。
杨启听到消息此刻心里安静下来，如今晚上这一次试探，想必其他匪首再无盘桓余地，说的明晚就要动手，想到计划顺利进行，是该到下一步布置了。
一想到此，杨启心里计较一番，就站起身来走到王伏虎跟前说起了他的盘算:
“今夜这么一场闹腾，儿子心里有些不平，想说与义父听。”
王伏虎招了招手，示意杨启接着说来。
“我看薛占山赵瞎眼一伙，都是些鼠辈，咱们跟他们合伙，要小心提防。”
“怎么讲。”
王伏虎被杨启这么一说提起了兴趣。
杨启接着向王伏虎分析:
“官军驻扎的地形儿子看了，想要下手，只有从小溪和池塘两边林子里涉水攻过去最有把握，一边官道空旷，遮蔽不住，一旦让官军发觉，咱们恐怕堵不住，让他们跑了。”
王伏虎听了杨启分析也十分认同，接着杨启的话茬，也开口谈论起来:“我知道你的意思，到时一旦得手，就要拉着装满财宝的大车从小溪涉水拉上岸，到时候谁从小溪这边攻过去，财宝就得从谁手里过……”
杨启眼看王伏虎一点就透，已经明白了关键，就开始挑唆起来:“到时候两路进攻，那薛占山这伙鼠辈到时候肯定要和咱们争一争，只怕要是那伙鼠辈得了财宝，到时候分配怕是不太好说了……儿子觉得此事倒是可以借机利用一番……对咱们，也是个机会。”
王伏虎听杨启言外之意，已经明白了七八分。
“我明白了，让薛占山这伙从小溪抢财宝，等他替咱们运过来，埋伏人马，吞了！”
话音刚落，王伏虎五指并成刀，斜斜往下一劈。
杨启见王伏虎上钩，一阵窃喜，仍旧装着不动声色的说:
“儿子正是这个意思，把小溪的方向让给他们，当做鱼饵吊着他们，到时候岂不卖力厮杀？等他们运到岸边，咱们就往林子里放把火，挡着他们不能脱身，等官军跑了，咱们连人带财宝一并拿下！”
杨启这一番描绘把王伏虎激的来了精神，人财双收的大好机会撩拨着王伏虎的贪婪，此刻觉得这计划大为可行，只是弥勒教的谭香主，让他有所顾虑。
杨启此时搬出早就想好的说辞，打消王伏虎的顾虑:“那丁家庄的丁二郎一伙，是谭香主弥勒教自己的信众，咱们到时候放他走便是，在把金银多分一些，让丁二郎拿回去孝敬谭香主，谭香主吃饱了，自然不好说些什么，毕竟木已成舟，还能和咱们翻脸不成。”
终究是诱惑太大，王伏虎本就和薛占山有怨，如今是搂草打兔子，两不耽误，想着自己到时候有钱有人，再把这些地盘都占了，岂不是一下翻身成了雄霸一方的霸主，于是再也没有了顾虑。
王伏虎此刻贪婪和妄想蠢蠢欲动，当下打定了主意，发下命令:“明日就按计划行事，你手下这伙都是骑兵，涉水动静太大，明日偷袭不用你去了，埋伏薛占山的事，你去办吧，我让马三去助你！哈哈哈哈，事成了，你是首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