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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回故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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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天,我实在累坏了,所以睡得很沉,直到被一下炮声惊醒,我马上跳起身来,很快就听到有人在叫我:“总督,总督!”我随即听出是船长的声音。这时候,他刚爬上小山顶,站在那儿,指着那艘船;他随即拥抱我。“我亲爱的朋友和救命恩人,”他说,“那是你的船,它整个儿都是你的;我们也是你的,船上的一切也是你的。”我向那艘船看了一眼,只见船离岸只有半英里多一点儿。原来他们一控制船,就起锚航行,加上顺风,船已经锚泊在小河口了。这时正在涨潮,船长把船上的一艘大艇划到了我的木筏第一次登陆的地方,这就是说,的确停靠在我的家门口了。

    我起先震惊得几乎瘫了下来,因为我真的看到了得救的途径已分明掌握在我的手中,而且事事都已备妥,一艘大船随时可以出发,我爱上哪儿去,它就送我上哪儿去。一开始,有一些时候,我一个字也没法回答他。幸亏他用胳膊抱着我,我被他牢牢地支撑着,要不,我势必要倒在地上。

    他看到了这个叫人吃惊的局面,顿时从兜里掏出一个酒瓶,给我喝了一口烈性甜酒,这是他特地为我带来的。我喝了一口以后,就坐在地上,尽管人正常了,然而还是过了好一会儿才能开口同他说话。

    在这段时间里,这个可怜的人同我一样陶醉在狂喜中,只是不像我那样感到震惊罢了。他不知道说了多少情意深厚的话安慰我,使我平静下来,恢复正常。但是,我心中欣喜的激流是这么汹涌澎湃,把我的一切情绪冲得一片混乱。最后,它化为泪水,夺眶而出。又稍微过了一会儿,我才恢复了我说话的能力。

    我们交谈了一会儿;船长对我说,他从大船上带来了一些烟酒食品之类的小礼物,都是那些对他统治了那么长日子的坏蛋没有糟蹋完剩下来的。说到这儿,他高声叫唤艇上的人,通知他的手下,把东西拿上岸来,送给总督。说真的,看到这份礼物,倒叫我想起,我这个人倒好像不是要同他们一起乘船走,而是仍要留在岛上居住下去似的。

    任何人都可能想象,对我这样处境的人来说,这是一份非常讨人欢喜的厚礼,但是,我刚把这些穿戴加在身上的时候,简直就像是遇上了世界上最不舒服、最束手束脚和最不自主的事情。

    送礼的事结束以后,那些美味可口的好东西也送进了我那小小的住所,我们开始商议起怎样处理我们手中那些俘虏了;因为我们要不要冒险把他们一起带走,尤其是其中有两个坏到骨子里而且难对付到极点的人,这实在是一件值得深思的事情。船长说,他知道那两个人是恶棍,绝不是什么知恩图报的人;他要是果真把他们一起带走的话,一定要把他们当做罪犯,给他们戴上手铐和脚镣,船一开到第一个英格兰殖民地,就把他们交给当地司法当局去审判。我发现,船长为这事情在犯愁哩。

    听到这话,我对他说,要是他同意的话,我就自告奋勇同他所说的那两个人谈谈,使他们自己提出请求,让他把他们留在岛上。“这么办我很高兴,”他说,“衷心同意。”

    “好吧,”我说,“我一定会差人去把他们叫来,让你同他们谈谈的。”于是,我关照礼拜五和原来的两个俘虏,他们现在已被释放,因为他们的伙伴已经履行了诺言;我说,我关照他们到洞窟去,把那五个人仍然捆绑着带到乡间别墅去,看守着他们,等我去。

    过了一些时候,我穿着新行头,来到那儿。现在,我又被称为总督了。大家在会见船长和我以后,我吩咐把那些人带到我面前。我对他们说,我完全掌握了他们对船长所犯的种种罪行和他们怎样抢夺这艘海船的经过,而且还准备要去干海盗这个没本钱的买卖,但是老天有眼,使他们作茧自缚,陷入他们为别人挖下的陷阱。

    我告诉他们,在我的指示下,海船已经被夺了回来,它现在正停在小河里,稍微过一会儿,他们就可以看到,他们的新船长由于所犯的罪,已经得到报应,因为他们可以看到他已经被吊在桅横杆端上了;至于他们这几个人,我倒想要知道,他们找得出什么话来说服我,使我不该把他们作为海盗处决。事实上,我既担任了这个职务,他们也没法怀疑我有权这么干。

    他们中间一个人以他们全体的名义回答,他们无话可说,只有一事相告,他们被捕的时候,船长曾答应饶赦他们的性命的;所以他们恭顺地恳求我行行好,从轻发落。但是我对他们说,我不知道怎样对他们行行好,因为拿我自己来说,我已经决定带着我所有的部下,离开这岛,同船长一起回转英格兰了;至于船长,他没有别的选择,只能把他们作为俘虏,戴着手铐脚镣带回英格兰去,让他们以哗变罪和抢夺海船罪受审,而审判的结果,他们一定也知道,将会被送上绞架;所以我说不上什么办法对他们最好,除非他们愿意留在岛上碰碰运气。要是他们有这个想法的话,我倒不反对。反正我有权处置这座岛。要是他们有意思的话,我倒有心让他们活命的,要是他们能在这儿过下去的话。

    看来他们对这办法十分感谢,说他们情愿冒险待在这儿,这总比回英格兰去被绞死强。我就这样把事情谈妥了。

    办罢这事,我要准备上海船了,但是我对船长说,当夜我要待在岸上整理东西,希望他在这段时间里待在船上,看守好船,第二天派艇子到岸边来接我,还吩咐他,在这段时间里,把那个新船长吊在桅横杆端上,让那些人可以看见他。

    船长走后,我就派人把那几个人叫到我的住处,同他们严肃地谈论了他们的处境,告诉他们,我认为他们的选择是正确的,要是船长把他们带走的话,他们,不用说,会被绞死。我指给他们看,新船长被吊在桅横杆端,还对他们说,要不是他们另有去处的话,他们本来就是这个下场。

    他们都纷纷表态愿意待着后,我随即向他们叙述了我在这个岛上的整个经历,谈了怎样来岛的情况,还让他们看了我的防御工事,教他们怎样烤面饼、种庄稼和晒葡萄干,一句话,教给他们一切使他们生活顺当的不可缺少的办法。交代罢这些事情以后,第二天,我就离开他们,上船去了。

    我离开这座岛的时候,带上了我的大山羊皮帽子、我的伞和我的鹦鹉,作为纪念。我也没有忘记带走我前面说过的那些钱。这些钱藏在我这儿多年没有用处,已经变色和失去光泽了,不稍微擦一下和弄弄干净,很难看出它们是银的了;我在那艘失事的西班牙船上找到的钱也是这个情况。

    就这样,我在一六八六年十二月十九日离开了这座岛。这日子我是从航海日志上发现的,这说明我在岛上待了二十八年两个月十九天。我第二次得救的日子同我第一次乘着大艇从萨累的摩尔人手中逃出来正巧是同月同日。

    我乘着这艘船,经过漫长的航行,在一六八七年六月十一日抵达离开了三十五年的英格兰。

    我踏上英格兰后,不管从哪个方面说,完全成了一个陌生人,好像这儿从来没有一个人认识我似的。我那位恩人还在世,当时我就是把自己的钱都托付给她保管的,但是她历尽人世的种种重大的不幸,已经第二次成为未亡人了,而且日子过得挺清苦。我劝她别为我存在她那儿的钱犯愁,向她保证,我再怎么着也不会给她添麻烦的,恰恰相反,为了答谢她以前对我的关心和忠心,我反而从我小心的积蓄中力所能及地取出一点儿钱来接济她。我当时由于能力有限,的确也只能稍表心意,但是我向她保证,我绝不会忘却她以前对我的好心帮助,也不会忘却在我好转后要帮助她,不过这要在后面交代了。

    我后来到约克郡去;不过,我父亲已经去世,我母亲和所有的亲戚也都已告别世上,只找到了两个妹妹和一个哥哥留下的两个孩子。长期以来我已经被认为不在人间,所以并没有给我留出一点儿糊口的钱财;就这样,一句话,我得不到任何接济和帮助,而我手头那一点儿钱却对我在这个世界上立定脚跟,派不上什么大用处。

    但是,出乎我意料的是,我真的遇上了报恩的行为。这就是说,我曾经非常幸运地搭救了那个船长,还运用同样的手法救了那艘海船和货物,这种种经过已经由船长写了一份非常出色的报告呈给船东们,生动地描述了我怎样救了船员的性命和船。他们邀请我同他们见面,还有其他几个有关的商人;他们全都对我这次出手相援交口赞扬,还送了我一份几乎两百英镑的礼。

    但是,经过几次思考我的生活处境和我要在世上立足还有困难以后,我就决定到里斯本去,查明我是不是可以得到一些关于我在巴西的种植园和我那个合伙人情况的消息。我有理由猜想,他在多年前就以为我已经去世了。

    我来到里斯本以后,经过多方打听,使我特别高兴的是,找到了那个在非洲海岸边把我从大海中救上船来的船长。他现在老了,不再从事航海生涯,让他的年纪也已经不轻的儿子继承他的职业,仍然在进行对巴西的贸易。那个老人不认识我了。说真的,我也几乎不认识他了,但是我很快就认出了他,而我对他说明我是什么人以后,他也很快地认出了我。

    老朋友经过热情洋溢的叙旧以后,我就问起,不说你也知道,我的种植园和合伙人。那位老人告诉我,他不到巴西去约莫有九年光景了,但是他能够肯定地说,他离开的时候,我的合伙人活着,但是我的两个财产受托人却都已经死了,我当初就是委托他们同我的合伙人一起照管我的那部分权益的。不过,他相信,我一定会得到一份很好的关于我的种植园的增值清单的,因为大家认为我在船只失事后被淹死了,我的受托人就会把我那一部分种植园的收入清单呈报管理王国地产税的官员,只要我不去要求收回,他就把三分之一的收益上交王国,三分之二捐给圣奥古斯丁修道院,用在救济穷人和向印第安人传播天主教教义上。不过,万一我露面,或者任何人代我出面,要求归还产业,那就应该归还,只是增值部分,或者说每年的收益已经被用作慈善事业,就不可能发还了。但他劝我只管放心,管理地产税的官员和修道院的管事办事都非常认真,要求当事人,这就是说,我的合伙人,每年写出产业创收的报告,好让他们及时地提取我的份额。

    同这位年事已高的老朋友又商谈了几天后,他给了我一份我的种植园最初六年的收入清单,那上面有我的合伙人的,还有一些同种植园有商务往来的人和受托人的签名,收益都是以实物支付的,什么一包包烟叶啊、一箱箱糖啊,还有朗姆酒、糖蜜啊,诸如此类的东西,朗姆酒和糖蜜是制糖作坊的副产品。我根据这份清单发现,收入每年增长可观,但是前面说过,由于开支大,起先,收入的数目并不多。然而,那老人让我看到他欠我四百七十个金莫艾多,还有六十箱糖、十五大包烟叶,那是他在回里斯本的途中船只失事的损失,约莫在我离开巴西十一年后。

    那个善良的人接着诉说起他的种种不幸和他怎样迫不得已动用我的钱来挽回他的损失,入股买了一艘新船。“尽管这样,我的老朋友,”他说,“你绝不会在困难的时候,缺钱花的。等我儿子一回来,我马上把钱完全还清。”

    说到这儿,他掏出一个旧钱袋,给了我一百六十个葡萄牙金莫艾多,还给了我他那艘船的产权笔据。他的儿子就是乘那艘船到巴西去的,他是那艘船的四分之一的股东,另外四分之一是他儿子的。他把这些都交到我的手中。

    这个境况可怜的人还是这么诚实和好心,这真叫我感动得受不了。我想起当初他为我做的事,他怎么把我从海上救到大船上,怎样在一切方面慷慨地对待我,尤其是现在他还是我这么真心诚意的朋友,听了他的话,我几乎忍不住淌下眼泪,所以我问他,他的处境是不是容许他在眼下省出这么多钱来,他是不是会手头拮据?他告诉我,他不知道怎么说了,可能他手头会稍微紧一点儿,不过,不管怎么说,这是我的钱,而且我可能比他更需要。

    这个好心人的句句话都无不充满真情。他说话的那会儿,我几乎忍不住掉下眼泪。长话短说,我收了他一百莫艾多,要他拿来钢笔和墨水,写了一张收到一百莫艾多的收据给他。然后,我把剩下的钱还给他,告诉他,我要是收回了种植园的话,一定会把我收下的那部分钱也退还给他的;后来,我果然退给他了。至于出让他儿子的那艘船的股份的笔据,我是再怎么着也不会收的。要是我今后需要这笔钱的话,我发现他的诚实就足以保证他会付给我的。他列举理由,给了我收回产业的希望。要是我终于能收回产业,不再需要他那笔钱的话,我就绝不会再要他一个子儿了。

    这件事情办妥以后,老人开始问我,要不要由他给我想一个要求收回种植园的方法?我对他说,我想自己去办。他说,要是我高兴的话,我可以去那儿办理,不过要是不想去的话,保证我的权益的办法反正多的是,可以马上把我的利润拨归我使用;里斯本的河里的有些船是正要开往巴西的海船,他让我把我的姓名在官方的登记处登记在案,并附有他的书面陈述,他在陈述上宣誓确认我还活着,我同当初那个取得土地、创建上述种植园的主人是同一个人。

    这份文件按照正规手续,经公证人证明后,并附有一份委托书,他指示我派人送出,其中还附有一封他写的信,那是给他在巴西的一个做买卖的老朋友的,然后挽留我同他待在一起,等待回文。

    这次委托办理索回种植园的事情,真是办得再公正不过了,因为不到七个月,我就收到一大批邮件,那是我的两个受托人,商人的儿子寄来的。我当初就是由于他们的建议才出海的。这批邮件有下列有关的信件和文件。

    第一,是一本我的农场或者叫种植园收成的往来清账,账目从他们的两个父亲同葡萄牙老船长结账那一年算起,一共六年,我可以得到一千一百七十四莫艾多。

    第二,是以后四年的账,在那段时间里,他们还掌管着我的财产;此后政府就接管我的财产了,因为按照法律规定,一个人的失踪超过了一定期限,叫做法律上的死亡,此人的财产就由政府接管。在这四年里,我的账户中存入了三万八千八百九十二克鲁札多,相当于三千二百四十一莫艾多。

    第三,奥古斯丁修道院的院长也寄来了账单。至少十四年以来,修道院一直收到我的利润;除了花在医院方面的已经无法归还外,他还是非常诚实地声称,还有八百七十二莫艾多没有分配,院方承认应该归我所有;至于上交王国的那部分,那是分文不退的。

    有一封信是我的合伙人写的。他情深意切地祝贺我大难不死,并且对我叙述了种植园的发展经过,它一年有多少收成,还详详细细地汇报了种植园占地多少英亩,他们是怎样种植的,种植园里有多少奴隶。他画了二十二个十字表示祝福,说他念了同样遍数的“万福马利亚”,感谢圣母保佑,我还活在人间。他还热情地邀请我到巴西去,接受我自己的产业,并且在这段时间里通知他,要是我自己不去的话,他应该把我的财产移交给谁。最后,他代表他自己和他的一家人向我表示了衷心的关心和友情,还送我七张优质的豹皮作为礼物,看来这是他派到非洲去的另一艘船送给他的。那艘船看来比我那艘船运气好一些。他还送了我五箱上品蜜饯和一百块比莫艾多小一些的金子。也是通过这支船队,我那两个经商的受托人给我送来了一千两百箱糖、八百包烟叶。至于我存在他们账上的其余的钱,他们全部付给我金币。

    我现在完全可以说,约伯的晚年的确比他的早年好。我看到那些信件,尤其是那些财富就在我身旁的时候,简直没法表达我的心怦怦地跳得多么厉害。因为巴西来的那些船都是编成队的,那些船既运来了我的信,也就运来了我的货。信还没有到我的手中,我的财物已经安全地停在特茹河上了。

    我现在一下子变成了一个有五千多镑现金的财主,而且在巴西还有我可以称之为产业的种植园,它每年会带给我一千多英镑的收入,它完全同英国的地产一样可靠。一句话,我自己也几乎不知道怎样来弄明白自己的处境,或者怎样平心静气地来享受这处境了。

    我做的第一件事情是报答我最初的恩人,我的好心的老船长。他最早对沦落在苦难中的我行好事;在我开始经营的时候,又亲切地帮助我;在晚年,诚实地对待我。我给他看了船上给我运来的一切东西。我对他说,我欠他的恩情仅次于欠那安排世间的一切的上帝;现在应该由我来报答他了,我一定会百倍地报答他的。于是,我首先把自己从他那儿收下的一百莫艾多还给他;然后,我派人去请来一个公证人,吩咐他用最周密和最坚决的措辞起草一份全部豁免书,取消老人承认欠我的那四百七十莫艾多债权;在这以后,我又关照他起草一份转让书,授权船长作为我的种植园的每年利润的收受者,还指定我的合伙人向他报账,并且以我的名义,通过经常往来的船队,把我的收入都给他。最后,还附有一项条款,在他生前,每年从我的财产中取出一百莫艾多来补助他;在他身后,每年补助他儿子五十莫艾多,直到他儿子去世为止。我是这样报答我的这位老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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