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祖姑母
"何欣悦同志!”江见许眉眼笼起一层寒霜,有些微恼,注视了她两秒,看在她家人的份上,江见许什么没说,掉头就走。何欣悦的小心思被看出来,面红颈赤,她和白冰的事父母都有意向,她爸妈从小就喜欢江家这个男孩子,早几年就有这想法了,可江见许不是去读书了,就是调去外地,好不容易江家妈妈点头,谁知道才回省城一天,就有女同志来找他。关键那个女同志长得实在太好看了,她一时鬼迷心窍
原本找江见许一同吃饭,隔着十步远,见到女孩跑过来的时让人惊艳的样子,她的心“咯噔”一下,周围数米内的人目光情不自禁,不由自主地看向她,明明穿的很普通,但莫名的好看炸了,跑动间动作灵动的就像是一头五彩的小鹿,一眼就让人心生怜爱。她目光移到白冰脸上,见到他那双黑眼睛,笑意盈盈看着女孩,像刀刺进她心房,他看着女孩惊讶的轻笑,她太在意太紧张了,两人周身那种愉悦的氛围,她实在忍不住了,当时只想打断他们,无论用什么办法,不能再交流下去了,才失控地走过去隐喻地说了那一番话。希望对方知难而退
但她确实也没有说谎,许阿姨的确约过她到家里喝茶看书,她妈妈也曾邀请白冰到何家吃饭,只是那是去年的事了,白冰也没有来,可有什么问题呢直到女孩说自己要结婚了。她马上意识到自己说错话。她想解释。可白冰刚才的态度。让她心里一凉江见许快步出了招待所大门,站在台阶上,目光寻了一圈,今日粮食副食品统一发放,街上人潮涌动,到处都是拿着袋子粮本副食本的人,远处还有喇叭在喊,想在茫茫人群中寻人,难如登天。他伸手将头上白色的檐帽取下来,冷静地在台阶上站了会儿,直到有人喊:“小江,培训时间要到了,我帮你打了馒头,快来。喊了一会,他才伸手将头发向后梳,将帽子重新戴到头上,最后瞥了眼乌压压的人群,冲跑过来的人点头,与他一同去了食掌,啊啊啊!嚣影张气焰顿灭,她悻悻地溜了。
韩舒樱作为演员,在镜头前五官乱飞,都抗不住这样的场面。
人家有女朋友!有对象!这多可怕
现在想想脑子还懵着,
完了啊,这下是真让她搞砸了,奇怪的是,戏都演砸得不能再砸了,剧本竟然没动静,它竟然没动静没有像第一次出现时,她行为稍微偏离轨道,它就发出采石场警告000
这次静若处子。
离了大谱了,难道现在还没偏离轨道怎么才算偏离轨道呢江公安有对象!她要结婚!
还不算0oc
场面已经失控到难以收场了
还不是最差的结果吗
可都这样了,剧情还怎么演呢
她总不能去当小三拆散人家吧很难评,韩舒樱这辈子都不懂什么叫小三,就她貌美如花,还用当小三满大街的男人,她一直觉得招个手就能来的
她很想问剧本,男主角能不能换啊,换个人攻略好吗为什么一定要江公安呢那个男同学就不错,她有百分百的把握。让她挫败的是,江公安连原名都不愿意告诉她,寒心,哪怕是个陌生人,问名字也会告诉的吧
失败啊
没等她发疯,商场门口一个身影冲了过来:“姐!
“姐你跑哪去了我还以为你又拿钱跑了呢,你要跑了,回家爸能打死我!”便宜妹妹韩香娣死死拽住她的胳膊,瞪着她韩舒樱吸气,身体被她摇得来回摆动,像根面条。
门口四处找人的叶俊茂和于凤霞听到声音,也跟了过来,
”韩舒樱,我们急死了,还以为你丢了。
见三个人都盯着自己,要一个解释
一阵沉默
韩舒樱有气无力:“刚才人多走散了,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见他们怀疑的眼神,她摆烂道:“不是要逛商场吗,逛啊,走吧!”说完,率先进去。
干凤需看了眼旁边叶同学。对韩香娣道:“香娣。这回你跟紧你姐,可别再走散了,”说完又道:“俊茂同志。你地跟差她们吧。我们四个走的紧凑点,如果走丢了,大家就在商场门口汇合。”好。
“呀,那边有香皂和雪花膏,姐。”韩香娣拽着她衣袖,知道她爹给了她姐两块钱。
“雪花育。”韩舒樱立马看过去,“好用吗
这两天洗脸没有洁面乳像没洗过一样,洗完脸上不涂东西,没有安全感
但她看柜台,人家要票的!有钱还不行,必须搭票一起买,她们有个屁票啊!想起她那摆满三层化妆桌全套专柜银座护肤品,像做梦一样,谁能想到现在她连袋雪花膏都买不起呢她咬牙切齿,真是世风日下,道德沦丧,群魔乱舞,丧心病狂,一毛没有,
”姐,你说什么
“没说你
一行人顺着商场人流向里走。
韩香娣东望望西望望,大开眼界,她从没见到过这么大的商场
光一层就卖许多东西,北侧自行车,零配件,半导体收音机灯泡电线,还有锅碗瓢勺,扫帚簸箕。火炉火筷等目用品东侧钟表眼镜,文化体育用品,南面茶具、暖瓶、脸盆、盆架
中间那片儿是人最多的,卖化妆
品、洗涤用品和一些小商品,牙膏牙刷梳头油,肥皂香皂雪花膏,针线纽扣应有尽有,叶俊茂凑到韩舒樱身边,见她往化妆品柜台看,他大方道:“韩同志,你想买什么,我给你买,我有票。你有票,你有票有什么用啊你的这张票能送她回现实吗
”不买。
”我给你买雪花膏吧
“不用破弗。
“应该的,梳头油呢我看女同志都喜欢这个。
韩舒樱拒绝不掉。
“姐,姐!”旁边还有个跟屁虫,一个劲地摇晃她,两人一边一个,韩舒樱头要炸了,从兜里掏出四毛给便宜妹妹,打发她乐得颠颠去了。于凤霞跑去柜台边问东西价格,叶俊茂在旁边大着胆子问面前精致漂亮的女同学,连无精打采甩着辫子都好看:“舒樱同学,你觉得,你觉得我怎么样”你
韩舒樱低头手指掠过额边发,余光瞄了他一眼,又回到柜台上
“你很好!
”我不配。
“不不不,你配!你配!
她委婉道:“同学,你是城里人,有工作,想找什么样的对象找不到,我家里农村的,帮不了你什么他没有听懂,立马道:“我不在乎你是不是农村的,你这样就挺好,你要是没想好,不用现在答复我,我可以等,我一定好好表现,好好在你面前表现!韩舒樱无话可说
别爱我,没结果,除非剧本选择你和我
她没再作声,再说下去就烦了,几人买了些小东西继续逛,商场二楼卖各种服装鞋帽,什么汗衫背心、毛衣毛线、布匹棉花、蚊帐床单,无论是男式中山服、军便装,还是女式花衬衫、棉袄罩衣,统统都摆在柜台里卖,还有一些不同样式花色的衣服用衣架挂在后柜上任人挑选。可惜她要钱没钱,要票没票,什么也买不了
只能看着周围省城的人,在柜台挑挑拣拣。
没见过世面的韩香娣眼睛都不够看了,她两三年没有新衣裳了,家里也没有布,只能拣她姐姐的,现在看到这么多花衣裳,还有成卷的布匹立起来,那么多,那么多,全部放在货架上或平放在柜台上,摆了一溜,有平布,的斜纹儿,各种颜色,眼花缭乱。标着府绸、哔叽、灯芯绒、华达呢、省城果然物品齐全
点心区人最多,快过节了,桃酥,各种酥皮点心,江米条果子都有人抢,一打听价格一盒四块钱,叶俊茂买了一盒提在手里这个年代收款方式挺特别,韩舒樱好奇地仰头多看了一会,在每个收款台的上方,拉起了一条条铁丝,通向每个柜台,售货员卖了货后,会将顾客的钱和小票,用铁夹子夹在铁线上,然后一推,铁夹就顺着铁丝滑到收款处收款员收款后把美了收款育的小要与找回的零钱一同来在铁来上再推回原柜台由集货员交给顾变四人在商场逛了两圈出来了,叶俊茂大方请她们去附近国营饭店吃了馄饨,下午两点坐车回樱桃大队,到韩舒樱家的时候,叶俊茂还将中秋礼盒送上,养母李绢表面育兴接过,心里有点不乐意,彩礼只给五十,太少了,要不是看他也是城里人,她肯定不答应,比头一个城里小领导可差远了。韩舒樱进屋,看着韩看娣摆弄瓦壳油,高兴地翻来翻去,没票什么也买不了,只能买这种瓦壳油,正好四毛钱,她高兴坏了,拿着看来看去。韩舒樱摇了摇头,无知的人最快乐,她苦哈哈地坐在条凳上,手支着下巴看着窗外。
“姐,你看我搽这个好不好看
韩舒樱瞥了一眼,“像涂了油的脚丫子。”她实话实说,一张圆脸抹得油亮,很像她在养身馆做的脚膜“你就像被黄鼠狼放了皇屁的倒霉蛋!
韩舒樱:
“说的好,以后别说了,怪不得你妈要打死你!”她咬牙切齿,真是个不可爱的小屁孩
江见许回到家,客厅灯亮着,里面传来笑声,他进门换了鞋,朝客厅看了眼。
“你哥回来了。”江母的声音,
“哥。”从沙发上站起来一个瘦瘦的,穿手昵格子长裙的女孩,头发乖顺地扎起来,垂在后背
江见许换鞋后走进来,看了她一眼,将手里东西放下,“什么时候回来的”说着话,他漫不经心地摘下帽子,回身将外衣脱下来和纸包放一起,摘了手表去卫生间洗手。江婷婷道:“下午的车,回来四点多了。
”本来想和同学再玩两天,碰到学生游街,二伯说太乱了,让我们早些回来。”
“嗯
江婷婷走到桌前帮她哥整理脱下来的衣服,见到衣服下面压了东西,是个用报纸包起来的纸包,她随手打开,里面是一串包的可爱鼓鼓的迷你小粽子,还挺有童趣,他哥买的吗明天是端午。她闻了闻,特别香,有股沁人的香味儿,米香掺着果香,她忍不住拿起一个。
“哥,你最近怎么样听妈说你和何欣悦处对象了”她边说边打开一只小粽子,隔着粽子皮闻着都很香了,掀开粽皮,一股香气扑面而来,露出里面晶莹剔透如玉籽的米粒,颗颗分明。看起来甜滋滋的好诱人,她忍不住咬了一口,米香充斥口中,甜醇丝滑的口感
好好吃啊!
江婷婷不知不觉咬了两口后,才发现里面还有夹心!是杏肉,杏子的肉已经快化成一团果浆,被玉白的
米粒层层包裹在中间,像一颗蛋黄,一口下去满嘴的杏香味,清甜沁人,她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杏肉粽子,这是谁做的她忍不住问洗漱室里的江见许,“哥,你买的粽子,真好吃!在哪买的,还有没有啊。”她边吃边冲卫生间喊道
江见许闻言从洗漱室出来,见到她在扒第二个粽子,他立刻走过来看了眼桌子,然后将剩下的三个包了起来江婷婷手拿粽子:
她哥什么时候这么小气了
“哥这个在哪儿买的,我去买。
”买不到,别人送的。
“送的啊,那他还能做吗,你再让他做一些啊,我送朋友。”江婷婷道
江见许头也不抬:“你想吃自己包。”说着将东西和外衣握在手里,头也不回地上楼了。
她吃着粽子,看着他哥的身影,怎么觉得他哥今天不太育兴呢,她疑惑地回头问江母:“妈,我哥今天怎么了,臭着脸好像吃了枪药。江母从厨房将凉菜端出来,“他人呢。
“上楼了,我就吃了他两颗粽子,他就不高兴了,脸这么长。
江母将菜端上来:“哪来的粽子
”我哥拿回来放在桌上,说别人送的,杏肉粽,我还没吃过呢,是果粽,可好吃,妈,你尝一口。"
江母拗不过女儿,就着她的手咬了一小口,眼前一亮:“嗯,这粽子不错!米也好,果子也好,等我明天也包点,正好家里有香蕉和苹果。是吧
"这两天你哥在招待所培训学习,听说还有考试呢,烦着呢,你别惹他,过一阵就好了。”江母道
他就是看我不顺眼,没有个好脸色。
"还不是你惹的祸,你哥替你收拾烂摊子。
江婷婷垂首:“我可没让他操心。
“你还没让你哥操心,你哥那个人护犊子,欺负他妹妹,他能让吗你那个以前处的,始乱终弃的男同志,还不是你哥为你出头啊,我和你爸能找上门吗要不是你哥,你就被白白欺负了,听说那人调到鹿城采石场了。江婷婷立即抬头:“”调我哥那了他现在怎么样
“你还问!
“送夫劳改了。
“啊!”江婷婷急了,“妈,干嘛啊。我哥怎么能这么做谁让他这么干的
“那可不是你哥送他去劳改。是他自己犯错误被人举据了。白冰去找过他。替你教训了一顿。我们江家人可不是白白被人欺角的人家。”江母道:“你地是。当初非要和他处对象。全家人都反对。你不听。喜欢的死夫活来。结果怎么样他脚踏两只船。转眼就和别人结婚。孩子都生出来了,”你还为了那种人大病一场,人差点没了!父母为你操多少心,值不值得‘
江婷婷不说话了,过了会:“那他进去了,她老婆孩子呢
“出事就和他离婚划清界线了,幸好你没和他处下去,否则那对孤儿寡母,就是你了,你个傻孩子。“不说了!”江婷婷不想听,转身去了沙发坐下。
江母看着女儿的样子,摇了摇头。
她自己和丈夫感情美满,除了新婚时分隔两地,后来也没受过什么苦,别看她家老江年纪大了,当年年轻时候也是个帅哥情种,对感情一心一意,从没有歪心思,谁知生了两个孩子,女儿偏随了她爸为个男人差点把命丢了,另一个不提了,二十五了,一点结婚心思都没有
这两个孩子婚事上坎坷各有不同,她怎么能不担心。
江见许拿着纸包回了房间,心事重重地脱了制服外衣挂到一边
他拉开窗口椅子,坐倒红木书桌前,手按了按眉心
随后倚向靠背,他知道这事很麻烦,他这人还挺怕麻烦的,但是他拧眉望着干净的桌面上报纸包着的东西目光转向窗外,似乎有什么烦恼,放在桌上右手手指依次慢慢落在桌面,发出轻声敲击桌面的声音,韩舒樱回到韩家后,一下年什么地没干,养母喊她她也不应,奇怪的是,养母今天脾气出奇的好,竟然没用阴阳怪气的声音嘀咕些杂七杂八的适,没人叨叨她乐得清闲韩家的食物链生态她看明白了,韩宝儿是个小孩儿,护在养母羽翼下,不足为惧,韩香娣爹不疼娘不爱,在家中成员中间夹缝生存,就像墙头草,谁行靠谁。她这个身份,平时受韩兴昌庇护,虽然看不明白这个养父,但对方确实看重自己,韩兴昌又将养母克得死死。所以在这个家里,她其实某种状态是处在生态链顶端,虽然不能说她想干嘛就干嘛,但完全可以做到不想干什么,装聋作哑,完全没问题下午三四点的阳光高高从枝头上倾泻下来,折入窗口,落进屋里,韩舒樱摆烂地躺在床铺草席上。
都这样了,难道还不许她摆烂吗
她悠闲地翘起了二郎腿,皱着眉凝思苦想。
想来想去,她觉得自己这局臭棋,非要形容的话,棋布错峙、棋输先著、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说来说去,现在的处境是死局,还是无解那种
可人生如棋,落子无悔。纵然懊悔苦恼,亦无法收回了。
怎么办苦恼到深处,她开始苦中作乐,嘴里哼起了歌。
她手摸到胸口戴的银锁,拿在手里把玩了一会儿,这时候的首饰竟然还会镶嵌绿松石呢,纯
天然绿松石,虽然小颗,但颜色正,质地润,戴了两天颜色就很好看了,她当然知道这是好东西,在这个年代也算奢侈品,不是人人戴得起。她心想难道在剧本设定里,她还是富家子弟身世坎坷的那种,剧本一般不都这么写吗,只有这样,人物才有故事感将银锁扣打开,露出里面小相。
她定睛一瞧,真的跟她很像啊,她想起件事
早年小时候,她听爷爷说起过,她长得很像曾祖姑母,当时太小了,只记得爷爷拿过姑母的照片给她看。六三年,她扒拉手指算了算,这个年代如果在现实存在的话,她爸爸没出生,但爷爷爷爷刚出生。那么,这个时代是她曾祖父的时代啊!她记得爷爷说过,曾祖父是三世祖,算算时间,现在还活着,哈,真奇妙,有一天她竟然和曾祖父处于一个时代,有点意思,说实话,她还真想见见自己从未谋面的曾祖呢,想看看当年三世祖的风采,据说三世祖那代人,是这个时期最后一代富家子弟。她还见过三世祖的相片,文雅得很,戴着眼镜,俊秀十足,
如果有机会,她想找找看,可惜现在束手束脚,别说找人了,想离开锦阳县都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