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6章 和议（3）
可连北京城里略通军事的八旗子弟都看得出，清廷这道新设立的防线是预防郑军进攻的守备线，而非主动发起进攻的出发线，更不要说有着庞大后援团的谈判双方了。
“互市？”田襄办的表情一下子凝重起来。“苏大人的意思是通过海州互市？”
康熙三十七年，明泰顺元年三月初一，清郑之间的秘密谈判移师息县举行。
旗人的数目不减反增就意味着财政上的缺口越来越多，基于沉重的经济压力，康熙被迫不顾大多数汉臣的反对，立刻推行摊丁入亩，试图用银两折算劳役的办法，解决财政危机；
既然战场上的实际情况如此，好整以暇的田襄办又怎么可能惧怕对方的讹诈。
苏克哈图提出一个新建议：“本官提议，我朝在平壤驻军二千，在安州和义州各驻军千五；贵方可在海州、汉城及朝鲜其他地方同样留驻五千兵马；此外双方不得派兵参与朝鲜内战。不知道如此田大人可否满意。”
苏克哈图一听顿时气急，但康熙要求他拖住郑军脚步，因此和谈绝不能破裂，正是这道捆住他手脚的命令，让他极端气馁，可为了清廷的利益，他只好据理力争。
“放心，本藩知道你们没钱，所以就不提了。”
“本藩藩主夏王千岁有一名爱妾，乃是耿精忠的遗女，听闻三藩尚有余部在宁古塔、黑龙江等地受苦，颇为悲恸，所以王上想用蒙古王公将其等换回来。”
“谁不知道贵方已经逼迫南朝李王割让济州，贵方大军除一部在海州设防外，其余早已经退回济州，以贵方舟船之迅捷，若是我朝大军重新跨过鸭绿江，贵方也能后发先至。”
“贵方从辽东进入朝鲜可谓一跨腿就到，可本藩要是从朝鲜撤出了，这千里汪洋又如何能朝发夕至。到时候万一有失，岂不是悔之晚矣了。”
苏克哈图有些恼羞成怒的样子，他没有想到这个田襄办言辞如此犀利，居然把自己比成食古不化的老古董，这不禁让他有些后悔，须知道之前那位欧阳大人固然也有些趾高气扬，但比起这位来可算得上守礼君子了。
“苏秦张仪可是先秦时代的人物，他们能成功，不代表如今阁下也能如法炮制。”
苏克哈图顿了顿。
清廷的代表依旧是内务府员外郎苏克哈图，郑藩的代表则因为清廷方面要求对等以及郑克臧不愿意让自己的候补女婿背上汉奸骂名而改由内务厅调查处的一名从五品襄办出面。
苏克哈图的话还没有说完，却被田襄办一口打断：“苏大人且听本官说完。”
由于双方不可能派遣观察员监督彼此驻军情况，因此苏克哈图的提议即便最后双方就此达成了约定，也是没有办法管控的一纸空文。
“这是自然……”
然而对于身为国家最高统治者的康熙而言，虽然出现了岳昇龙这样的“旗奸”，但满人在维持了对中国五十余年的统治后，其基础非但不能说已经深厚的不需要汉奸助力了，反倒是相对庞大的汉民人口来说依旧过于浅薄了。
同时康熙也不得不停止大多数的军事行动和修河、建堤等一应工部事务，以尽量减少支出。
“田大人此言甚没道理。”
“怎么换？简单。”田襄办笑呵呵的举起菜刀。“一个蒙古王公台吉换一千三藩子弟怎么样？”
不过在朝郑军的补给线要明显远长于清军，一旦重新开打，只要清廷愿意泰山压顶，郑军除了同样增兵以外别无他法，但如此的话，郑军就真的陷入泥塘了。
“一千？”苏克哈图好悬没气晕过去。“田大人，你过于狮子大开口了吧。”
“这不是本藩是否想大打出手，而是贵方心存不良，意在图谋本藩在海州之据点。”
苏克哈图一看对方如此强硬也冷笑一声。
“一千多了吗？那好，许我漫天要价，苏大人，你也可以就地还钱……”
“苏克哈图大人，算盘没有这样打的，战场上拿不到的东西，想通过嘴皮子就拿到手。”
原本尚未被郑军攻占的州县城中百姓也为清军攘挟北撤，结果清廷根本不能提供和郑藩提供的越冬物资一样的生存补给，造成了相当多无辜百姓在三九苦寒中不幸冻毙。
田襄办轻笑一声。
在这种情况下，以阿兰泰为首的满洲大员试图用驱赶汉军旗出旗的方式减少国家支出。
苏克哈图犀利的回击，让田襄办脸上的肌肉抽搐，但他也是成精的人，当即就反问道：“宁古塔有盗匪纵横吗？这跟本藩有什么关系？苏大人这话本官听不懂。”
苏克哈图看到对方的反应脸上露出了一抹笑容。
田襄办似笑非笑的看着脸色铁青的对方。
“贵方探马纵横宁古塔等地，难道还没有把他们都救走吗？”
这话让田襄办有了一丝警觉，但不知道自己说漏嘴了的苏克哈图继续道：“用一干谋逆逆党换回蒙古宗王台吉，这买卖或许不亏，就不知道田大人准备怎么个换法。”
“田大人，莫非贵方并无议和之意，还想大打出手嘛。”
另一方面为了提高地方官吏对实行火耗归公政策的积极性，清廷还得效仿郑藩职务津贴发给各级官员一笔养廉银，因此推行火耗归公政策的收益也不如之前预算的那么高。
“田大人，本官奉命向贵方提议。”会议伊始苏克哈图便提出一个议案。“双方且各自从朝鲜撤军，朝鲜内部纷乱、两主并立之局面，由其国中自处，贵我均不得插手。”
不过并不知道郑藩其实也打不下去的康熙很难指望郑藩无条件的配合，因此只能从几个方面着手，苏克哈图如今提出的动议便是一个试探的信号。
田襄办根本不怕对方暗喻的战争威胁，事实上鉴于郑军抄掠河南后赤地千里，无法就地筹措粮饷的清军已经被迫从陈州、汝州、汝宁等两府一州以及颍州府的大部分地区撤出。
正是鉴于这样的局面，康熙不但不能把尚有几分忠心的汉军旗驱赶出旗人的行列，反而更要用抬旗的方式，把某些坚决要做奴才的汉奸从汉军旗中抬入满洲各旗。
田襄办拒绝道：“此议甚为荒谬，本藩不能接受。”
“如今双方只是在议和，若此时在国内开放互市，想来彼此都会有些阻碍，海州不在国内，与我朝龙兴之地相近，不虞有外人知晓，而贵方以海路想通，想来也不会轻易走漏风声，只是贵我还在朝鲜争锋，道路不靖，这商路却是难以维持。”
“贵我从朝鲜撤军，倒是好算计。”
苏克哈图只好停了拿眼看着田襄办，只听田襄办说道：“以本官看来，互市或许能成，但从朝鲜撤军一事怕要大费周章，本藩断无可能将海州一地弃防，这一点请苏大人见谅。”
“我方有江南丝绸、茶叶、漆器及泰西舶来货品，而贵方有毛皮、马匹、人参、大木，互通有无倒也是两利之事。”田襄办摸了摸下巴上的短须。“不过兹事体大，本官要上报听候王上裁断，不可能现在就答复贵方。”
“没错。”
这样就形成了，许州大营、亳州大营、开封河南巡抚、宿州淮北巡抚、宿迁淮北淮北提督组成的链型防线。
清军随后在许州设一大营庇护身后的郑州、河南、陕州及与山陕方向的联络通道，而清军徐州大营也奉命移兵至颍州府亳州境内。
田襄办装傻充愣，苏克哈图总不能跳起来咒骂，所以强压住情绪的他说道：“田大人不承认也就算了，反正只是一些跳梁小丑，我朝已经调动大军，想来其末日不远了。”
可惜后悔药是没处买的，苏克哈图生生隐忍了对方的嘲笑，只是不动声色的回应道：“田大人可能误解本官的意思了，本官并不想谋取贵方在海州的据点，甚至本官以为在如今双方南北隔绝、商路不通的情况下，海州可以成为双方互市的最好场所。”
年前清廷已经正式下达在今年实行火耗归公的政策，但是一方面由于国土大半易手，因此即便推行火耗归公也无法填补财政上的缺口；
同样，如果不打，留太多的兵在朝鲜也是一种浪费。
苏克哈图的脸一瞬间变得很难看，但田襄办不给对方发作的机会，转而提出一个己方的建议。
吃苏克哈图这么一招，田襄办明显处在下风，好在田某人输人不输阵，对于苏克哈图的调侃，不动声色的回击道：“本官区区五品小吏，满不满意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夏王知道后觉得满意，你们的康熙也要满意。”
苏克哈图眯起眼回答道：“换，当然要换，不过怎么个换法，田大人有何见教。”
“苏大人，虽然岳家交换蒙古王公的事情还在操办当中尚未了结，但岳家只是换了几名王公台吉，其他的人，你们想不想换回去。”
从这个角度考虑，一旦田襄办把苏克哈图的建议转呈上去，或许真有可能实现。
田襄办这话也是试探，但苏克哈图只是作出一副倾听的样子，倒也没有让田襄办立刻摸清虚实，不得已田襄办继续道。
“田大人，既然无法全部撤出，本官或以为贵我可以同时减少在朝鲜的驻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