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7章 柯鼎开和唐凯山
“臣以为有把握，不过。”唐凯山突然来了个转折。“臣请王上暂不允诺在今年的春秋两赋中以银贯抵充银课。”
郑克臧却毫不在意的拂了拂手，半是激励半是敲打的说到：“卿大可以入阁为目标，只要是做好了自己的本份，孤甚是乐见一段佳话……”
唐凯山被郑克臧问的张口结舌，无言以对，也是郑克臧摇了摇头：“卿回去在计算一下。”
“这是保康银贯和保康钱的样本？”郑克臧仔细看着手中的钱币，口中如此问道，所谓银贯就是郑藩依据江南、闽粤通行的洋钱、饼钱的样式仿造的一种压制银币，而保康则是郑克臧为朱慈炴拟定的年号。“卿且仔细说说。”
郑克臧是这样的态度，唐凯山还能说什么呢，只好低头接受。此时郑克臧的目光移到了银币边上摆放的几枚铜钱上，这些铜钱一共枚，面额最大的当廿的黄铜大钱，大小约合银贯的三分之二直径，其次是当五的青铜大钱，直径与黄铜大钱相同，再次是直径只有大钱一半的当二黄铜小钱，最后是与黄铜小钱一样大小的当一青铜小钱。
话虽如此，但柯鼎开其实还有些担心，这倒不是他在清丈田亩、清厘人口的过程中偷工减料了，而是因为郑克臧新组建的招讨大将军幕府里没有了营田司这一机构，不知道郑克臧会如何安置自己的柯鼎开，委实有些患得患失。
郑克臧口中的柯大人自然是柯鼎开的父亲柯平，而参赞就是郑克臧新政治体制中首相副贰的参政知事，只不过郑克臧后来觉得平章军国事也好、参政知事也罢都有些古意盎然了，所以临了分别改为总理内阁大臣和参赞内阁大臣。同理，所谓的内阁大臣便之前的诸相。
“为主上分忧乃是臣等应该做的。”
“有过当罚，有功乃奖，这也是孤应该做的。”一边说着，郑克臧一边踱到厚厚的册本堆前，捡起一本随意的翻了翻，又放了回去。“传孤的旨意。”边上随扈的舍人立刻拿出笔墨侯着。“授参与清理浙北江南田土的官员军民童子营生员三等忠勤嘉章一枚，因积累病逝者赐丧葬抚恤银百两，擢一子入县学就读。”
看着面前堆满一地的应天、镇江、常州、苏州、松江、嘉兴、湖州、太平、池州、宣州、广德等江南、浙北各府、直隶州的地籍鱼鳞册和户籍黄册，再看看户部又左侍郎、前大都督府营田经历司司官柯鼎开那张黑瘦的脸，郑克臧不由得有些感动。
鱼鳞册，又称鱼鳞图册、鱼鳞图、鱼鳞图籍、鱼鳞簿、丈量册，是宋代以来的一种土地登记簿册，将房屋、山林、池塘、田地按照次序排列连接地绘制，表明相应的名称，是民间田地之总册。由于田图状似鱼鳞，因而得名。黄册又称赋役黄册，是以户为单位，详细登载了户内成员的乡贯（籍贯）、姓名、年龄、丁口（人数）、田宅、资产等内容的户籍资料，是明清两代管理户籍的登记文书与征调赋役的执行依据。
“有没有加入保证金一项？”唐凯山忙说没有，于是郑克臧吩咐道。“必须加上，万一倒帐，大户尽管肉疼但也不伤元气，但小户顷刻就倾家荡产了，所以必须预先设法弥补。”唐凯山有些不以为然，但郑克臧坚持，他自是不会说不的。“另外，钱庄的开立有泉货衙门各省分司审定，但清算必须由计征衙门，也就是税务司来办，权责要分开厘清。”
柯鼎开当下跪倒谢恩，说起来，他之前的正三品是为了对应户部侍郎的职位超擢的，本来没有打算这次还能再胜一级，更没有想到能出任郑克臧亲信近臣的内大臣的职务。
“王上谬赞，”柯鼎开此刻又惊又喜，喜的是郑克臧的评价甚高，未来也有可能入阁拜相，惊的正是所谓父子同朝，有权臣的隐射，于是他急忙谦逊道。“臣如何敢与父辈同列。”
“臣遵旨。”唐凯山应了一声，当下开讲起来。“保康银贯重七钱，含银量达八成五分，其余一成五分为铜、锡和铅。”保康银贯的含银量不要说不能与俗称雪花银的库平银相比，就连市场上主要流通的含银量925％的杂银和90％的西班牙银币也未必能及得上，可谓劣币中的劣币，但郑克臧的目的正是用劣币驱逐良币，以便把市面上流通的金银铜钱给驱离市场。“货值一千文，为足贯。”
唐凯山当下表态道：“请王上放心，关于钱庄营运的相关章程，臣等月内便可以奉上。”
郑克臧认真想了想，的确有些道理，根据劣币驱逐良币的理论，正是有价值才得以被人收藏的，这样一来以两改贯暂时做不到，却可以提前获得一部分钱息，因此他张口问道：“泉货衙门可有把握各地的银两都挤出来？”
“还有，钱庄要分等，准备金不足的不准超范围经营……”
带着一连串指示的唐凯山退了下去，但郑克臧的工作还没有结束，这不，监察院正卿蔡汉襄又请求陛见……
唐凯山再度应声道：“是。”
“柯卿，这一年多来，可是辛苦了卿等了。”
看着唐凯山沮丧的脸，郑克臧安慰道：“卿为国理财的好意，孤是明白的，不过眼光要长远一点，不必锱铢必较，只要银贯能广泛流通起来，改铸的钱息才能源源不断。”
正当他疑惑的时候，就听唐凯山解释道：“臣等以为，这恰恰说明了民间已经认可了银贯的价值……”
唐凯山羞愧的正想就此退下，但郑克臧又唤住他：“唐卿啊，货泉衙门除了关注铸币之外，还有一项事务断然不可懈怠了。”
柯鼎开退出去不久，泉货衙门的会办大臣、户部右侍郎、前大都督府宝泉经历司司官唐凯山被内侍引了进来。只见他向郑克臧叩拜之后，将之前端在手中的盘子呈了上去，自有内侍转交到郑克臧的手里。
柯鼎开忙不迭的向郑克臧谢恩，这并非阿谀，须知道嘉章对活着的人升晋非常重要，而让死者遗子入县学更是打开了其入仕之途———明郑的学校跟前朝的既有相同又有不同，其中相同的是，入学者非但不要交钱，而且有食宿、笔墨、书本的补贴；而不同的则在于，只要县学肄业，生员便可以选择继续深造还是出任小吏。
“如此甚好。”郑克臧满意的点点头，随即他似乎想到什么，于是张口道。“柯卿啊，营田司虽然裁撤了，但如今卿的职责甚重，没有一个名目却是委屈了。”柯鼎开心头狂跳，就听郑克臧说道。“卿本来已经是正三品了，这样吧的，孤给卿一个从二品内大臣的头衔，也便于清丈时与地方上交涉。”
郑克臧低头看了看手中的银币，果然找到了唐凯山所说的【直当千文】的字样，于是他皱着眉头问道：“市面上确可以当一贯来用吗？”
“臣明白。”这么说并不是柯鼎开在虚以应付，事实上他很清楚郑克臧的用意，没错，郑克臧虽然不禁止兼并，却对私垦新田有极大的忌讳，因此他的工作重心边上清查隐没，不但如此，郑克臧还有意将清丈长期化制度化，当前一个省一个省的清查，待最后一个省清查完了再从头开始新的一轮清查，在不断的清查过程中使得郑藩对地方的控制力达到历朝历代前所未有的程度。“臣必当竭尽心力。”
看着这些铜钱的大小、厚薄，郑克臧再次发问道：“唐卿，这些钱币的面值是如何计算出来的，一旦在市面上流通，会不会有歹人把若干小钱熔了改铸大钱，搅乱市面呢？”
郑克臧自然不想让他精心设计的银贯跟大明宝钞一样变得毫无信用，但唐凯山却颇有信心的回答道：“王上且宽心，以当初试作的武定银贯的发行情况来看，由于制作精美，不易伪造，因此市场少见流通……”
“赏也赏了，接下来柯卿还要继续把浙闽赣粤四省的清丈结果拿出来。”给了颗甜枣之后，郑克臧又把更大的担子压在柯鼎开的身上。“本藩虽然不禁兼并，但是对应征税额和应募兵员，总归还要做到心知肚明的。”
唐凯山的用意郑克臧不用猜都明白，那就是在保康银贯尚未大量流通前，尽可能的回笼白银，但货币能不能确立信用，关键还在于官方是否能自我接受，因此对于唐凯山的要求，郑克臧理所当然的予以了否定。
“说起来，这个内大臣还是委屈了卿了。”别看柯鼎开已经惊喜万分了，但郑克臧却似乎觉得这个酬赏还不够，便又拿出一根胡萝卜来诱惑道。“若不是柯大人如今位列参赞，卿加一个内阁大臣也是足以胜任的。”
郑克臧一愣，没有流通，这还有什么可以值得高兴的？
郑克臧想得很明白，只要市面上没有计重的银两了，银贯想不流通也不可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