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二章·柳暗花明
第二章·柳暗花明
想不到过了这么久还遇到供奉我的庙，还是个破庙！
我在我的神像前晃悠了半个晚上，左右顾盼，也怎么都想不通是哪个人把我的神像造得其丑无比。当然，要是我知道了是谁，我就要赤霄活吞了他。
“无尘仙君”在九重天上的名号除了”战神”，在仙界美男榜上也是独占鳌头，即便风流成性的名声超过了我的这个名号，也不至于沦落到如今神像上这五大三粗的莽夫形象，先不说这细小如豆的眼睛，单单是这硕大如猪的鼻孔我就忍不了了，还有这一身骚气的红色圆领袍，我什么时候品味差到要把自己穿成一个新郎官？难怪没人来访，这样子的神像，不把人家吓个半死就不错了，不过这庙虽破，灰尘遍布，蛛网集结，可神像前的蒲团分明是刚刚换上的，与这庙中的破败格格不入。
神像前的桌上整齐地摆放了三只兔型的馒头，模样可爱，栩栩如生。我凑上去捏了捏，馒头还没凉，这下我饿了几天的肚子苏醒了。
偷偷摸摸环顾四周，假装成信徒的模样，我给我自己的神像拜了三拜，再三确认周围没有人，就以最快速度把三个馒头塞进了我的袖子里。
兔子馒头拿走了，下面放着一块红色的手帕，手帕的两角绣着海棠花。手帕下的盘子甚是精美，这看上的倒像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小姐的。
我正琢磨着要不要把这手帕取下，说不定给我成一段佳缘，后面就”汪”地一声再次扑倒了我。
赤霄咬着我的袖子，一下子把我的袖口扯开了一个大洞，袖子里藏着的三只馒头掉了出来。
我扑了上去护住我的一个馒头，只见赤霄卷了卷他的大舌头，两个馒头立马入肚，他那吞口水的满足声在我耳朵里就好比是晴天霹雳。
我安慰着自己不生气不生气，一低头，就这一会儿功夫怀里的白兔子变成了只黑兔子。
算了，我怎么能跟狗一般见识。我去找点水，洗洗再吃。
这世界本来就是这样，失去和拥有来的一样快！我掸了掸身上的尘土，紧紧攥住我的馒头，温柔地摸了摸赤霄的脑袋，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我的破庙。
找了半天，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城外，城外的守卫见我一身破烂，交戟喝到：“青州城不收留乞丐，快滚。”
我刚想大骂出口，赤霄汪一声跑了过来，扑向守卫二人，我心中大喜，喊道：“霄霄咬住他们。”
我这会儿装模作样地掸了掸身上的尘土，整理了一下仪表，故作道骨仙风之态，不屑地瞄了一眼两个被狗咬得生无可恋的守卫：“无理小辈，哼。”
接着我送了他俩一个大大的白眼，趾高气昂地把头扬到天上，头也不回地喊了一声：“霄霄，我们走。”
那气势可谓是惊涛拍岸，无人敢出其右。四周的人见我此番都怀着敬佩的目光围了过来，我沾沾自喜摸了摸赤霄的脑袋，说到：“霄霄，没想到除了吃，你还有点别的用。”赤霄默默低着头，不做声响。
一时之间，拥挤的人群在我身后议论纷纷，我猜他们都在讨论我道骨仙风的气质，“无尘仙君”的气质可是在三界之中出了名的，儒雅谦恭且人多俊朗，怎会有人不爱？
而此刻，人群中窜出来几个大胆的孩子，跑到我的面前，我本见他们几人乖巧虔诚，正欲伸手传他们一个小小的点化，岂料······他们朝我吐了吐舌头，嬉笑喊我”这个人好傻啊”。
我伸到一半的手尴尬地停滞在半空中，若是有人能看到我的脸，那就是黑线遍布，那一定是我无尘仙君最难看的样子。
赤霄同情地用他的头来蹭了蹭我的手，我顺势撸了一把赤霄金棕色的毛，心中暗暗表扬了赤霄。
就这样，我俩结伴着往城中走，我道：“霄霄，我饿了。”
“君上兜里不是还有个馒头吗？何况君上本是上神之身。”赤霄小声嘀咕道，“饿着也不会死，可不像我肚子都饿瘪了，没有法力支撑，我都瘦了一大圈了。”
“你瘦点好，你瞅瞅你肚皮上的肉都坠着了，还想着吃呢。”我笑道，赤霄却汪了一声离我一丈远，不给我摸他的头了。
后来，我就着那个脏兮兮的馒头在墙角找了处可供歇脚的地方，蹲着吃了起来。
陆陆续续的行人从我面前走过，跟着他们来的是在街头行乞的一行人。一个个拖家带口，衣衫褴褛的，老人抱着襁褓中的孩子坐在后面，年轻点的跪趴在前面，嘶声力竭地向行人哭诉。听了一会儿，我也听了个大概，旁边这一家子是来逃难的。正趴着的妇女她的相公被捉了去充军了，留下了一家老弱妇孺，适逢天降大旱，家中田地颗粒无首，眼看今年的税交不上了，一家子趁着夜黑连夜逃了过来。
于是我又回去摸着赤霄的狗头，吃着我的馒头。可不知何时起，我面前放馒头的破布上竟无由多了零零碎碎的铜币。
眼前旁边的妇女哭成了泪人，面前的铜盆中才零零星星几个铜币。没想到我蹲着吃馒头还能赚钱？这么一来我是不是蹲着就能赚钱了？那我吃喝也不用愁了。心里顿时美滋滋的，让赤霄给那个妇女衔去几个铜币，妇女感激连连。
我心中一凛，不对啊，本仙君不是乞丐啊！
想着想着我就跟那一家子混了好些天，依旧是天天嘶声力竭，内容是一样的，不同的是他们捎上了心地善良的我四处奔跑，城东城西城南城北四处都跑遍了，而每天乞讨下来，都是我赚的比他们多。
？？？我堂堂一个仙君，再入人间竟沦落为街头行乞的乞丐。这要是被九重天上的小仙们知晓，八成牙都能被我笑掉。
依旧是要饭的日常，我躲在角落里抱着赤霄打盹儿，赤霄真的是太重了，快把我压死了。
闲暇的下午，阳光将我俩照得十分慵懒，我这会儿正做着梦，梦到我还在九重天上做着我的神仙，怀中抱着一个娇滴滴的红衣少年。少年眉如黛，眸似星，朱唇点绛，眼角一粒泪痣娇媚之中带着几分讨喜。就在我正欲一亲芳泽之时一阵冷风突然袭来，冷得我一哆嗦睁眼醒了。
而此时街头夕霞满天，巷尾款款走来一袭红衣，模样看不真切，单凭夕霞勾勒出来的清瘦而若隐若现的身型便可令望者垂涎。
我拍了拍压在我身上睡成一头死猪的赤霄，正欲上前搭讪，岂料身子被赤霄压麻了半边，眼见美人儿即将走过，我连声嚷道：“美人留步！”
美人听我呼声，停住了脚步，侧脸用余光瞄我，问道：“你，是在唤我吗？”
“没错，没错。”我笑着强撑住自己麻木的身体站了起来，我发誓以后再也不抱着赤霄了。
美人转过身来，我才知道用任何语言都难以形容他，这样的相貌长在男人身上不单让女人嫉妒，更让男人觉得心动啊。例如本仙君就心动了！他一双明眸映着黄昏的霞色，千万风光尽数收敛其中，偏只是微微垂下眼睫，轻轻抿唇，足以让人垂怜。
我的目光上下游走了好久，直到赤霄在我脚边上拱着，说道：君上你这眼神快把人看穿了！把你的口水擦一擦。
我这才狠狠地踩了赤霄一脚，装作一副道骨仙风的样子，假装撸了撸我并不存在的胡子，笑道：“我见美人面色不好，碰巧今日紫薇星动，美人可是遇上了麻烦。”
美人听我此番言语，不禁莞尔：“我倒是没遇上什么麻烦，不过遇上了你。”
我闻言上前几步，他抬眸望着我，眉宇间端的是一番风月，却又十分雅致，他开口时声如凉月，语气却倒是水中之月，温软至极。
“我怎么是麻烦呢。”我溜到他身后，说道：“我这个人偏是古道热肠，平生偏爱与美人交善，美人若有兴趣不妨与我小说一二。”
他绕过我往前走了几步，又辗转回眸望着我，说道：“我可没兴趣。”
说完他又补了一句：“没兴趣跟一个叫花子谈天说地、”美人一个转身，给我留下一个漂亮的背影，调皮的风将美人儿的袖子吹到我的脸上，一阵诱人的香气翻涌而来，甜而不腻，深得我心，而他袖上大朵的海棠花栩栩如生倒是像开在眼前一样。
美人一个抽身收回了他的袖子，他眯起一双眼，笑道：“我见你这翻模样也并非行乞之人，以你这巧舌如簧的本事，不如去做个算命的，好歹也能混个温饱，你说是么？”
“美人若是喜欢，那我就是个算命先生。”我笑着想去捉他的手，却无意拉下了他腰间的香囊。
“倒也不用了，我命天生不好，不用算就知道。”美人停顿了片刻，拨弄了额前被风吹乱的发，说道”那香囊便给你了，去城东溪棠阁换身好点的衣裳吧。”
“喂。”我叫他准备转身离开，再次叫住他，“美人姓甚名谁，至少给我留个念想吧。”
他转身过来看我，一双明眸映衬出即将暗淡下去的霞光，夜般漆黑的眸中万籁俱寂，却云淡风轻的回我道：“你不用知晓。”
我这场白日梦最终定格在他的那个转身，我还没有看清楚他眼睛里的东西，就被摇醒了。
“喂，你是算命的？”
我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摊子前坐着一个彪形大汉，皮肤黝黑，面露凶相。他一只手按住我的摊子，一只手搭在我肩膀上，看得我心里有点慌乱。
我清了清嗓子，冷眼拨开他搭在我新衣裳上的手，果然一道黑印子在我的白衣上十分扎眼。
“我问你话呢！”大汉暴躁地拍了拍桌子。
我不疾不徐地理了理衣服，端起了架子，回答道：“我是算命先生，不过你的生意我不想做。”
“一个臭算命的还在这儿咋呼，我说，你挡我门口，我不收拾你就算了，你还，还还还……”大汉这一嚷嚷，不一会儿周围就围了一圈人，把我们包裹的水泄不通。
我扫了他一眼，站起身来，问道：“你近日里是不是总遇到蹊跷事，自从你媳妇跟别人跑了，你就经常碰见你最怕的东西……”
周围人一听”媳妇跟人跑了”，一个个都竖起了耳朵，在后面窃窃私语。
“你……你别瞎说。”大汉有些结巴，显然是被我说中了，心虚却要强撑着面子。
“不用担心，遇到几只狗而已，没什么好怕的。”我说完便拎起来躲在摊子下面的赤霄，赤霄很显然不满意我打断他的好梦，十分凶悍地叫了几声。
那大汉竟吓得一个哆嗦坐在了地上。
“你是不是很害怕狗啊。”我走过去蹲在他面前问道，口吻却异常的平静。
倘若我没看错这个人最近遇上了几个小鬼，或许是平日杀生太多，遭了报应。不过我向来是不吃狗肉的，纵使我想吃，赤霄也不会答应。而这个人，就是个卖狗肉的小贩。
“其实你也不用怕，缠着你的东西很快就会走了。”我回到我的藤椅上坐着，敲了个腿，慢慢悠悠地继续说道：“你看看你的身边。”
那大汉四处张望一圈，额前已冷汗淋漓。我闭目正好可望他目中景象，几只厉鬼正伏在他身边，似乎准备把他撕成碎片。
“大……大师，救救救救我！”那大汉已然吓得乱了阵脚，先前嚣张跋扈的劲儿烟消云散。
围观的人也各个瞠目结舌，看得越发入了神。
“霄霄，你去把那几个吃了吧。”我拍了拍赤霄的屁股，示意让他去补充补充营养。
赤霄很不情愿地朝我汪汪大叫，仿佛要跟我吵架，他嚷嚷着：“君上我要吃好吃的，我不想吃这些脏东西，容易拉肚子的。”
“乖。”我挠了挠赤霄的颈，他舒舒服服地伸了个懒腰，一个跃身扑向那个大汉。
那大汉若不是长得结实，在他被吓死之前估计先会被赤霄那肉乎乎的身子给压死。只见赤霄竖起了耳朵，在大汉身上嗅了嗅，不消片刻，几只小鬼便被他拆吃入腹。
这时我再问那大汉：“你在仔细看看，缠着你的东西还有么？”
那大汉听我这么一觉，回过了神，定睛一看，小鬼都跑了，连忙跪下给我磕头，连声称我是活神仙。
“别磕了，我不过是个算命的。对了，你媳妇今天晚上就会回来了，以后，别再杀生了。这次有我帮你，下一次可就不知道会如何了。”
那大汉听到此处，喜极而泣。围观的人也一时人声鼎沸，过了没多久，整个青城都知道城南有个算命的先生，不但深谙命数天理，还略懂些通灵之术，更重要的是这个算命先生年纪尚轻，面容俊朗，风度翩翩，尚未嫁娶。
后来这个大汉的媳妇也回来了，他的狗肉店也不做了，铺子重新修饰了一番，要让给我做我的算命生意。我倒是也不好谦让，我继续摆着我的小摊子，至于那家店，我让给了巷子里要饭的一家子，让他们做起了生意，而他们做的正好就是兔子馒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