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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不求回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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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去医院。”徐行挡住白召南的眼睛,“你别看,会难受的。”

    “你还清醒吗?徐行!”白召南躲开徐行的手,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她的肩膀,只见她愣愣地看着自己身后某个方向,忽然微笑。十分诡异。

    “我可以去找他吗?”

    原来是朝砚。白召南再次确认了徐行的伤口,心中一阵绞痛,险些支撑不住。徐行简直魔怔了似的,拖着受伤的脚向朝砚快步走去,可是那边朝砚看见徐行反而扣上帽子假装没有看见。

    天上飘下小雨滴来,白召南不多说话,抱起徐行就往老先生的小诊所跑。

    “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你说。”

    “你的眼里我是什么样子?”

    “胆小但是不容小觑。”白召南一张嘴,雨就灌进喉咙里,极其不舒服,但是他格外珍惜徐行开口的机会。

    “刚才那人是朝砚吗?”

    “是啊!为什么不是?”

    “我以为自己认错了。你是靠什么认人的?”

    白召南咽了一下口水,没来得及回答,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是该说人的长相呢还是气味、声音、感觉。听见徐行继续说,“在我眼里只有你是正常的,你不知道我有多么辛苦忍着不去看你。因为我看自己也是毛茸茸的怪兽的样子,很可怕,只有你的样子没有变。你是什么感觉?是不是害怕自己随时被吃掉?”

    “你在说什么?”

    诊所比较偏僻,环境却很好,门前一棵皂荚树的枝叶伸进了门窗。平常只有熟识的几位老人经常到访,或是看病,或是聊天。

    今天诊所里只有老先生一个人在练棋,等白召南进门来,屋外的雨已经哗啦啦倒下来,砸的楼上的屋棚“噼里啪啦”响。老先生问清了事情缘由,对白召南呼来喝去,叫他拿干毛巾、毯子、烧热水之类。

    “得先看看伤口啊!”白召南着急道。

    老先生白了他一眼,声音阴沉得要把地板砸个窟窿出来。“你去里面等着我有话要和你说。”

    白召南心里打鼓,预感到是不好的事情。等老先生说完,他回到前厅,看见徐行看了他一眼,开始解脚上的绷带。刚才包扎的时候,因为害怕,没能直面,现在她看到了自己的伤口。

    哪有什么伤口?脚上只是划破了一层皮而已。可是,用过的绷带上还残留着大量血迹。徐行整理好身上的毛毯和头上的毛巾,向里间的老先生道歉,瞥见他身后的墙上挂着的九重玦,分不清是不是曾经送到她手上的那块,对她来说不重要了。

    知道的越多,心情越沉重。

    “先别走。”白召南一面拦她,一面着急的四处张望去寻伞。

    “你爷爷应该能治好你的问题,是我自作多情,还害的你晕倒,想让我怎样都可以,不论付出什么代价,只是希望不要去找我家里人。要赔钱的话,先欠着好不好?我以后会慢慢还。”

    “爷爷也能帮你治。”

    他不会。明明是怀着恶意。连白召南也说看见血在流,老先生却说“不是事实”。她没有想去偷听但是他们说话的声音实在算不上密语。

    “不行。”老先生一吼,整栋楼抖三抖。“白召南,你给我回来。”

    徐行冒着雨去了。白召南气冲冲走到老先生面前,一张脸变了模样,对面架子上的玻璃杯反射出绿光。

    “你觉得公平吗?她现在只是个普通的高中生,为着家庭同学烦恼,受着别人都没有的折磨,你们所谓的教育就是对一个不知情、不会还手的弱者施以致命打击吗?要怎么让她认错?难道是让她只剩下一口气的时候,一字一句的告诉她说,只要你说这三个字我就帮你?九重玦是你给的,来寻仇的疯子们是你引来的,亏你说最宠爱的是她!”

    “那是她应该承受的。你要做的不是可怜她,而是尽快让她为以前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也要保证不能让她重蹈覆辙,伤害到任何人,包括你自己。把手上的纹身去掉,这样算是作弊。”

    “我不是你派来的,没有义务听你吩咐。”

    “好。你随意,有需要再来找我。”

    “白召南得了和我一样的病,在过去的一星期里我不计前嫌的帮他,结果发现他爷爷能简简单单治好。我听见他们说话……他爷爷知道这事明确表示不会帮我,你说是为什么?”

    徐行还存有一丝希望,如果能够得到白召南的帮助就好了。他那时不是愿意的吗?说服别人这种能力,她没有,但是确信这么一提,燕珊珊一定会替她出头。

    果真,燕珊珊一找到机会便去找白召南对话。她这人总有点儿太看得起自己,说话的语气是命令式的,徐行心里有些羡慕,难得那些人笑嘻嘻接受了。或许这是属于燕珊珊独有的魅力。

    “她陪你吃糠咽菜,陪你每天十公里,替你挡住危险,为什么不能帮她治病?”

    “你知道她是什么病吗”

    “那我不管,这件事是你做的不对,给个说法吧!做人总要知恩图报,这样怎么能行?”

    “怎么不行?”插嘴的是余嫣,她一边收作业,一边朝两人这边看,“没听说过把人饿到晕厥能治病。”

    “因为她负不起医药费,所以不行。这个理由你能接受吗?”白召南的目光落在徐行的眼里。

    种种不能言说的理由,沉默而忧伤的下雨天。

    期望越大,失望越大。你以为自己的付出会有回报,但是不是人人都像你一样。尽管如此,仍然要保持自我,不要回到“别人”的类别里去。这是社会的正确引导方向。

    “余嫣说的没错。”

    一语惊堂。无关人士总能在重要的时候嗅到不一样的味道。他们的注意力转移过来,若有若无的看着几人。他们还记得白召南以前常常故意招惹徐行,有时候过分了些,后来徐行性情大变,两人安分许多,再到最近,徐行常常关心白召南,似乎在照顾他的身体。虽然白召南澄清说并不是得了重症,也和徐行无关,但是他们更加怀疑这两人之间的故事绝对可以讲一辈子。

    “白召南,我不怀好意,故意让你饿着,让你跑步跑到吐,骗你说那是为了治病。”

    “到底什么病?”

    大家围着白召南追问。徐行独自走出教室,前往百年古林,撑起一把伞,踩着红砖石上的青苔。就算不下雨,这里也是潮湿的、阴暗的,和其他区域格格不入。从小就被灌输着“太黑的地方不能去”的念头,因此对黑暗产生了恐惧,随着年岁增长,自身的喜好表现出来,她发现自己对这种地方有一种偏爱。

    明明打着伞,雨滴还是掉进了脖子。冷不丁地一个刺激,徐行伸手一摸,是黑色的液体。她的脑海里浮现出脚趾受伤那时的记忆来,流出来的血也是黑色的。白召南的爷爷在诊所里说,“你现在变成这样哪里还分得清真假”。

    老榆树的根茎浮在砖石表面,令人联想到一生丰功伟绩的老人在晚年被迫违背坚守了一生的原则那般痛苦和无奈。

    处处透着不对劲。徐行正想离开,但是已经来不及了。她的脚动不了,树林里深色的雨水痕迹——至少她以为那是雨水流过的痕迹,慢慢活过来,在半昏半明的下午三点钟,挥舞的水草一样在巨大的笼中攀爬。

    徐行装作什么也没看到,把伞沿往下压,本该转身往回走,但是双脚似乎首先听从了内心的愿望,继续向前。

    水草忽然从地上荡起,徐行脚下一绊,雨伞脱离手掌,整个身子趴在地上。不远处几个看见她此番模样的男生笑了笑这人的囧样,轻轻松松的离开。

    绊倒她的那块砖原本是平平整整、结结实实嵌在泥土中的,现在一端翘起,下巴处的那一块也是,还有腹部,被尖锐的东西顶着。她感到了泥土的湿润,和雨水的天然味道,内心深处有什么东西觉醒了。

    一个人被拔掉鸟的翅膀,一头独角兽被拔掉角变成人,一个小男孩眼里的纯真变成恐惧,一条蛇被斩成七段,一位父亲走进森林的小路丢下年幼的两个女儿,一位王子被他的公主抛弃……

    耳边的砖石炸开……

    绿色眼睛的乌鸦,温暖的触感,还有白召南的脸。徐行在砖石炸开的那一刹那起身逃跑,还不忘捡回雨伞,并不记得这些东西是怎么留在记忆中的,当她回过神来,已经认定白召南造成这一切。

    现在,她亲眼看到了。白召南站在她面前,黑暗的区域放大,耳边的风呼呼的响,把她整个人拽倒。

    朝砚忽然出现,伸手来扶,两人之间还差着两三寸的距离,忽然被黑色的网给抓进黑色的雾气中去。接下来出现的是余嫣,她不慌不忙,对此情此景没有一点儿恐慌,笑盈盈蹲下身子,“我问你,你的眼睛在这种情况下也能看见吗?”

    “所以大家说你在晚上偷偷背书是真的?所以才考了第一?不是说你不在乎吗?为什么要让我难堪?真虚伪。你感到难受吗?我救你出来。”

    徐行感激涕零,以为她真的要帮自己离开这里。那只手压下来,孙悟空看到如来神掌似的压迫感袭来。

    突然强烈的风把她生生压垮在地,眼前电光火石,绿色的光,一个看不清容貌的影子快速散开。这时余嫣已经不见了,徐行感到她的气息在头顶某个地方悬着,风一样慢慢散开。徐行摸着地面,小心翼翼的向前走,稍微看到了一些亮光。

    “喂!发什么呆呢?”

    身体被用力摇晃着,重复的声音不断冲进耳朵。水流击溃城堡似的,把徐行拉了回来。眼前的世界恢复正常。她看见眼神仿佛是一张温床的梁夏,还有清秀的燕珊珊。

    “不会中邪了吧?”燕珊珊说,“传说以前这里是个庙,打仗的时候和尚们不愿意屈服,全被杀了。”

    “喂!好点了吗?”梁夏把手在徐行面前晃晃,一脸担忧。

    “我怎么了?”刚刚的事情那么真实,但是现在回过神来就像是思维暂时掉进了一个深渊。疼痛感都是假的。她抬起手掌,摔出来的伤口还在,袖子下面有液体在流,大概是血。

    “都上课了,你还在这儿发呆。想逃课的话,大家一起陪你好了。”梁夏的眼神往边上撇撇,白召南、朝砚两人一前一后走过。

    徐行拽住朝砚,没想到他的衣服松松垮垮,一颗扣子飞了出去,从梁夏鼻尖擦过。半边肩膀露出来,雨水落在光滑的皮肤上。一只绿眼睛的乌鸦纹身瞬间消失。

    “你在做什么?”朝砚的好修养在这一刻破碎,厌恶之色浮于表面,“请你保持距离。”

    完全是两个人。朝砚给人的感觉不是这样。

    白召南扬起下巴,嘴角抿起弧度偷笑。走出两步,忽然转过身来,靠近徐行,“真大胆,耍流氓。”

    徐行暴跳如雷,对着朝砚的背影大叫,“看看怎么了?我是不小心,谁能想到你的衣服质量那么差,我还怀疑你是故意的!卑鄙!无耻!”

    “你怎么变成这样?亲爱的,你别激动!”燕珊珊轻轻拍着徐行的背,抱住她。徐行明显感到不适,忍受几秒,从燕珊珊怀里滑出来。

    “我没事。”徐行推开燕珊珊,一双眼睛紧盯着白召南。

    白召南的精神慢慢紧绷,面前这个人似乎有些不一样了。他想到刚听到“徐行”这个名字时,看到的那幅画像。敬畏。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当时心里是这样想的。现在看到了真正的徐行一般的感觉。一只脚抵住他的胸膛,把他按到树上,白召南多年来第一次从深思中惊醒,浑身上下那一震将会是以后如何也忘不掉的屈辱。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过一步,她做出这个动作应该有些难度。

    那只脚收回,膝盖受到猛烈撞击,身体下坠,一抬头,刚好遇上徐行那深邃如汪洋大海之渊的眼睛。连眼神也变了。徐行的脑袋猛地砸下来,白召南捂着额头闷声呼痛。

    那边梁夏猛然闭上眼睛,脚下踉跄,及时扶住树干,眉头紧皱,一只手掌狠狠掐着自己的脑袋,看起来在忍受着痛苦。徐行注意力被吸引过去,搀着梁夏要走,白召南一伸脚绊倒梁夏,燕珊珊及时拉住徐行才避免她被带倒。

    眨眼间,两人扭打在一起。基本上是白召南在欺负梁夏。后者根本毫无还手之力。

    两个女生连忙拉开白召南。慌乱之中,徐行的目光却是沉静的,白召南的呼吸也是平稳的。他们在另一个世界互相压制。

    “我不会再手下留情了,徐行。”白召南笑着威胁道。

    “谢谢你这么对待我。”徐行回应,转头看见白召南胳膊上那个纹身,莫名有些兴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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