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一看那人的眼神就知道了,这块宝石是值钱的东西。女孩一瞬间心惊胆战,她没想到惹上了麻烦。一边是巨额财富,一边是被坏人盯上。还是尽早甩开为好,它本来就是要去垃圾场的,那就在这老板的眼前扔进垃圾桶好了。
“这个好玩,同学,一百块卖吗?”
女孩认出这是前些日子在校门口写字的老人。
“卖!”她确定身后的老板在看着他们。假装不识货就好了,白白得了一百块也算赚到了。
老人从脏兮兮的口袋里拿出一沓钱,全是红钞票。女孩心惊,怎么会这么有钱,怎么会如此轻易地露富?他是骗子。骗子被打断了腿,拖着断腿在路上行走。他往学校那边去了,还要干什么呢?
绿色眼睛的乌鸦。徐行在天气灰蒙蒙的早晨发现了它。她本不想注意到,无奈乌鸦报复似的大着胆子在她耳边尖叫。惹得她无端捂着耳朵惊叫,引起侧目。它在引导她。这么神奇的事情,徐行忍不住跟上去看看。
梁夏看见徐行迎面走来,挺头昂胸等待她和自己打招呼,可是两人擦肩而过,她竟然目不斜视,没有看到他。有点反常。
徐行来到一个散发着恶臭味的河道边,乌鸦朝林子里飞去。一些隐隐约约的影响在脑海中成形。是梦里熟悉的场景。尸骨,垃圾,秋天开放的石蒜花,四季青翠的坟墓,突然降临的洪水。这里没有洪水,只有在垃圾堆里挤出一条通道的小溪。
我会去那种地方吗?不会。徐行要走,被老人拦住去路。
“腿被人打断了。”老人热心为徐行解惑。“他们让我向你道歉,孩子,随我去那边说话。放心,看到你就像看到了我的孙女。”
“我要去上课的,快迟到了。”徐行绕过他逃跑,手被抓住。
转身,老人下跪,老泪纵横。
徐行后退,本想一走了之。却鬼使神差的随着他走到了僻静的树林。
“我是来送你这个。”老人拿出绿宝石。“没错,是那个小伙子的东西。价值连城,被我用一百块买下来,我想送给你。”
徐行怔住。她听见自己的心脏在打鼓,因为恐惧。
“作为交换……”老人把宝石放进徐行手中,帮助她握紧拳头。
笑意不善。恶臭的味道从四面八方袭来,身体中的神经和筋骨在寒冬腊月里受冻整整一季似的,脆弱无力。徐行呕吐,奔跑,四肢乏力,手里那颗宝石牢牢攥在手心。真是虚伪,她想起昨晚的梦。
奔上人来人往的宽阔马路,徐行发现身后根本没有人在追。刚刚两人经过泥潭时留下的脚印,现在只剩下她的。
眼前灰蒙蒙一片,就像今天的天空。她还能看见马路上的石子、人影,听见人声,所以没有觉得奇怪。
呼啸而过的风,她在奔跑。脚下的平地突然出现大坑,徐行不小心摔倒,手里的宝石骨碌碌滚到路中间去。再回头看看,哪里有什么大坑,是她的鞋带散开而已,一定是自己绊倒了自己。真蠢。
一辆车在几十米之外正在正在朝这里驶来,她感受得到地面的震动。还来得及,她想。冲过去捡了宝石假装着急到对面去买东西,无人察觉。很顺利,她摸到了宝石,正在起身,车还在远处。
她似乎丢了一段时间。从窃喜得手,判断出红灯还有半分钟,到听见大卡车的紧急刹车声、朝砚的喊声,被朝砚扑倒,疼痛如热浪慢慢裹上身体,不该是几秒之内能完成的事情。
影子。徐行看到浅浅的影子。今天没有太阳,怎么会有影子?卡车明明在十米之外,为什么她看得那么清楚?汽油燃烧的味道扑面而来,灰扑扑的车头,凹陷的一只手印,迷雾散开,阳光柔弱,浅浅的影子紧贴着车延伸到她眼前。
原来今天是晴朗的日子。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太阳出来了,被迫似的,不情不愿的发射微弱的光。
一双双眼睛在看,她的囧相落在早就安排好的看客眼中。有人在笑,“你们看,有人要钱不要命。”
那是白召南。
司机探出头,大骂,绕过伤者扬长而去。
“一会儿就说是帮白召南找回失物,把东西还给他吧。他是故意这么做的。”
除了手里的宝石,面前的地上还有另外一个。是白召南早就放在那里引诱贪心的人,来来往往,上当的只有徐行一个。在别人眼里,包括朝砚,这是事情的真相。假宝石是一种新兴的玩具,会慢慢挥发不见。
嘲笑持续很久。人群很快散去,带着看到的真相回到自己的地方四处宣扬。徐行在教室门口的信息交汇处找到白召南,伸手拉一拉他的衣袖,说的兴高采烈没有回应,再用力拉一拉,白召南回过头,居高临下的眼神审视她。
“什么事?”白召南扭头看向别处,与身边人不合而谋,强行忍着嘲笑表现出优雅君子的温和。“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这是你的,我偶然捡到的。”
白召南拿起徐行手心里的宝石,对着阳光仔细观察,皱起眉头假装天真道,“好奇怪啊!这个不应该是在垃圾场吗?难道你特意为了我去翻垃圾了?想想那场面,各位,真难得。没想到徐行变得亲民,也舍得她的自尊了!”
认识的,不认识的同学围在白召南身后捂嘴偷笑,交换眼神。
竟然还有这样的人……别看着她平时装得很正经,背后不知道干过什么缺德事……都是这样的,学习好往往道德败坏……真丢人,为了钱不要命……还厚着脸皮来还东西,能值多少钱啊,让自己被全校嘲笑,这下没人瞧得起她了,活该,连老师也知道了,说肇事逃跑就逃跑吧,人家也没说说看……
过了两天,徐行才发现自己是断了胳膊也伤了脚。因为肿的难看,行走不便,被梁夏抓到,送去医院,被医生一脸怒气训道,“这是能要命的!”
“现在还有你愿意理我。”
两人坐在教学楼前的台阶上,正是晚上七点,刚刚响过上课铃声。同学们三三两两从他们身边经过,都绕道而行。眼前的梧桐树间,路灯照亮红白相间的地板。
“可别和我说肉麻的话。”梁夏拿出手机翻找,目不斜视,倒像应付徐行,被逼着听她说话似的,“如果是我我也会去捡。那东西就算不是真的,也能卖个千儿八百的,我就不信只有你会那么做。没人是完美的,要承认这个实在太难了。真理已经成了评判别人和安慰自己的借口。安慰自己的时候说这句话,指责别人的时候也说,没人是完美的,对,我就不会这么干。干嘛要活在被别人评判的世界里,走了一拨,还会再来一拨,他们只是说说而已,发泄自己的坏心思,而你会是永远的受害者,永无出头之日。你的人生是你的,不是为了没有资格评判你的人。像我这种人抬头看到的是天,而你看到的是老师的权威,同学的看法,对与错的判决。不是你不对,是他们太坏,故意要说你不对。你听,我录到过什么声音。”
“把该拿的钱尽早拿出来给我,别等我动手。你这种人真让我长见识,我烦透了,别再浪费我的时间。”是白召南的声音。
“给你……全都在这儿……都给你……”
“别再出现在我面前,不然我打断你的腿。”
“我这么老了……”
“其实我比你还老,叫我爷爷都不一定够辈份。”
梁夏得意,“你说我把这个散播出去会怎么样?这叫作反击。”
徐行还没说话,身后一个声音在两人头顶响起,是许嘉文,“我劝你们别这样做,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许嘉文难得这样认真。
梁夏不满,询问徐行意见,徐行决定,“别招惹他。就这么过去算了。”梁夏负气离开,扔下徐行一人拖着伤残上楼。
朝砚从背后追上来,眼神里满是心疼,“我来背你。”
“不用。”徐行拒绝,因为会成为焦点,被大家关注,因为她会紧张,这是令她频频心动的人。拒绝无用,朝砚已经把自己手上的两本书交给徐行,不由分说背起她往教室走。
一共经过四个班级,不知要被多少人看到。到了教室门口,徐行几乎是央求,“你放我下来,到这里就可以了,不想被看到。”
“好。我扶着你。”
门从里面打开,徐行看见梁夏。对方没有多余的表情,扭头继续睡觉。他是为了提醒她,门内的这么多耳朵听着他们的动静。
还以为她孤零零的没有朋友,结果傍上了朝砚。他们是这样想的。凭什么?朝砚长得好,多才多艺,学习也好,家境也好,性子温和,又幽默,为什么要和她走在一起?
是因为乐于助人?
意识到这一点几个女生连忙上前去帮忙,安顿好徐行。朝砚凑到她耳边,压低声音告别。听着徐行离开的脚步声,徐行感到一直加速跳动的心脏慢慢平静下来。然而,白召南紧随其后,把门摔得一声巨响。
算了,没什么事的。徐行强迫自己压制心中的不安,在纸上画着圈圈。时不时的看着手表,仅仅过去十分钟,却像几个小时那么久。终于,她忍不住,转身将一个字条团起来,扔给余嫣。
“你是谁?为什么要那么做?”
白召南抓着人往墙上撞。
“明明是你做的,我在救她而已。我错了吗?你打算杀人吗?”
“我做的?是我做的?你别往我身上抵赖,告诉我你是谁!”
“我看见了你设计的现场,没想到是真的。”
那些纸张?白召南懊恼,作案的证据怎么就随随便便放在书里了呢?不过,还有一件事,当时他都没能反应过来,朝砚是怎么发现的呢?她离开公路的时间明明是够的,而且缓行的车在遇到红灯之后已经停下来,为什么会突然加速?没反应过来?更像是那段时间被偷走了一样。
“没有把握的事情不要随便做。”朝砚忍着痛警告白召南。
“是吗?你说的对。”白召南松开朝砚的衣领,帮他拍拍肩上的尘土,忽然一拳砸到朝砚鼻子上。朝砚吃痛,弯着腰捂住鼻子,发出断断续续的喊叫。白召南看见他手指间流出鲜血,这次没有时间被偷走的感觉,大感愉快,临走之前踹朝砚一脚,高高兴兴转身,看见惊呆的余嫣立在墙角。“晚上好!”
“白召南!”余嫣鼓起勇气叫住他。刚刚看到那一幕她被吓到了,但是知道他这么做的理由,有必要为他着想。
“怎么了?”
六亲不认的声音。
“别再欺负徐行了,她向我求助。是有多害怕才会选择向我开口,白召南,你离她远点吧,别再欺负她。不然的话,我对你不客气。”
白召南静默几秒,笑道,“好的好的,遵命。”扭头小声嘀咕,“发什么神经!”
白召南躺在沙发上发呆,老先生把一碗汤送到面前。白召南双腿架到沙发靠背上,把头吊在半空中,藏在茶几的阴影之下。
“告诉你一个秘密,我差点杀了徐行。”
没有等来回应。白召南瞥老先生一眼,见他喝光了给自己端来的汤,知道他在生气,便放下心来。
“有一个叫作朝砚的学生在关键时刻救了她。我当时都没反应过来……不过很奇怪,车子明明在看到红灯后停下来了,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加速。不知道为什么朝砚能躲过加速的车,当时那速度不可能在十米之内就停下来。”
“仔细调查过了吗?”
“司机承认是自己疏忽,装错了零件。车上有一处凹陷,司机说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监控里没发现任何异常。”
“一个老司机怎么会装错零件?”
“对,对啊!我怎么没有想到。”白召南跳起来坐好,拉着老先生上蹿下跳,不过看看他的脸色,白召南安静下来,滑下沙发跪在地上。“我会继续监视朝砚。”
“没有把握的事不要再做。”
“是,我知道了,对不起。”
第二天,学校通告说,三号教学楼的围墙因为潮湿而发生部分倒塌,请学生们不要靠近,以免发生事故。
都这样了,那朝砚还和没事人一样,真是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