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雨落群生
武道大会,如期举行。
凉州城中,人山人海,能够有幸目睹武道大会,是江湖上的侠客心底的荣耀。
白茫茫的落雪,像天鹅绒一样,漫天飞舞,雪落在了夏炎的肩头,也落在了柳青青的眉梢上。
朝歌在前一日夜里,便离开了,张顺贤惹得祸,在江湖上沸沸扬扬,朝歌要回去,替张顺贤分担一些潜在的威胁。
喧嚣的凉州城,因武道大会,变得更加的繁荣,夏炎站在广场外,静静地望着那座占地足有万顷的广场,江湖中,各大宗门的势力,也都聚集在这座广场上。
夏炎既能偶然遇见柳青青,也自然会遇到其他人,而广场的边缘处,就有一个身披青袍的青年,一直在默默地注视着夏炎。
青年身高九尺,站在人堆里,也是最显眼的一个。
他的笑容模糊,离着夏炎数十米外,他的身前,蒙着一层白茫茫的大雾。
被别人盯着的时候,实则自己的内心,也会随之有了心灵感应,所以,当夏炎回过头时,也恰巧与青年的眼神对撞在了一起,那场朦胧的大雾,源自青年那双深邃的眼睛。
此时的夏炎,心底一怔,青年的瞳仁,像是有一股强大的魔力,将夏炎的灵魂,撕扯进自己的世界。
青年在笑,那笑如晌午,微醺的阳光。所以,当他慢慢地接近夏炎时,那会儿的夏炎,神情迷惘,倒是比遇见任何人,都要紧张的多。
这究竟是为何?
青年的脚步声,在夏炎的世界里,犹如蛮横的霹雳,轰隆作响。
可当夏炎慢慢地醒来时,他躺在了一张床上,黄昏的光,静静地打落在床边,他方睁开双眼,便看到一脸忧色的徐芷薇。
他轻轻地揉了揉额头,轻声安慰道:“芷薇妹妹,夏炎无事!”
徐芷薇一把扑进了夏炎的怀中,哽咽道:“哥,你若是有事,芷薇也不活了!”
夏炎长吁了口气,将徐芷薇从自己的身上,轻轻地推开,道:“芷薇妹妹,以后就不要这么悲观了,难道你盼着夏炎死啊!”
徐芷薇愣是将泪咽了下去,眨着一双晶莹的大眼睛,像是夏炎生命里的一道门,在此时,慢慢地对他敞开了。
站在客栈的窗户前,夏炎默默地注视着街巷上的人马,可当他将眼神停在一处角落时,他心底一惊,正是晌午时,所见的那个青年。
他怎会在此?难道他一直都在跟踪自己?
这时,柳青青推开了客栈的大门,一开门,便开口随意的提起晌午时,在那广场发生的事,夏炎指着窗户外的那个青年,对柳青青说道:“你能看到他吗?”
柳青青顺着夏炎的指向,向窗外看去,在夏炎的眼底,那个青年,正微微眯着一双狭长的眼睛,笑眯眯地看着自己。
柳青青一脸惊愕,道:“我什么都没有看到!”
夏炎心底一惊,喃喃自语道:“啊?竟与我想的一样……”
青年身披一件青袍,青袍竟无风自动,街市上本无风,可此时,客栈里的那扇窗,却开始开开合合,这可是白日里的时光,却如此的诡异、阴森。
他究竟是谁
“或许,他只想让你看到他吧!”柳青青笑道。
柳青青的反应,倒不像夏炎心底所想的那般,柳青青的心境很平和,似在叙述着一件寻常小事。
可当夏炎再次瞥向那处街巷时,青年的身影,却已然消失了。
武道大会,不日举行,这段时间,凉州城里的陌路人马甚多,而夏炎所在那座客栈,房间也都满了。
每到晚上,隔壁的那间房间,便会传出清冷的箫声,无眠的夜里,也时常是这段竹箫伴着自己直到天明。
次日,客栈里,有数名大汉,倒在了血泊中,而站在那些大汉之间的是一个身披黑纱的女子,女子身形高挑,剑眉入鬓,可谓是有一种英姿飒爽的美感。
客栈的大堂围满了人,可官府里的兵马,却皆选择了缄默,在武道大会期间,凉州城中的兵马,只负责维持秩序的安定。
至于,在刀剑下枉死之人,他们一律不管,这时的凉州城,已是名副其实的江湖。
而江湖中的血腥,也如模版,栩栩如生的刻绘在凉州城中。
女子清冷的背影,看起来就像雨夜里的青竹,清新且微醺的气息,自女子手里拎着的那壶酒,慢慢地流淌到客栈外。
此时,伫立在客栈里的小二,硬着头皮,将女子拎着的酒壶,打满了酒水。
可在女子的长袖间,微微露出了一角,那是一根竹箫,看到那根竹箫,夏炎也想起了那一个个无眠的深夜。
无眠的夜里,夏炎会想起张顺贤,会想起萍儿,也会想起刚刚离开的朝歌,可那个自己未来得及表达心意的女子,却似鱼梗在喉,他的心底,有些难受。
“姑娘!这根竹箫,可否让我一观!”夏炎的脚下,是一片血印。他毫不在乎的走向那面容清冷的女子,他笑着指着女子袖中的竹箫,说道。
女子微微一抬眼,那一瞬,女子的眼中,有流光出没,而那道流光,也恰是一道剑气!
剑气涌向夏炎时,他坦然地目视着女子,直至,剑气入海,而夏炎的眼神,也依旧古井无波。
女子倒是略有些惊讶,“哦?你是何人?”
夏炎笑道:“江湖中人!”
“敢问英雄尊姓大名?”女子的气息,轻柔、清澈。
“夏炎!”
修炼了仙仙留给自己的古籍,周身的气韵,也一直都在改变,直至,某一日醒来时,站在李云山面前的少年,就恍似换了一个人,那时的李云山心底震撼,却又无法解释。
所以,此时的夏炎,心平气和地站在女子面前,倒也没有半分怯懦。
“夏柔!”女子将手中的竹箫,递给夏炎,笑靥如花。
“哦?与夏炎同姓?”夏炎佯装惊讶,眼底却含着一股笑意。
“你住在附近?”夏柔道。
“离你很近!就在你的客房旁边!”夏炎微微耸了耸肩,道。
夏炎从容应对,他在笑,有人却在吃醋。
徐芷薇瞪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哽咽道:“夏炎!你又有了新欢!夏炎,你可真是无耻!是我徐芷薇看走了眼!”
“唉!夏炎无能!”夏炎垂头丧气的样子,很好玩,在夏柔的眼底,看来是如此的。
徐芷薇一把拽过夏炎的臂膀,怒气腾腾地瞪着夏柔,道:“这个男人是我的!”
夏柔哑口无言,而夏炎的心,则是苦楚不堪,“芷薇妹妹!可不可以不要闹了!”
徐芷薇狠狠地拧着夏炎的臂膀,痛的夏炎,龇牙咧嘴,“我看你还敢不敢!我看你还敢不敢!”
徐芷薇呲着一对小虎牙,恶狠狠地说道。
夏柔被逗笑了,站在一旁的柳青青,也是忍俊不禁,倒是李云山却一直拍着自己的额头,大呼,“荒唐!荒唐啊!”
折腾了一上午,倒是夏柔也顺利的加入到了众人之列。
只是没想到的是,夏柔亦如仙仙和柳青青一样,乃是孤身走江湖。
夏炎啧啧称奇,道:“现在的女孩子,可真是可怕!”
夏柔讲起自己在江湖上的所见所闻时,倒是风轻云淡,只是,在几人的心底,夏柔的经历,简直可以说是惊天动地!
而论起自己的武道,夏柔也是大大方方的说道:“只要败一次,便是死局!”
夏柔的说法,跟夏炎心底的意念,不谋而合,剑走偏锋,劫后余生!
不会接受上天的施舍,每一步都走在刀口上。
问起死去的几个大汉是何身份,夏柔也只是随意说了一句,“荣朝!”
夏炎心底一怔,“这可恶的荣朝,竟在自己的身边开花!”
再提起荣朝时,夏炎心底感到膈应。
次日,也是武道大会,举办的第一天。城中央的广场上,摆着数个擂台。武道大会,江湖之人,皆可参加,据说,每年的武道大会,尧国都会动用大量的人力物力。
在比武中胜出的武者,会得到尧国赐予的丰厚奖品,其中也包括一些在江湖上,早就扬名的神兵利器。
当然,比起那件即将出世的圣物,这些俗物,倒是逊色了不少。
夏炎站在最南边的一座擂台,因擂台上比武的乃是如他一般,满面青涩的少年。
他当然会好奇,与自己年纪相仿的少年,武境究竟会强到何种程度!
夏炎的身边,只有夏柔一个人,而柳青青早就被徐芷薇拉着去逛街了,在徐芷薇的眼里,这场武道大会,就是一群疯子举行的盛会!
而李云山却去了另一方擂台,因为那座擂台上的人,实力似乎更加的强大。
至少,那个场地的人是最多的!
擂台上的少年,手持一柄黑铁剑,而另外一人,则持着一件拂尘,所以,不难看出,手持拂尘的人,乃是道家修士。
而手持黑铁剑的少年,却像夏炎一样不伦不类。
夏柔笑道:“你觉得哪一方会赢?”
夏炎沉思了片刻,道:“那柄黑铁剑,不是俗物!”
“哦?”夏柔眼底的笑意未消,似乎认可了夏炎的想法,但她在等待下文。
黑铁剑出鞘的那一刻,擂台的四周,温度足足下降了十几度,众人的内心,皆有一片阴森、诡异之意。
少年的笑声乖戾,深邃的瞳仁里没有光,就只是一片黑暗。
望着擂台上的少年,夏炎似乎能够感同身受,这一刻,令他想起了那个雨夜,自己跪在落魄山上,苦苦哀求师父的原谅。
不知为何,总觉得,彼此的命运,会纠缠在一起,和夏柔,和柳青青,和徐芷薇,和李云山,还有擂台上,这个手持黑铁剑的少年
有的人,只是初见一次,就已经值得,就像柳青青的师父疯老道,也只是出现在了柳青青的生命里一阵子而已。
再看向擂台时,那手持拂尘的少年,身边却起了一场雾,那场雾,隔断了所有人的视线,而在那片雾气中,竟有霹雳,从半空,铿锵一声落下!
充满现实主义的擂台,却无人关注,只觉身后有一片雾,像平日里的任何一场雾气一样平常。
无人回头观望,在他们的眼底,冷锋交接,更加的痛快!
阵阵刺眼的霹雳,将场地与外界隔绝,而场下的众人,更像身处在一片异世界。
拂尘静静地挥舞,时间慢慢地凝固,当那个手持黑铁剑的少年,冲破迷雾的那一刻起,他猩红的双眼,令他看起来更像是一头野兽。
那场雷电,炸的他皮开肉绽,可他在笑,在诡笑,直至那笑声,变得愈来愈猖獗,变得愈来愈嚣张,“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今日,就是你的死期,张三算!”少年猛地挥起长剑,那片雾气,忽的一阵功夫,被一片剑气冲开了。
剑光凛冽,自剑身上,流淌出的气息,更像是自灵魂深处,溢出来的气息。
而此时,广场的四周,竟隐约间,多了几道暗影,一开始,会认为,那片暗影,不过是光打在物体上,留下的影子。
可慢慢地,现实开始向众人讲述着一场神话。
暗影在动,那些阴暗的颗粒,在相互碰撞,之后,暗影开始疯狂地扭曲,直至,慢慢地幻化成一根根坚韧的锁链。
在忘忧谷中,见识了仙仙的道法,当时觉得很另类,也很惊奇。
但,当面对如今的场景时,却再一次改写了夏炎心底对武学的看法。
原来,世上真有神迹!
夏柔更加的平静,毕竟,她也是见惯了大场面的人,可即便如此,面对眼前的两个少年时,她心底已在认可,“这一切,已是不易!”
暗影游走在炽烈的白光下,一瞬之后,手持拂尘的少年,吐出了一口黑血。
古怪的暗影,像绳索一样,捆缚在少年的身上,少年的双眼,忽明忽暗,灵魂的光,正慢慢地寂灭。
可,他硬是撑着,咬破舌尖,溅出一口鲜血,大喝道:“太上天雷诀!”
在极短的一瞬,世界忽的入夜。
黑魆魆的四周,伸手不见五指,可瞬息间,一道刺眼的霹雳,竟映亮了整片大地。
铿!
锵!
战斗延续到如今的地步,似乎已经注定了结局,可手持黑铁剑的少年,竟一跃而上,那柄长剑,忽的幻化为一道巨大的幻影。
那柄剑,从半空斩落下来,恰落在了雷潭之中。躁动的黑炎,顺着少年的周身,向四周疯狂地席卷而去。
有限的擂台上,却演绎着一场春秋大役,黑炎势如沧海,霹雳恍若绝巅!
站在擂台边缘的两个少年,目视着彼此,却皆哈哈笑了出来。
“张三算,不愧是你啊!”
“李雨生你也不赖!”
他们跳下了擂台,他们皆昏死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