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七劫炼神（下）
“我们下车步行。”阿奴说着手脚麻利地收拾东西，震天弓已经被涂上胶水和泥灰，看不到表面的纹饰，变得灰不溜秋了，两把宝刀也换了破旧的刀鞘。李飞扯了一张大布把弓和刀包起来，与其它衣物合在一起弄个大包背着。
李飞看着她双手飞快地穿梭，不过几分钟就在眼前变成了另一个人，象是变魔术一般，不由叹为观止：“好神奇的易容术，可是你为什么不把自己扮漂亮一点？每次都扮得这么丑，现在真的是个‘黄脸婆’了。”
阿奴惨然一笑：“受惩罚是肯定的，但还不一定会死，只是要给你拿解药却千难万难了。”
“哎，乖儿子！”阿奴眼角流露出狡黠的笑意。
李飞伸伸手踢踢腿，笑了起来：“好像全好了，连功力都恢复了大半。”
“等人家发现我们再化装就来不及了。快闭上，要不药水流进眼睛会很痛的。”
阿奴脉脉含情地望着他：“李大哥放心，我一定不会让别人伤害到你！”
李飞大笑，豆腐吃毕，迈开大步先往前走了。
“我不知道，我一发现你中毒晕倒就下去找了，但他的残尸已经不在了。”
李飞又气又怒，眼一转，却贴在阿奴耳边道：“妈，我要吃奶！”
阿奴也不知是气还是急，将他拉住压了下来：“你这人啊，自己命都快保不住了，还总是想着别人……大乘禅宗已经出面保护他们了，太上教和幽玄宗与他们并没有仇，不会因为他们与大乘禅宗开战的，你就放心吧。如果你在他们身边，反而会引发大战害了他们。”
阿奴更是羞得缩手，跺了一下脚：“你怎么这么不听话，快把眼睛闭上！”
“因为只有无影门的门主才有解药。”
看样子无影门并没有准备用毒刑逼供的办法来逼他，反正对他来说已经没有什么好失去的了，要骗就骗吧，看谁最后骗了谁！
“我本来就是很丑的。”阿奴“慈祥”地一笑，虽然脸皮微有些僵硬，但因为扮的是身上有病的人，却也唯妙唯肖。
“我杀不杀你是我的自由，可是你不杀我，无影门会饶得了你？”
他突然睁开眼，瞧见阿奴的眼中有一种温柔之色，阿奴却被他吓了一跳，大显扭捏，与大妈的脸不相衬了。她哪里是怕药水流进他的眼睛？是觉得在他脸上抚摸不好意思。
李飞猛地站起来：“糟糕，我的朋友们不知怎样了。”
阿奴的泪终于落了下来：“不，我不让你死，其实还是有一个办法的。”
“那么也就是说，你背叛无影门就绝对拿不到解药，你不背叛无影门就要杀了我，我都必死无疑？”
李飞装作思考了一会儿，才以无奈的口吻说：“好吧，如果他们真的还愿意接受我，我就加入，总比死了强，我才十八岁，还没活够呢。”
马车走了一会儿，阿奴拿出一个小包，解开是些瓶瓶罐罐，瓶子里装的是药水、胶水之类，盒子里面有许多小格，装了各种颜色膏状、粉状的东西。
“不……如果没有解药，最多只有七天，哪里来得及寻找？”
阿奴只给他抹平了皱纹，涂了些液体，没有弄其他东西，李飞要过镜子一看，脸变黑了许多，加上现在的他比以前强壮，更像是一个农家小伙子了。
两人下车，车夫什么都没说，继续前进。
“这里是哪儿？”李飞率先打破了沉默。
李飞依言闭上眼，阿奴沾了些药水在他脸上仔细涂抹起来，虽然她的手化装过了，感觉上去却细细柔柔，温软如丝，有如情人的轻抚。
阿奴低着头：“这儿是临海郡义阳县附近，在东河县东南千里之外。”
李飞把眼闭上，暗想：鬼才信她说自己是丑女的话，什么时候找个机会，把她的脸洗掉看看庐山真面目。
这时李飞才发觉自己脸上也有皱纹，大约早已不是自己的真正容貌了。
“我……以前用的那种药物很珍贵，也很难弄，可以常年不退，而现在用的只是普通材料，不能水洗，也不能长久。”
阿奴幽幽叹气，说：“我也不瞒你，我与无影门内的一个重要人物有点关系，所以有较高的身份，但无影门内没有特权可言，唯有实力和功劳才能提升阶位。我进入无影门的时间还很短，化装成难民其实是一种考验，要三个月不能被人识破，类似这样的考验有很多，无非就是易容、潜伏、杀人、打探之类。”
他放了她算不算晦明说的“种因”，结果却是靠她回头来救他，这算不算是“得果”？阿奴骗了他，现在来偿还他，算不算是“因果”？这种事大约连和尚们都弄不清楚，所以说话总是云里雾里的。
“什么，这么远了！那我昏睡了几天？”
“为什么？”
他的弓、刀都在马车内，假的那本书也在怀里，但从里到外的衣服都换过了，现在外面穿的是青布夹袄，土蓝布宽裤。可以肯定这本书阿奴已经看过了，至于他身体的最重要部位有没被看过还有待证实。
“我们现在去哪儿？”
“什么办法？”
“我没看到后面有人追我们，为什么要化妆。”
李飞也能感觉到灵窍内还有毒气，加上偷听到阿奴母子俩的讲话，看来只能再活七天的事不是假的，不过阿奴肯定不会让他死的，因此装作无所谓地说：“不如我们找个大城，好好吃喝几天，让我临死前享受一下生活，等我毒发了，你砍了我的头去领赏，不是两不相误么，哈哈。”
阿奴瞪大眼睛张了嘴巴，一个踉跄差点跌倒：“你，你……”
马车继续前进，两人四目相对都有些尴尬，她曾想杀他，结果又来救他；他也曾想杀她，却又放过了她，而现在他还吃了她的口水和灵丹，承了她一个大大的人情，这笔账该怎么算？
“被我杀的那个血影杀手身上难道没有解药？”
“你一夜之间把东河城的富户盗光，并且嫁祸给太上教，足见你的手段高明；能逃过一个血影杀手和五个幻影杀手的袭击，并且杀了血影杀手，也足见你的武艺和潜力。如果我为你担保，他们也许可以收容你。”
李飞问：“你在无影门内是什么身份，为什么会与难民混在一起？”
无影门为什么要拉拢他？一个可能是无影门门主真的看中了他的潜力，想收了他培养成超级杀手；而更大的可能是看中了他的天梦神功，但从他身上的赝品《绣像水漩传》中看不出任何疑点，所以要稳住他，想从他口中掏出秘密来。
李飞只觉脑中轰然一声，原来无影门门主就是阿奴口中的‘青姨’，从她们母女俩的交谈，可知她们与无影门门主的关系非常亲密，青姨如果不是她们的亲戚，也一定是同门关系。那么他还能寄望阿奴会背叛无影门吗？如果阿奴说为了救他而背叛无影门，那一定是假的，肯定是别有目的！
“我不信，你把脸全部洗掉让我看看。”
果然开始劝降了，李飞假装完全没有起疑，问道：“我杀了他们不少人，无影门还会接受我吗？”
“说得也有些道理，可是，你为什么不杀我？”
阿奴踌躇了好一会儿才说：“你出现得很奇怪，武功更奇怪，无影门已对你产生了兴趣，原只打算生擒你，却不料屡屡失手，连血影杀手都被你杀了。如果你连死都不怕，不如投入无影门，那么不但能拿到解药，还能躲过太上教和幽玄宗的追杀——天底下只有无影门的特殊藏匿技巧和易容术能躲开他们。”
“看到会把你吓坏了……丑的比美的容易扮，丑的也比美的不容易引人注意。现在轮到你了，把眼睛闭上。”
她倒出一点液体混入一些粉末涂在头上，再用小梳子梳了几下，头发就变得黑多白少了。接着在脸上涂了些液体，搓揉了一会儿，皱纹舒展开来，再对着小铜镜，用小竹刀勾画挤压，额头弄些浅纹，眼角压出些鱼尾纹。最后再混合成一些淡黄色的液体涂在脸上，变成了一个脸带病容的四十多岁的妇女。
“我就不闭，为什么你以前会脸红现在不会了？”
谁会把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搬走，李飞更不相信她的鬼话，阿奴第一次骗他，也一定会第二次骗他，她是不能相信的！但现在命运操控在她手里，却只能先假装不知道了。
“一直往东走，到了城里再买马。现在开始我是你母亲，你是我儿子，我们是去投亲的。”
李飞一副悲怆之状，低头想了一会儿，突然哈哈大笑起来：“死就死了，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有什么好怕的！况且天底下灵丹妙药无数，未必就没救了。”
阿奴黯然点了点头，眼中已现泪光。
“四天五夜了。”
阿奴神色黯然：“不是，只是你内腑和气血中的毒气清除了，经脉、骨骼和内力中的毒素还在，几天之后药效一失，还是会复发。先上车吧，你身体虚不要吹冷风。”
李飞依言上车，一瞥眼之际，见驾车的是个壮硕的男人，压着竹笠低着头，并不理会他。
“咦，你的脸上怎么不会红了。”
“那你又为什么不杀我？”
李飞差点跳了起来：“什么，我要叫你妈？”
好半晌李飞才讪笑着出来，脸上那股青黑之气已消失了，只是显得有些虚弱。阿奴垂着眼光迎过来：“你感觉怎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