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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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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师尊,你这是做什么?你弄疼我了。”

    赵时宁揉了揉被他掐着有些痛的腰间软肉,满眼委屈地瞪着他,好像他做了多么十恶不赦的事情。

    谢临濯缓缓攥紧了手指,他没想做什么,只是不想让她就这样轻易离开。

    凭什么将他拖进了淤泥中,她却能当做无事发生,还能心安理得去找旁人。

    他不可避免地憎恨起她的无情。

    “你走吧。”

    半晌,他低声说。

    谢临濯的身影有一半隐没在阴影中,好像周遭的黑暗在慢慢地将他完全吞噬。

    赵时宁也不知道他究竟发什么疯,只觉得他不可理喻。

    “那我走了。”

    她随手重新梳理了一遍有些凌乱的发髻,又念了遍洗尘咒,准备出门去找沈芜蘅。

    “赵时宁,离沈芜蘅远一点。”

    谢临濯的身影已经全部被黑暗隐没,她看不清他的神情,不耐烦地应了一声,欢欢喜喜地推开了门。

    刺目的阳光顺着门缝钻了进来,驱赶了房间内的暗黑,可是这光却落不到谢临濯身上。

    他胃部又是一阵不适,他终于不用再忍耐,痛苦地干呕出声。

    ——

    赵时宁刚一路小跑穿过院落,到处找了找,都没有找到沈芜蘅。

    她走出无羁阁远远地眺望,果然看见不远处悬崖边沈芜蘅正迎风练剑。

    她的道袍随风而舞,剑意诡谲又阴柔,好似银光流动,剑式瞬息万变,看得赵时宁啧啧赞叹,目瞪口呆。

    沈芜蘅看见她,立即将剑收入鞘中,铮得一声,犹如哀鸣。

    她飞身而起,像是一只轻盈的鸟雀,缓缓落在赵时宁面前,又恢复了赵时宁熟悉的温柔模样。

    “阿宁,你找我?”

    赵时宁满腹的话堵在了喉咙中,莫名有了一丝做小废物的羞耻感,她小声嗫喏道:“没有什么。”

    沈芜蘅却面露惊讶,“阿宁,你突破了。”

    “只是……筑基而已……”

    赵时宁有些不好意思道。

    “那也很厉害呀,筑基修士体内应该有了灵力,但灵力太少暂时还用不了,阿宁,你有打算以后修什么?”

    沈芜蘅看懂了赵时宁的窘迫,她从来都不是顾及他人想法的人,可偏偏却真情实感地为赵时宁考虑起未来。

    赵时宁闻言也露出茫然的表情,“我也不知道该修什么,难道修士非得选择一条道而修吗?”

    “剑修,符修,器修,法修,丹修这些你都不感兴趣?”

    沈芜蘅倒是想让赵时宁做剑修,毕竟她与谢临濯都是剑修出身,她有自信可以把赵时宁教成当今天下第一剑修。

    赵时宁摇了摇头,她打定了主意修合欢,并不准备再去淬炼灵根苦修。

    但这话她没敢跟沈芜蘅讲。

    她从小当乞丐命已经很苦了,若是还要再苦修几百年,不如杀了她。

    若是非要学个东西,她只想学个可以偷袭的武器。

    不用正面和人迎战,打完就跑,多好。

    赵时宁将这种想法说给她听,本来还害怕沈芜蘅会说她没有出息,没想到沈芜蘅却笑着幻化出一把银色长弓。

    她扣弦,拉弓,对准对面的山峰的一棵树木,明明长弓上没有搭箭,可随着她的动作,白色的灵力幻化成三根长箭,如同几道流光飞出去,穿透整个天际。

    赵时宁看到对面山峰的树木顿时倾倒,掉进了深不见底的悬崖之中,心脏轰隆隆的乱跳。

    【这也太帅了。】

    系统的声音与她的心声同时发出感叹。

    “你想要的武器是这种吗?”沈芜蘅将长弓递给赵时宁。

    赵时宁连忙点头,两眼放光,小心翼翼地接过弓箭,学着方才沈芜蘅的姿势缓缓拉弓,弓箭上居然出现了道微弱的青色灵力,她心中一喜,但转瞬那灵力便又消失不见。

    她又尝试了几遍,还是不行。

    她耷拉着肩膀,像一只落水的小狗,将弓箭还给了沈芜蘅。

    “我没有灵力,只怕是用不了这弓箭。”

    “你才刚刚突破用不了灵力也很正常,这把弓箭不适合你,过几日我下山亲自为你做一把适合你的长弓。”沈芜蘅连忙安慰她。

    赵时宁沉默片刻,“沈师叔,你为何对我这么好?”

    赵时宁并不习惯沈芜蘅对她热切的态度。她本就是天生敏感多疑的人,不仅不会因为沈芜蘅对她的好而头脑昏昏,反而会怀疑沈芜蘅是否别有所图。

    “阿宁,对你好还需要理由吗?”沈芜蘅不由得轻笑。

    赵时宁闻言眸光微动,但嘴上仍旧说:“若是师叔想要拿回魂魄拿走便是,其实不必要这样对我。”

    “我不拿走魂魄,若是拿走了,我与你的牵绊岂不

    是就没了。我若真想拿走,在见你的第一面就会杀了你。”

    沈芜蘅不想与她多提此事,转而提起旁的话题,“这无羁阁空无一物,我待着实在是厌烦,阿宁,你可否愿意与我去人间一趟?”

    “人间?”

    赵时宁听着“人间”这两个字,明明是她的家乡,却觉得无比的陌生。

    “师叔,我真的能和你一起去人间吗?”她声音轻了些许,试探性地问。

    人间与修真界隔着一道结界,只有修为高的修士才能穿过这道结界抵达人间,就算到了人间也不能任意使用术法。

    “自然。”沈芜蘅将手伸向赵时宁,“阿宁,握住我的手,我带你去人间。”

    赵时宁犹豫地回头看了一眼无羁阁,有些害怕怀孕的谢临濯出什么事情,但回人间的诱惑实在是大,她也只是迟疑了片刻,便想也不想牵住了沈芜蘅的手。

    沈芜蘅牵着她的手,纵身飞向了云海。

    赵时宁开始还死死捂着眼,完全不敢乱看,可过了一会胆子大了些,视线穿过指缝看见了柔软的云彩,但也仅限于此,她真的怕沈芜蘅没有拽稳她,她直接掉下去摔死。

    不过片刻,沈芜蘅带着她已经稳稳落地。

    赵时宁试探性地挪开手,却发觉已经身处人群熙攘的街道中,耳畔是熟悉的小贩吆喝声。

    她真的回到了……人间。

    人间此时已经入了夜,不知今日是什么节日,街道上的行人分外的多,街道周围的店铺灯火辉煌,衣香鬓影,宝马雕车,格外热闹。

    “难得来人间一趟,我带你去我从前常去的酒楼。”

    沈芜蘅早已变幻了个模样,不再是道姑的装扮,而是穿着寻常的衣服,梳着普通的发髻,面上覆着一层薄纱,看着与周围的女子并没有什么不同。

    赵时宁这才发觉自己也换了身打扮,脸上同样覆了一层薄纱。

    “好呀。”

    只要不在无羁阁,赵时宁在哪里心情都是愉快的。

    沈芜蘅带着她穿过层层人群,赵时宁偶尔听见别人的谈话,约莫听到别人在说什么“上巳节”,“帝王要在子时登上朱雀楼”……

    【咦,赵时宁,是拨浪鼓,你不给你的孩子买一个吗?】

    赵时宁肯定不想买,只当做没听到系统的话,但是系统却不那么容易轻言放弃。

    【赵时宁,你能不能有点爱心,出远门居然不给孩子带礼物!过分!太过分了!】

    赵时宁在卖拨浪鼓的摊位旁停下脚步,满脸怒意,随手挑了个拨浪鼓。

    “夫人,这边还有其他玩具,你还需要别的吗?小孩子贪玩,一个拨浪鼓怕是不够。”小贩满脸堆着笑容为她推荐旁的东西。

    “不必了,一个就够了。”

    赵时宁能买个拨浪鼓已经是极限,将沈芜蘅方才给她的银钱递给小贩,急匆匆地转身离开。

    拨浪鼓随着她急匆匆的步伐敲啊敲,敲得赵时宁心烦意乱,不可避免又想起了谢临濯。

    她不过离开一会,怎么可能会出事呢。

    很快,赵时宁就跟着沈芜蘅到了酒楼,沈芜蘅似乎对这里极为熟悉,带着她爬了几道楼梯就到了顶楼,坐在窗边几乎可以俯瞰整个神都城,还有不远处的朱雀楼。

    “哎呀呀,您是沈修士?沈修士,小的有快二十年没见到您了,您还是这么年轻,与当年一个模样。”

    沈芜蘅转过身望过去,见是位身披毛巾的小厮,她神情温和,“你是?”

    “您瞧我这脑子,当年我还只是个七岁孩童在这里跑堂,如今已经长大容貌大变,修士不认识我也是正常的。当年多亏了修士相助,要不然我可得被来这里耍酒疯的人打死了。”那小厮说着说着竟要落下眼泪。

    赵时宁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坐在桌边欣赏着神都城的夜景,想当年她就在这偌大的神都城的某个角落里,白日出去乞讨,晚上回到城里破旧的狐仙庙里睡上一觉。

    日子浑浑噩噩的,也就这样过来了。

    如今想来,却又好像过了一辈子那么长。

    沈芜蘅终于应付完那小厮,坐到了赵时宁对面。

    赵时宁托着腮笑道,“没想到沈师叔如此热心肠,还会在人间行侠仗义。”

    沈芜蘅表情淡然,“我并未要救他,只不过那几个闹事的太过聒噪,吵到我了,我随手杀了便是。”

    赵时宁心中一哽,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为好。

    店小二很快就上了酒水菜品。

    赵时宁已经十几年未见到人间的吃食,也就昨日吃到了枣泥糕,但那远远解不了她的馋,她眼巴巴地盯着面前的烧鸡,又看了看沈芜蘅。

    沈芜蘅为赵时宁斟满一杯酒,“阿宁,这世间能与我共饮的也就只有你了。”

    “可是我不会喝酒,若是喝醉了该怎么办?”赵时宁捏着酒杯,凑到鼻子间闻了

    闻,只闻到辛辣的味道。

    “若是喝醉了,便在此住一日,若是长醉不醒,那便在此长住下去。”沈芜蘅将一杯酒饮尽,与赵时宁一同望向城中的朱雀楼。

    繁华辉煌的灯火将巨大的阁楼镶嵌了一层金边,时不时有几朵绚烂的烟花绽放于天空,美不胜收。

    赵时宁莫名觉得沈芜蘅心情不太好,她试探性地抿了一下杯中的酒水,辛辣浓烈的味道让她直皱眉头。

    “呸呸呸,真难喝。”

    “多喝几口,总会适应的。”

    沈芜蘅的脸颊多了些许潮红,眉心的朱砂痣殷红如旧,这却使她多了些鲜活的气息,少了许多怵人的森森鬼气。

    “我瞧着你也不是很能喝酒的样子,既然喝不惯那就不喝,为何要勉强自己,逼着自己去适应呢,我这个人从不勉强自己。”

    赵时宁不会喝酒,正好方便了吃菜,她大快朵颐,这一桌子的菜,最后几乎全是她一人吃光的。

    不知何时,朱雀楼下已经挤满了人群,百姓们纷纷站在朱雀大街,抬头仰望着即将登楼的天子。

    “我还从未见过人间的帝王。”赵时宁呢喃道。

    “人间的帝王又如何,虽是天生帝命,一界之主,但命中注定与修仙无缘,也不过是朝生暮死的蜉蝣。”沈芜蘅又为自己倒了一杯酒。

    “为何无法修仙?”赵时宁不解道。

    “福祸相依罢了,有得必有失,帝王至尊已是难得的命相,若是再能修仙长生不老,那岂不是占尽便宜,就好比神族仙族大多子嗣艰难一个道理,天意如此。”

    沈芜蘅已经有了些许醉意,她每次来都饮最烈的酒,如今快二十年没饮酒反倒酒量下降了不少。

    朱雀楼下的百姓纷纷下跪,高呼吾皇万岁,声音震彻云霄。

    赵时宁兴致勃勃地向窗外伸出半个身体,准备去看看这人间至尊究竟是什么样子。

    她不期然地抬头,正好与朱雀楼面无表情俯视着百姓的司鹤南目光相撞。

    “呀,怎么是个小孩子?”赵时宁满脸失望收回目光。

    那小皇帝瞧着不过就十岁,过分瘦弱,穿着极不匹配的黑色龙袍。

    而沈芜蘅又饮了一杯酒,她掐指算了算,“我算出来这小皇帝未来定然是个暴君,正好我今日实在无事可做,不如阿宁随我去做个好玩的事情。当着百姓的面,将这小皇帝给杀了可好?”

    沈芜蘅说着陡然笑了出声,漆黑的眼眸闪烁着诡异的光芒,“想想就觉得有趣,正好我的剑也好久未饮皇族的血,越纯正的血脉,炼出的剑意才越纯粹。”

    赵时宁迟钝地反应过来。

    齐不眠当时说的话。

    沈芜蘅……好像真是个疯子。

    沈芜蘅带她来人间,不会就是为了用小皇帝的命炼剑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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