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24章
叶兰兰不愧是龚文静亲生的，也是趋炎附势的一把好手，对秦知雨爱搭不理的。
叶樱桃看不惯，故意支使她给秦知雨盛饭，小丫头偏不干，“她又不是没长手。”
“她是客人，学校老师没教你待客之道？”
“你也是客人，打算在我家住到啥时候？”
叶樱桃哭笑不得，“老太太都不扶就服你。什么叫你家？你才在这条街上住几年？”
叶兰兰撅撅嘴，“本来就是，等我结婚了再回来也是客人，客人凭什么使唤主人？”
“凭我是你小姑！”叶樱桃本不想拿辈分压她，怪这孩子太不懂事，被老人惯的，好吃懒做。
秦知雨忽然反应过来，她和叶兰兰同岁，兰兰叫叶樱桃小姑姑，而她叫姐姐，差辈儿了。但她那么年轻，和哥哥差不多大，叫阿姨也不合适。
叶樱桃也想到这点，对小孩说，“你现在是我朋友，咱们不从她那儿论。再说我也不乐意当老阿姨。”
秦知雨特别感动，有位知心大姐姐，比有哥哥幸福一万倍！她乖巧地进厨房帮忙端饭端菜。
叶临泉和李梅的思想并未转变，在老辈人看来，会被抓进监狱的全是十恶不赦的大坏蛋。秦知雨便罢了，一个小姑娘，再坏坏不到哪儿去。她哥万万不可以招惹。
得知那天是秦苏北把叶樱桃送进医院，李梅也埋怨儿媳妇乱找人，“前些日子才上咱家闹事，你就敢让他帮忙，不怕他存心使坏？”
龚文静这人有一点好，不记仇，她对老太太说，小伙子挺热心的，背着小姑跑来跑去，热一身汗。
李梅坚持，“上梁不正下梁歪，总之离那种人远点为妙。”
早些年没开展扫黑除恶那会儿，石榴街的小混混忒多，在叶临泉小卖部里任意赊账，迄今还有没还清的。李梅对十几二十岁的小年轻有种本能的偏见。
一家人热热闹闹围着餐桌吃饭，秦知雨到底有些拘束，只夹自己面前的菜。
叶樱桃用公筷给她夹几块排骨，又添几块红烧鸡，“别客气，跟在你家一样。”
吃到一半秦苏北打电话来，问妹妹午饭怎么搞。秦知雨答，在兰兰家里正吃着呢。
秦苏北“哦”一声，利落地挂断。
叶樱桃问秦知雨：“你哥一直这样？”
小孩不解地望着她。
“惜字如金。”
秦知雨低下头，用筷子戳碗里的米饭，“他讨厌啰嗦，能一个字讲清楚，绝对不说两个字。”
叶樱桃不屑道，“中二病，装酷耍帅。”
龚文静插嘴，“你别说，小雨哥哥长得真叫俊，咱们这条街上没有比他还耐看的小伙儿。”
叶樱桃默默吐槽，你整天在菜市场待着，能见着几个年轻人，可不觉得他帅。他也就个头高点，身材好点，皮肤白点，眉眼精致点，充其量能和酒吧里陪聊的小哥哥比。
呃，似乎在气质上更胜陪聊小哥哥一筹。
那个男生有着与环境相悖的干净纯粹，而他高傲、冷酷，好似天下第一，谁都瞧不起。
“你哥以前做什么工作？”
“他在国外留学，毕业后玩了一段时间。”
“还是海归啊，学什么专业？”
秦知雨摇头，“我不清楚，只知道他画画很厉害。”
走艺术道路挺烧钱的，兄妹俩一个画画一个跳舞，想必以前家境非常不错。思及自身，同样由天堂坠入深渊，叶樱桃心里闷闷的，不是滋味。
秦苏北随意点份外卖，趁大中午没客人来，靠在沙发上玩手机。
早些年没有王者、吃鸡这类多人对战手游，大家流行玩植物大战、愤怒的小鸟，还有消消乐。如今消消乐早被中老年玩家占据，秦苏北一直没删，用来消磨碎片时间。
刚闯过两关，收到一条提示消息，有人和秦知雨互加好友。
电话手表的app中，秦苏北的身份是家长，拥有管理好友列表的权限。眼见原先哥哥、妹妹组合又挤进一位姐姐，秦苏北感觉怪怪的。
知雨（妹妹）：能收到吗？
樱桃（姐姐）：收到了。
知雨（妹妹）：我再试试给你打电话。
秦苏北总算弄明白哪里怪了。
妹妹的好友当然不止叶樱桃一个，只不过其他人都是同学，而她选了姐姐，被默认为家庭成员，自然而然挤到他们家庭群里。
一个群而已，秦苏北懒得提醒她们，充当隐形人就好了。心中如是想，吃饭时却忍不住翻看，有没有新消息。
两位无聊人士通完电话，嫌打字慢开始语音聊天。
知雨（妹妹）：我到家了，现在写语文作业。
樱桃（姐姐）：语文我擅长，有不会的问我。
知雨（妹妹）：有道诗词填空，louhao满地芦芽短，正是河豚欲上时，louhao两个字怎么写呀？
樱桃（姐姐）：哈？你们小学三年级的课文就这么难的吗？！
秦苏北笑出声，把旁边的哥们吓一跳，“干嘛，听相声呢？”
秦苏北扶扶蓝牙耳机，“不是，听人聊天。”
两个傻子聊天，可比相声有趣多了。
不过他没空听太久，一点钟就有预约的客人，午觉都没得睡。秦苏北没经历过国内高考，多年来保持着午休的习惯，之所以这么拼，为的是尽快把欠谦哥的债还上。
大图按钟收费，每天干满八小时的话，用不了一个月就能结清。
奈何人不是机器，会累会生病。到傍晚时分，秦苏北手臂酸得抬不起来，脑袋也昏昏沉沉。
他好些年没发过烧，感冒都少有。跟客人讲明情况后，对方竟如释重负，“正好我也想缓缓，疼得腿肚子直打颤。”
秦苏北到爱民街的大药房去量体温，三十八度七。药师推荐了两盒中成药，说前些日子总下雨，天气闷热，吹空调感冒的老人小孩特别多。
久未染病，耐受力差好多，秦苏北自觉双腿像灌了铅似的，沉得要命。他不由得想起父亲，发个烧都这么难受，从高楼一坠到底，摔得面目全非，何等痛苦？
活着就那么可怕吗？
人世间的种种，统统不值得留恋？
越想，心底的火越旺，每次呼吸都灼热异常。
回到家，秦苏北把药盒扔给妹妹，“帮忙冲一袋，我要上楼睡觉。”
秦知雨看清药名，巴巴地追后头问：“你感冒啦？”
“嗯。”
“要不要去医院？”
“闲的。”
“你还没吃饭吧，饿不饿？”
秦苏北停下脚步，半倚在楼梯扶手上，一脸的不耐烦。不等他开口，小丫头转身往楼下跑，“好了好了，给你冲药去。”
妹妹的举动好像秦苏北小时候养的吉娃娃，名叫趣多多，也这般懂得看人眼色。
小孩儿跟狗一样，有时特招人烦，有时又窝心到不行。秦知雨把感冒冲剂送上楼，盯着哥哥喝完，拿条湿毛巾就要往他额头上敷。
秦苏北把脑袋一偏，问：“干嘛？”
“我看电视剧学的，这个方法退烧很有效。”
秦苏北撵她走，“热都没升起来，正憷冷呢，你弄这玩意儿我怎么发汗？”
“我想帮你。”
“行了，少帮倒忙。”
秦知雨垂头丧气地攥着毛巾下楼，如何照料病人，她完全没经验。
搬到石榴街后，她生过两场小病，都是哥哥照顾她。说照顾其实也不确切，不过到药房买点药，让她多喝热水多休息。
她能很快痊愈，全赖小时候底子打的好，与哥哥关系不大。这点秦知雨心里清楚，当然不能用同样的方法对待他。
幸运的是还有知心姐姐可以请教，秦知雨给叶樱桃发语音，问哥哥发烧了怎么办。
叶樱桃在浴室冲澡，热水流过平坦的小腹时，她下意识地用手轻轻抚摸。居然有个小生命孕育在这里了吗？想想就觉得很神奇。
要是老陈知道该多开心啊。逛商场时看到别人牵着宝宝，他总忍不住幻想，自己的孩子将来长什么样。
他说过，希望第一个孩子是男孩，然后再生个妹妹，这样哥哥更有担当，妹妹受尽全家宠爱……
因为陈春生，叶樱桃又小小地崩溃了一回。
她蹲在花伞下面，把身体缩成一团，活像大雨倾盆的夜里，无家可归的小动物。
不对，就是无家可归。
自小长大的娘家，如今已经不能称之为她的家。叶樱桃太了解父母的心理，收留她一时可以，久了就会变成眼中钉肉中刺。
所以她才决定搬出去住，买套属于自己的房子。至于要不要这个孩子，潜意识里早已有了答案。
等叶樱桃看到秦知雨的讯息，已是半小时之后。
发个烧而已，用得着这么紧张？叶樱桃猜是她爸爸去世留下的后遗症。小孩子突然失去至亲，对相依为命的哥哥肯定格外看重。
她问：“严重吗？”
“他回家就到床上躺着，晚饭都没吃。”
“那得吃药。”
“喝了感冒冲剂。”
“感冒冲剂有退烧成分，放心吧，你哥看起来挺结实的，说不定明天早上就好了。”
秦知雨迟疑一会，小心翼翼地问：“姐姐，高烧不会把人烧成傻子吧？”
小姑娘太可爱，叶樱桃难得想逗逗她，“有可能，你希望他变成傻子吗？”
知雨（妹妹）：可以稍微傻一点点，那样凭他的智商就骗不倒我。
叶樱桃其实知道，秦苏北能收到群里的讯息，但他从来没冒过泡儿，索性当他不存在，反正她们也没聊什么过分的话。
头天睡得早，翌日秦苏北破天荒地在七点半起床，发完一场高烧，跟历过劫似的，有种诡异的舒畅感。
妹妹的卧室门还紧闭着，明显没睡醒。秦苏北怕吵着她，到院角的水池边胡乱洗把脸，拐出去买早餐。
秦知雨是中式早点的忠诚拥护者，每天煎包小笼包豆浆油条轮换着来。而留学多年，秦苏北早养成了外国胃，好容易有他做选择的机会，当然是到面包店买三明治和牛奶。
拎着塑料袋晃回石榴街时，他与赶去上班的叶樱桃打了个照面。
她穿条素色连衣裙，化着得体的淡妆，漂亮又有气质。尽管精气神比不过从前，却添几分病美人的娇弱。
叶樱桃寻思，人家才帮过你一个大忙，不好装作没看见，只得硬着头皮打招呼：“早啊，你烧退了吗？”
秦苏北还没来得及看手机里的信息，不过动动脑筋就能猜到，是秦知雨告诉她的。
“退了。”
“那天，谢谢你救我一命。”
“举手之劳。”
叶樱桃暗暗吐槽，这男的真是话题终结者，白瞎一张好看的脸。
“我赶时间，先走啦，拜拜。”
她快步往停车的地方走，留下一阵若有似无的淡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