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秋水筑〔十四〕
“父亲,您说得对,今天的一色楼外人是不能进的。同样,事未结束,外人也出不了岛。”曹饺子郑重的答道。
曹饺子的脸色亦变了,紧张的道:“谁下的手,这么狠!外面看,至少五十两金,里面的损失可不止这个数了,我的娘啊!”
“为什么?”曹影贵问道。
“你比金展元大不了多少,凭什么叫人家小子?你先别幸灾乐祸,我有件事情要交待于你。”曹影贵言道。
“我们只是商人。这场生意不是我们的。我们什么也不能提供,没有必要回避他们。是死是活,一切要还须看他俩的运气。小饺子,我们要不要打一个赌?”曹影贵回复了宁静神态,缓缓的道。
在这掌风扫过的路线上,霜月木高背椅一分为二,远处一人高的牡丹花瓶悄悄滑落一只瓷耳,花瓶背后的楼壁裂了一个月牙洞,风光入楼,可见天边白云似雪棉。令当迟逼近李无忧身前三尺距离,摇摇晃晃不能再进,其骷髅面具的额头位置出现了一线隐约裂缝,裂缝忽然间变得明显清晰,笔直向下伸展,面具咔吧碎成了两瓣。
曹饺子瞧见两个人影自五楼节节跃下,他目力虽好,不过也只是普通人的水平,但是曹饺子对滞留秋水小筑的客人了如指掌,一猜便知是谁,他嬉笑着说道:“蓝礼派的小子吓到了,那样子真是慌张难看啊,喔喔,他是不是摔着了?许小妞的身法倒似更轻盈漂亮些。”
“老头子,假若蓝礼教的小子奔过来,哭着找我们要船,怎么办?”曹饺子思虑道:“我们是不是回避一下?”
“赌什么?赌注是啥?”
“令当迟死了!”曹饺子惊道:“那楼里边岂不是一塌糊涂?别的尚且不管,我的雨上寒山栖梧大画屏啊,我的密窑水墨牡丹瓶啊,我的那些霜纹瓷啊,都是我的私家货啊,天啊!”
曹影贵微笑不语,一色楼楼顶却生出了一道强烈的折光晃了他的眼睛,他眯眼的时刻,一色楼五楼的楼壁炸裂,少顷,一个人影飞出楼外,之后那人竟然在空中爆散成一团绿莹莹的尘屑!
曹饺子惊出了一身冷汗,他想这两人应该是不能活了。曹影贵拍拍其子的后背,随手拾起一根小亭摆放的鱼竿,温声道:“小饺子别看了,陪胖老头子钓钓鱼吧。”
令当迟身死一色楼,这件事情必将影响甘州的武林格局。武林格局的变动将大大的影响世俗生态,商会的利益很可能受损。曹影贵眺望着一色楼楼顶,他能够看见水晶尖柱旁边依稀有人,但是距离过远,无法辨认那人是谁。曹影贵郁然的回头,蔚蓝的秋水湖自然宁静,湖面没有一艘船只,渡船均已停在渡口。
一个紫衣剑客出现在两人倒下的地方,他弯腰伸手在两人身体上各自按了一下,然后面无表情的向曹氏父子方向看了一眼,便转身消失在高地。
曹影贵沉默了片刻,然后道:“小饺子,你赢了。”
此人不知何时登至楼顶,坐于水晶尖柱之下。他看着金展元与徐冬儿跳楼而逃、李无忧掌风裂楼、令当迟自爆成尘,俱没有反应。
曹影贵心绪不宁的道:“令当迟死了。”
令当迟撞碎花瓶、贯穿月牙洞,倒飞至楼外,于半空之中突然自爆,迸散成一团莹莹绿焰。
曹影贵圆润的胖脸顿时生硬。
一色楼楼顶沉默的坐着一个人。
李无忧双掌合并,保持着一个下斩的姿势。
五楼静了那么一刻。
“老头子,你看不起人啊,商会的支持资金是摆在那里,但是饺子这几年伸手找你要过钱吗?我就把秋水小筑看作你对我的奖赏啦。”曹饺子转念一想,哼哈叫道:“不对啊,狡诈的老头子,这么轻易放我独立,你觉得我会亏本?”
惊愕之外是强烈恨意。令当迟凝起最后的生命力,他的躯体明显鼓胀起来。
曹饺子好奇道:“什么事情?”
曹影贵捻着稀疏的断续,道:“我这趟来西北的时间不长,但觉得秋水小筑各方面都算不错。所以,我想从今天开始,便断了你的商会资金支持。作为等价条件,你赚取的利润五年之内不用上交了。如果你能持续周转下去,秋水小筑就作为你的产业好了。”
这个人还很年轻,他的神情虽有所思但没有多余复杂的感绪,保养完好的皮肤看不见一道疤痕,裁剪合体的长袍贵美绝伦,质料更是上品的水绸。年轻还体现在他的乌黑油亮的齐腰长发上,长发束成十几绺或粗或细的发辫,显得狂野奔放,发辫原本穿缀着繁多的精致首饰,现在却见不到一个。首饰早被摘下。因为他今天要用到的东西唯有背上挂着的兵刃一把。背挂的兵刃造型奇特,它的手柄长约三尺,刃面宽阔怪异如同一只翱翔的翅膀。这把兵刃勉强可以归入斧子的行列,但你若说它更像是一把夸张的短镰,似乎也有道理。
李无忧冷哼一声,收掌,站立,一脚踢在令当迟的胸口。
令当迟面具遮掩下的面孔一片血污,苍老与阴鸷是这张面孔最大的特征,惊愕则是无法逆转的表情。前遭白骨教袭灭绛云轩之役,因为无双门的插手,令当迟不得不从西北惊退。令当迟把此事视为生平大辱,他一返甘州便专心研磨血经,寄望将上下两经的境界合一,达到骨血交融的圆满地步。此番再来,他的骨血经虽未臻至大成境界,但自负已有长足进步。可是与李无忧交上手,现实却是鸿沟难弥。令当迟感觉不光招式被对方猜解个透彻,似乎就连心思也逃不过李无忧的法眼。
只见从岛心高地疾掠而下的金展元忽然身体不受控制,摔落在地面,竟是不动了。徐冬儿也出现一个明显的停顿,继而速度骤降,她又软绵绵的向前走出几步,一头栽倒。
曹饺子严肃思索,他望着渐渐接近的金展元、徐冬儿,沉声道:“他们无法活着过来。”
静止有着连锁传播的力量,所有人都停止举动。
“就赌这两个人能不能活着跑到渡口。赌注为商会西北边贸的三年经营权。答案由你来猜。”
一色楼外已经没有仆役与使者,秋水小筑的运作基本停摆,处于封岛状态,目前只保证一色楼的正常供应。环岛廊榭的一处观景亭内,曹氏父子时刻关注着一色楼的状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