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香山雪〔四〕
哈鲁奇霍地站了起来。他这一起立,北漠商队的人呼啦一下全都离席站直。陆无归轻轻的叹了口气,也松开了压在骆铃肩膀的手。
哈鲁奇交谈的对象自是那一直向他呼喊的慕容婉儿。
“不够,不够。”呼延夺一听就打断道:“这个女人知道金鹏帮的秘密宝藏,现今金鹏帮的重要人物全灭,只剩下这个女人,她的嘴里起码含着千两的黄金,三百两太少。”
老者上身套一件黑色坎肩,打着赤膊,粗壮的双臂各卷缠着一条金色软鞭,阳光照耀金鞭,好似两道火焰在燃烧,老者捋着满腮的胡髯,沉声道:“慕容婉儿,原打算让你做个傀儡,饶你条性命,可是你这个贱种,竟敢引来镇虎教与我呼延家相争,哼,你跑得出定边,但跑不出刍良,跟我玩金蝉脱壳?一刀刀的活剐了你不说。不过,展飞鹏一定藏了些家底给你,献出来,便给你个痛快。”
呼延夺仍摇头道:“不够不够。”
呼延夺悠然道:“别急,让野崽子先动手,事后我们才有的说辞。这群野崽子大摇大摆的,真以为凉州是他们想来就来的地方,今天就让野崽子们明白那撒尿都冻卵子的苦寒地儿才是他们该待的茅坑。”
刚才慕容婉儿向哈鲁奇求救的部落语,狼歌人句句听在耳里。慕容婉儿反复的表明她是部落人的后裔,希望狼歌人能救她一命。少女流利的部落语似乎证明她的出身是真的,最后远行人哈鲁奇问她你的部落姓氏是什么。少女答得是弗而奥达斡尔。弗而奥达斡尔是狼歌七个大的姓氏之一。然而北漠人只在祭祀、决斗等庄严场合才念及姓氏的全称,一般只说姓氏的简称,弗而奥达斡尔这个准确的姓氏全称不是外人能够晓得的。这样下来,慕容婉儿就不仅仅是部落人的后裔,还与狼歌部落扯上了瓜葛。哈鲁奇大步走出酒屋,乌代、哈格、斯塔罗契尔伴在他的身后,他们四个人像是漠上雪狼,不声不响但却让人心生胆怯,呼延家前排的几个汉子见势头不对,立即挡在了北漠人的面前。哈鲁奇停下脚步,睹着眼前一只只握住兵刃的手,先行了一个部落的张手礼,表明并无敌意,然后向呼延夺道:“这个女人自称是我们狼歌族人的后代,狼歌人珍视同伴,我想如果没有解不开的仇恨,那么能否通融一下,我是狼歌部落的远行人哈鲁奇,哈鲁奇愿意买下她的命。”
慕容婉儿得到回应,更加激动的哭叫起来,哈鲁奇沉静的听着她的答复。但不等她说完,一个呼延家的汉子便抽了慕容婉儿一记耳光,寒声道:“臭婊子,闭上你的烂嘴,学什么野崽子叫。”
呼延夺的目光在酒家扫了一圈,鄙夷的道:“你这混过血的小贱种,乱叫什么,还是省点力气待会再叫吧,少他妈的痴人做梦,妄想着北漠的野崽子会救你,带走。”
北漠人的数量是呼延家的一倍还多,面对不利的局势,呼延家众收拢成一个扇形。黑脸汉子押着慕容婉儿退到人后,早先的快马劲装汉子行至呼延夺身边,问道:“二爷,怎么搞他们?”
哈鲁奇放下酒碗,洪亮而快速的说了一串部落语。
呼延夺冷哼一声,低声道:“蠢材,我们不是抢在镇虎教胡忽虎的前头吗,早些年凉州还是战场,胡家遭了大劫,他的老娘、小娘俱被攻进来的北漠人奸杀了,男人们则叫人用马拖出二十里地,像狗一样的累死,他比我还要痛恨这些部落的野崽子,等会儿一到,保准眼红的要杀个干净。”
慕容婉儿大惧,扭头又向哈鲁奇凄厉的喊叫起来。哈鲁奇却捧着酒碗,无动于衷的饮着,一小口一小口的饮着,沉默的饮着。
哈鲁奇皱眉道:“那你想怎么办?”
劲装汉子心里度量着,面有难色道:“野崽子人多,而且还有几个利刺儿,一旦交手不是十分保险啊。”
追击者陆续驰至。合计二十骑。当一个骑着枣红马的老者赶来时,这些追击者的目光自然的聚焦在他的身上,老者放低马儿速度,哒哒哒的策马通行。
哈鲁奇毫不犹豫的道:“我的商队还剩有三百两黄金……”
慕容婉儿急剧喘着气,难以掩饰愤怒的看着老者,恨恨道:“呼延夺,你们落井下石也就罢了,只是先帮主未曾留给我一分一毫的东西,我屡次说明,你们为何不信?”
“哈哈哈哈哈,我想怎么办?你当爷是没见过钱的穷鬼吗?”呼延夺戏谑的笑容完全展开,残忍的道:“你们北漠人很有钱,但是你们这些野崽子会用钱吗?告诉你们,有钱也买不了命。老子忽然对展飞鹏的宝藏不感兴趣了,我现在只想弄死这个混血的贱种。你们这群野崽子要看着她被整治成一滩血渣。爷要是高兴了,或许会同意你们买走她的头颅,顺道教你们怎么拿它当夜壶用。”
哈鲁奇喝过酒的脸庞涌上一阵急红,但他却没有立刻反唇相讥。远行人身后的乌代却也是听得懂几句中原语的人物,狼歌勇士呛啷一声便拔出了配刀,哈鲁奇侧看了乌代一眼,但无所言,乌代得到了默许,狂野的吆喝了几句部落语,听到命令的二十七个狼歌部落勇士分成两队,一拨手握刀柄列于哈鲁奇身后,一拨则背弓散于两翼。其他的男族人亦纷纷执起武器,北漠无论任意部落,只要是男人就也是战士。
骆铃眼睛眯弯如月牙,她生气时候的表情一如她高兴的时候,然而一个人比她先开了口。
哈鲁奇想了想,道:“还有些没有易换的货物,也可以抵给你,你可以随意挑选,我保证货物都是精品,它们只是因为没有对等的物件才没有交易出去。”
呼延夺在马上仔细的打量着哈鲁奇以及其背后的乌代三人,再来回的观察着北漠商队,良久,一丝笑容在须髯里渐渐藏不住,他伏在马头,盎然道:“你是远行人?这么说来你还算一个地位较高的部落人了,你想买她的命?好呀,出个价儿我听听?”
骆铃虽是旁观,但看得历历清楚。同样身为女子,她格外见不得莫容婉儿受辱,几番咬着银牙想站起来发话,而陆无归的手不知何时按在她的肩膀,牢牢的将其钉在座位之上。骆铃气极的怒视着陆无归,两人对看片刻,陆无归面无表情的凑到她耳边,低声道:“看清楚了,什么是江湖,什么是你能管的,什么是你不该管的。如果你想插手,那么先把钥匙给我,我任你在这浑水里游泳。”
“果然是个不见棺材不掉泪的贱种。”呼延夺轻蔑的骂道,兀地一抖手,一道鞭影自慕容婉儿的胸前掠过,少女那绣着金色鹏鸟的胸领瞬时消失不见。金鞭的力道恰好,只碎衣不裂肤,少女大半个欺霜赛雪的胸脯便暴露在一众汉子赤|裸裸的目光之下,几个好色如命的莽夫发出了不堪的浓重的喘息。呼延夺循循善诱的道:“现在说对你有好处,不然把你弄回去慢慢炮制,早晚你也是会开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