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盒子〔上〕
“三清三世”见到高行天的举动不禁相视一笑，但却是一个慈笑，一个怒笑，庄家从来都是不急的。
足有一盏茶的时间，高行天方睁开了眼睛，他内息深厚，短暂间已恢复了大半功力。他身上多处被创，都是搏命造成的外伤，除了伤势重的左臂，高行天的右腿也挨了几下，行动颇有不便，不过他想剩下的战斗也就是几刀的事情，也不在意了。从冲出房门的一刻起，他就没奢望能活着走出“不觉客栈”。
赵亚马不等萧温菊答话，就尖刻道：“他的意思就是他武功最高，当然人由他杀，位子也由他坐了。”
三世道人圆目一瞠，忽笑道：“放你娘的狗屁，我乃无道，何分繁简。”
一阵急雨扫进客栈，凝坐许久的“三清三世”便往门口望去，沉默的剑客也瞥向门口，然后赵亚马，董八荒，施怡，沈重宽全都注视着门口。
萧温菊面带羞涩，拱手道：“路不好走，所以迟了。问二位老人家好！”
高行天不禁暗暗自嘲。
三世道人也道：“萧公子好。”这次他两人却是异口同声。
“三清三世”一现身，高行天既知今夜是跑不了了，他索性坐在楼梯上，抱着刀竟运功疗伤起来。这是一个大胆挑衅的举动，他完全放开了，他的架势就是宣告：老子命就在这，想要，就拿去吧。
高行天此时才知道，为什么会有无数狂热的人追杀自己。千两黄金，“无双门”的总堂主之位，无论谁杀了自己，金钱和权力就同时都有了。
董八荒咬了牙不敢反驳。赵亚马更是嬉皮笑脸的向“三清三世”拱手道：“天尊，罗汉，您二老说的是，说的是，他自个滚出去就好了。”
三世道人怒然道：“我看你面上欣喜，内心是不悦我高兴。”
雨是愈来愈大了，客栈的掌柜和伙计都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血染的客栈被劲风飘雨吹透，少年桌上的烛火却依然温暖如昔，见此，少年不由得微笑起来。
猎物就在眼前，座中人之所以忍耐，那是在等人。
“大罗教”几乎独霸西北，江湖之中有几个人敢捋宫无上的虎威！没有靠山的董八荒、赵亚马只得示弱。
沈重宽轻咳一声，打断两人的笑骂，向萧温菊道：“公子看今日之局应如何化解？”
三世道人轰然道：“但太晚了！”
萧温菊向赵亚马示意，也向董八荒一桌微笑。向着后面两桌他却躬身一礼，也不知是拜剑客还是拜少年。他听得三清和尚问话，微笑道：“有人活得长久，松寿鹤年，却心如童子，倒喜欢别人叫他大哥。二位高人虽年岁不高，但见识渊博，不是小子能比。是以我称呼二位老人家，是对二位学识而非对人。”
萧温菊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似是不好意思的样子，口中却应道：“自然。”
三清和尚一声道号后，温声道：“你们要斗也无妨……”
萧温菊点头。他的腼腆并不代表谦让，这时他的腼腆已带着排斥的暗示。
三清和尚温文道：“我看你面上叹息，心中却是欣喜。”
高行天看见二者却是心中不屑，他想，老子当初连宫无上也敢杀，你们这些孬种。不过“三清三世”的确是少有的高手，若在平日撞上，高行天也要退避三舍。没有把握的战斗高行天一向躲避，但是躲不了的战斗他从不退让。
和尚说完，道士立刻接道：“宫教主一言九鼎，‘无双门’李……”他眼神四处游动，顿了一下续道：“若李门主说了那番话，也当作数的。”
萧温菊穿着青衣，头戴方巾，外面急雨如织，他不带雨具却衣裳不湿，内里的白衫一尘不染。他的样貌较之赵亚马还显书生气，神色间不仅文质彬彬更带着腼腆。萧温菊进到客栈里，局促的一笑，就像是第一次进京赶考的书生，满揣着忐忑与不安。
三清和尚微笑道：“当然。‘大罗教’说到做到，至于‘无双门’的允诺洒家不能证实，但既然江湖广泛传言，‘无双门’又无人辟谣，想必也是真的了。”
他只说了半句，下半句已被三世道人抢去，道士怒吼道：“却要滚出去打过！”他既是大喝又是拍桌，语意生冷、丝毫不客气。
赵亚马顿时按捺不住，不过他注意到董八荒就没敢妄动。施怡和沈重宽也是心生猜忌，彼此牵制。
“自然非你莫属？”
三清和尚淡淡道：“人来齐了。”
门口已然来了一个人，正是众人久等的萧公子萧温菊。
董八荒默不作声，自斟一杯水酒，饮了。
戴着斗笠的剑客似如有所思，但他面容掩盖在阴影之中难以观察。少年依旧趴在桌子上，对着蜡烛无言，仿佛那里就是他的世界，一个润沁没有恩怨的世界。
三世道人忽一叹，摇头道：“三清啊，看来我们真是老了，拍马屁都拍不过小的了。”
三清和尚摇头道：“出家人却喜怒于色，你这修的是什么道，莫跟我说大道化简，不取那繁缛。”
片刻的寂静，“撞天翁”沈重宽轻咳一声问道：“两位护法尊者，杀了此人，真可分得‘大罗教’赏赐的千两黄金，还可以出任‘无双门’的总堂主之位？”
参与围杀高行天的人均可以得到赏金，千两黄金容易瓜分。不过，高行天的首级却只有一个，“无双门”的总堂主也只有一个空缺，这就是能者得之了。在座至今没有动手的几位都是对权力感兴趣，黄金倒是放在其次了，在这个奉行弱肉强食的江湖中，有了权力才是最根本的。
三世道人眯着眼睛，却不说话。
三清和尚向来者道：“萧公子好。”
施怡媚声道：“萧公子明示。”
得到“三清三世”亲口证实，几人的眼中都散着兴奋的光。
萧温菊不言，只向高行天方向踏前几步，赵亚马见他行动就站了起来。萧温菊停下来，回身打量诸人，斯文道：“人只有一人，位只有一缺，当然能者得之。”
——我竟值那么多钱？
三清和尚道：“贫道三十有二，大不了公子多少，如何敢当老人家呢？”
董八荒冷哼一声。沈重宽凝重的看着萧温菊，沉声道：“萧公子对‘无双门’总堂主职位是志在必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