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姬冰心

    马啸风下了车，不管车上司机和其它乘客怎么喊他，他还是下了车，那公路前方的狂风沙幕中，透出来的灵气妖力大得吓人，马啸风知道，这车是走不了了，那么，他还呆在上边干什么。

    “姬冰心，你实在欺人太甚，你们昆仑上清宫虽然声名显赫，但我们万妖恶林又岂是好欺负的，这大半年来，你不分昼夜的追杀于我，今天，老子索性不逃了，这便与你决一死战！”

    片刻之后，他已经跑进了山脚。

    “无相火？梼杌，你终于肯用上真正力量了吗？”

    还好这一片山坡并不算陡，马啸风走起来虽不容易，却也还不至于跟不上前面那两道身影，只是随着林木越来越多，他却有渐渐跟丢的趋势，便在他微微心急的当口，只见山上白光一闪，跟着一声震天的吼声传来，明显那一人一妖又战到了一起，只要双方纠缠在一起，他马啸风就总不至于错过了好戏，一念至此，马啸风嘿嘿一笑，跑得更快了。

    公路上，风急声狂，各种杂乱无章的巨大声音传进马啸风耳中，逼得他微微运起灵力相抗，才不至给巨声乱了心神，他走了过去，如同一叶在怒海狂涛中的小舟，在灵力和妖气纠集的海面上缓缓前行。

    轻轻落在妖怪三米开外的地方，女子淡淡说道：“梼杌，你终于不打算再逃了吗？”

    今天晚上，它在公路上被女子追到，没办法，它只能驱动控制风的异能，把整条公路弄得飞沙走石，希望能制造一些混乱得以脱身，此刻，虽然它使用了“聚风成柱”的法术阻了女子片刻，但梼杌完全不敢放松，这半年来，它已经很清楚，这个女子相当高明。

    梼杌被姬冰心追杀了大半年，心里明白这女子除了剑术精湛外，更加擅长冰系的法术，配合她手中的冰系仙剑，完全把自己控制火炎的本事克制得死死的，见姬冰心使出冻气之后，梼杌马上见机地收回火浪，它眼中青芒一闪，密林之内平地生风，一股大风吹着姬冰心唤出来的冻气全数朝这个女子涌起。

    跟着，一道剑光刺破了风幕，马啸风不知道要怎样形容这一剑，那雪亮的剑光，锐利得连风也可以撕裂，那银色的光芒中，一道空灵曼妙的身影出现在马啸风的眼中，那持剑的女子似乎也注意到了马啸风，在那一瞬间，她朝马啸风看了一眼，那不染一丝杂质的纯黑眼瞳深深映在马啸风的眼中，马啸风全身一震，讶然无语，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世界上，还有如此佳人。

    梼杌跑得辛苦，远远吊在他们后面的马啸风亦跟得狼狈，这一妖一人的速度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马啸风几乎是连吃奶的力气都用了出来，才堪堪看得到远处一道雪色的身影。

    梼杌越打越心惊，心知自己体型巨大，绝然打不过身形灵活的姬冰心，妖怪想和姬冰心拉开距离，以自己擅长的风系法术克敌，却发现在自己的周围，不知什么时候飘满了六角的冰梭。

    梼杌愤怒至极，眼看自己就要跑进山林间，只要一进入山林，梼杌便能凭借地势山形撇开女子，却偏在这个时候，女子又追了上来，一发冰剑便让自己的全盘计划都泡了汤。

    反而，他比较有兴趣知道，公路那边发生了什么事？

    姬冰心突然跃后，似乎对于那半透明的火焰有些顾忌，她长剑指天，脚下踏出奇奥的步法，嘴上低语，只见姬冰心的上空，突然飘起了片片雪花，雪花不断绕着姬冰心飞舞不休，在月色之下，她白衣拂动，如画容颜庄严秀丽，便像那落下凡尘的仙子，美丽得让人不敢直视。

    果不其然，梼杌还没有跑进大山中，身后便有冷哼声传来，奔跑间，梼杌回头一看，那眉目如画的女子正持剑追来，她跑得并不快，但身形却曼妙雅致，只见她的脚尖在地上轻轻一点，便瞬即掠过近十丈的距离，相对于梼杌跑得气急败坏的样子，女子只能以气定心闲来形容。

    高速公路的两旁，是一片连绵的山地，此时，一头人面虎足的长毛怪兽正奔跑于沙地之上，这怪兽便为古代四凶兽之一的梼杌，梼杌长着人的脸孔，其颈之下却长一出巨口，巨口獠牙满布甚是恐怖，它巨大的身躯上长着虎足长尾，其毛色却是上青下赤，奔走起来，犹如一朵青红相间的恶云一般。

    这只梼杌也不例外，在它感觉自己快步入千年妖的蜕变时，它便躲进了深山老林里，但不知为何，却被一个人类女子所发现，若只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修行者也就罢了，偏偏这女子还高明得紧，一身灵力高强不说，手中一口冰系仙剑更隐隐成为它的克星，梼杌久战不下，只得远遁而逃，哪知这女子固执得紧，硬是追了它大半年。

    “梼杌，你身为万妖恶林右锋将，与你们那所谓的妖神长年盘踞于西南万里密林之内，我上清宫早有除去尔等妖孽之意，但你们龟缩于密林不出，让我们剑无所使，这一次好不容易撞见了你，你认为我会放过这个大挫万妖恶林的好机会吗？”姬冰冰轻轻说道，只是她的双眼之中，寒气却越来越重了：“何况，你已快成千年之妖，若不在此时除去你，它日，万妖恶林的势力只会进一步膨胀，那么世人的危险便会多上一分。”

    两人便这么勿勿的相望了一眼，接着，那女子手中的长剑掠起一道寒光，朝着梼杌消失的方向追去，下一刻，马啸风也跟着朝一人一妖离去的方向奋起直追，他也说不清自己是为了帮助那女子除掉有四凶之称的妖怪梼杌，还是只为了再见那女子一面，在这一刻，什么样的理由已经变得不重要了。

    “废话少说，咱们手底下见真章吧。”梼杌一声咆哮，竟然人立而起，月色下，那巨妖的身影几乎淹没了姬冰心，看得远处的马啸风也暗自为这女子担心。

    事实上，它已经是一只快活了上千年的梼杌。

    只见梼杌大吼一身，身体周围便腾起一股如虚影般的火焰，这股火焰并没有太高的热量，但姬冰心的漫天冰梭一碰到梼杌，便为那如影子般的火焰所融化，姬冰心看到那股半透明的火焰，脸上渐渐凝重了起来。

    姬冰心如天外飞仙般，一剑刺往梼杌的头部。

    却见那阴影之下，有雪光浮动。

    那寒风吹到马啸风身上，马啸风全身一抖，差些没打出一个喷嚏来，再看那密林之内，两道影子又是战到了一起。

    约摸在风幕中再走上五十步左右，马啸风已经可以清楚地看到，两道身影在公路上纵横挪移，两道影子，一道纤细如女子，另一道则如猛兽，那道如猛兽一般的影子拼命想逃走，但无论它如何高窜低滚，也避不开女子追在它身后的清幽剑光。

    走开百步，马啸风已经陷入那风沙之中，风刮到身上都是痛的，眼前一片模糊，回望来处，远处的汽车也成为模糊的影子，马啸风闭住呼吸，把灵力扩展到了全身，然后继续往狂风沙幕中走下去。

    “不逃那自然是最好了。”名叫姬冰心的女子缓缓平举手中长剑，她这把长剑在月光下泛起蒙蒙的白光，风从剑上吹过，竟带起一阵阵寒气，那白色的寒气飘荡在女子身边，让她看起来更加如诗如画。

    她像是从画中走出来的女子，不带着一份世俗的颜色，清丽得有如高山冰峰之上的一朵雪莲，马啸风只是看了一眼，却连呼吸也几乎忘了。

    千年，是妖怪的一个大轮回，一旦妖怪越过千年寿元这道坎，它的全身妖力将会激增，千年妖怪和九百年修为的妖怪，完全是两个概念，因此，当一只妖怪即将迎来它千年的轮回时，必会觅一静地藏身，一来在经历千年轮回之时，那个蜕变的阶段是妖怪最脆弱的时候；二来，也可以避免千年轮回时被人类发现，从而惹来杀身之祸。

    梼杌似乎被女子激怒，妖怪发出一声震撼山林的吼声，顿时，夜鸟惊起，在月色下留下道道黑影。

    只见一白一青两道身影不断向山上升起，马啸风只能咬一咬牙，再接再励地跟着跃上山去。

    “现在才发现，太迟了。”姬冰心含笑说道，她手上的长剑正微微地颤动着，每一下颤动，长剑便会共鸣般发出一片白光，显然，是漫天冰梭正是此剑的杰作。

    马啸风好不容易爬上这个山头，但见这山顶密林之内，一只如虎恶兽和一个俏生生的女子互相对峙，他连忙躲到一方岩石之后，生怕打扰了对峙中的双方，只听那女子开口说了一句话，声音淡然中透着寒意，却又不失高山幽谷的空灵之感，竟是十分好听，以至于马啸风听得一呆，却连对方说些什么也不知道。

    梼杌体巨力大，双掌挥舞起来虎虎生风，密林内两人合抱的大树被它一拍即断，但那足以断树裂石的巨力却总拍不中姬冰心，这上清宫的女剑手如一个精灵般不断在梼杌的掌下穿梭，而她手中的长剑却不断给梼杌制造着伤口，而且那长剑上附带的冰霜异效，在久战之下，便让梼杌的伤口上结出淡淡的冰痕，让梼杌的伤口难以复原的同时，也让妖怪的速度渐渐减慢了下来。

    姬冰心亦一剑无功而返，一人一妖不分前后地落回地面。

    妖怪梼杌冷笑道：“姬冰心，枉你被誉为上清宫三百年来最出色的剑手，但观你谈吐，也不过如是，和那满口仁义道德的伪君子有何不同。你们上清宫别说得自己一付悲天悯人的模样，这说到底，只不过我们一方为妖，一方为人，两者的立场不同而已，昆仑上清宫一向自命清高，视自己为中土正派之衹柱，你们只不过无法容忍我们万妖林的势力一天比一天壮大而已，一山岂能容二虎，你们这些所谓正道要除掉我们，尽管光明正大来战便可，何必说那么什么正义云云的无聊之辞呢。”

    梼杌狂吼一声，那硕大的虎掌便朝着姬冰心当头拍下，如同一朵乌云盖顶一般，梼杌的虎掌下，姬冰心的身影显得那么的纤细，马啸风看得一惊，几乎忍不住便要出手，但却见姬冰心脸无惧意，她轻转剑锋，那刺向妖怪巨首的长剑转了个弯，斜起朝虎掌削去。

    姬冰心长剑虚引，剑尖遥指梼杌摇摆不定，她轻声说道：“你们万妖林百年来虽然蛰伏不出，却俨然划地为界，不允许其它生灵经过山林，试问到现在为止，死在你们妖林中的生命还少了吗？其它的不说，单是你梼杌这近百年来，手下的人命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吧，难道，这还不够让我有理由杀你？”

    幸好，梼杌是控制炎的妖怪，虽然它的火焰为姬冰心所克制，但用以自保却是足够。

    下一刻，仙剑自姬冰心手中飘起，那呼啸的雪花尽数封入了仙剑之中……

    风中，隐隐传来兽吼之声，间或又响起女子清咤之音，马啸风听风辩位，朝着兽吼清咤的来处走去，越是走得近，他便看到，在那一片风沙之中，不时有清冷的剑光闪烁，剑光每一次掠起，便听得那兽吼之声遥遥传来，马啸风拧着眉头，他即要以灵力抵御风沙的巨力，又要小心不让战斗中的双方发觉，因此这一段路，他走得好不辛苦。

    梼杌似是知道姬冰心仙剑的厉害，一声闷哼，在掌间突然生出一片青色的旋风，那股旋风挡得姬冰心长剑微微震开，梼杌马上收回了虎掌，然后往向一跃而开。

    梼杌是能够控制风和炎的妖怪，这种妖怪和穷奇一样，存活到现在的已经极少，从这只梼杌的体型上看，它已经是一头成年的梼杌，而且它的毛色丰润，那是长年精修的缘故，这也从侧面说明了这只梼杌的年龄也已经不小了。

    愤怒的妖怪决定不再逃跑，这半年来的，它身为四凶之一，却给一个人类女子追得满世界乱跑，单是这一点便已经够它窝火的了，现在这女子还一付不依不饶的样子，让梼杌的窝火全部变成了怒火，它再不想去管那千年轮回何时来到，双眼局快喷出火来的妖怪现在只想把这白衣胜雪的女子一口吞下肚子里去。

    梼杌脸色顿时难看了下来，这些冰梭细如纸片，但其锋利程度却不亚于神兵利器，梼杌自是吃过这些冰梭的苦头，而这覆盖了它十米之内的冰梭世界，便是姬冰心手上仙剑的一种异能，唤为“冰雪领域”。

    在这个领域中，只有姬冰心不受冰梭的影响，而她的对手，却必须承受冰梭锋锐之苦，同时领域中不断涌出的冻气也会影响到对手的速度和判断，姬冰心的这一手，实是非常厉害的手段。

    梼杌那人首之下的巨嘴突然大张，然后一道滔天的火浪从中喷出，火浪冲天，红光耀眼，马啸风站得够远，却还是被阵阵热风烤得难受，但立于火浪之前的姬冰心却身形不动，她长剑前指，自有寒气生成，一股白风寒流吹向了梼杌的火浪，一红一白两股力量互相抵制，一时间竟分不出高下。

    猛兽影子这一记风柱攻击，成功地阻住追杀者的脚步，它在狂风中大吼一声，身影迅速地朝着公路远处的群山中奔去，马啸风在空中调整姿势后安然落地，在风中，他隐约听到一个女子的声音清咤道：“梼杌，你跑不了的！”

    风停，尘落，公路上恢复了宁静，长途汽车上的人却发现，那早先下车的男子，却已经消失了。

    此时，姬冰心却泛起了一抹微笑，她一手指天，虚空画符，身上灵气激荡，只见那衣袂纷飞之中，她那手中长剑突放万丈豪光，光芒顿时盖过了火浪，以姬冰心为中心，在她的身体周围竟然出现了块块冰霜，而从梼杌嘴中喷出的火浪，此刻却细如柴丝，分明是为姬冰心突然引来的冻气所制。

    激战中，那道猛兽的影子突然发出一声咆哮，马啸风身处的风幕中顿时产生了变化，风的流向不再是狂暴的四处拂动，而是被另一股力量吸引一般，如百川纳海似的朝猛兽影子的方向汇聚而去，然后在一瞬间，风的声音消失了，接着，锐利的尖啸响彻了天地，那被吸引过去的风疯狂地旋转起来，然后朝着女子的方向钻去。

    姬冰心轻轻一笑，人不退反进，持着长剑便揉身而上，冲进了一片寒风之中。

    下一刻，马啸风再也立足不稳，被急旋的风抛了起来，身体周围到处都是狂刮的风流，而且这些风流还相当锐利，马啸风被几道乱风擦过，手臂和脚上同时一痛，几道血痕便浮现了出来，他心下一惊，这只猛兽看来还是操纵风的妖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