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放手吧
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有时候，后悔本就是一种永无法偿还的代价，断剑亦能修复，但消逝的还能再重来吗？
邪尸所要完成的天命必定与天灾有关，几乎可以说是要血洗天下，或许他曾有最美好的初衷，但这条路遍布鲜血荆棘，为此付出的代价让他这样的人也无法背负。
此外，上古天人，佛陀释迦……
这两个人的名字几乎刻在了修炼史上，是所有修士绕不开的两座丰碑，更是神话中的神话，但是就连他们也因此付出了生命的代价，更遑论其他人？
叶晨的内景之地，星光遍布，一个人与一双眼，此刻都已沉默下来，无语凝噎。
“释迦死了，你也死了，我要活着，我一定要去完成，我不能死在这！”
忽然，邪尸像是反应过来什么，天人已殇，只不过一道天眼印记而已，他不能就此认命，还有使命要去完成。
不得不说，他是一个近乎偏执的人，只要是他所认定的事，就一定会去完成，哪怕不惜一切代价，不可逆也。
“我建超世志，必至无上道！”
邪尸低吼了一声，强烈的求生欲让他恢复了冷静，血红的瞳孔在凝望无尽星空，想要寻找一缕生机。
然而，这注定了很难！
他以力证道，不死躯不灭魂，这才是他无敌的根本，看似偷师百家，通晓万道，实际上都是用来成全最强的自我。
而天人完全不一样，物我两忘，天人合一，他同样通晓百家秘术，更何况还有一双洞悉万物本源的天眼。
他们所走的路有本质的区别，邪尸肉身无敌，熔炼万法修成不死不灭之身，天人则以无上法力超脱万道而上。
天地与我为一，万物与我并生。
然而此刻，邪尸最强的倚仗，他的不灭之躯已被天人以天眼镇压，而元神更是被堵在了天人之桥上，可以说是腹背受敌。
且更可怕的是，天人往往能料敌先机，全知就意味着全能，更代表他永远比你领先好几步，先天立于不败之地。
此刻，闯过无数绝地，让诸神闻风丧胆的邪尸都不免感到绝望，这是一个必死之局，没有任何方法可破解！
事实上，他心里也很清楚，这位上古天人，只是不愿意与人相争而已，若其有杀心，天上地下，都很难找出一个对手来。
灵界曾一直有一句话代代相传，当这位天人犯了杀念时，你最好早已为自己准备好了身后事，因为没有任何意外可言。
在其漫长岁月里，也曾有过敌手，甚至遭遇过无数必死之局，但他就是能每每逢凶化吉，否极泰来。
不仅因为他有天运在身，更因为他永远比别人先走几步，君子不陷危墙之下，永远会为自己创造有利条件，有时候他的敌手才冒出念头来，就已在不知不觉中输了。
邪尸此刻的遭遇几乎是完美的验证了这一点，被设计的死死的，难以挣脱这必死之局，空有一身逆天战力，也无处发挥。
“老朋友，你知道的，我若动了杀念，古往今来，也绝无几人能逃脱的……”
果然，彼岸深处再次传来了叹息声，几乎是瞬息间便洞悉了邪尸的意图。
刹那间，内景之地的布局在发生变化，漫天星斗在改变位置，一座座绝阵在形成，那竟是无量秘术！
世界微尘里，恒河沙数，无尽的星辰组成了无量世界，一粒尘也可移山填海，漫天星宿顺逆仪奇，万物颠倒。
“你不擅奇门术数，这些绝阵纵使你能破，也够我做很多事了，比如……在你杀出来前，先毁了你的不死躯！”天人冰冷的道，仿佛在说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
“呵……少要装腔作势了，你到底还是死了，不过一缕残魂而已，没有人可以毁灭我的不死躯！”邪尸冷静的分析道，尽管形势对他极其不利，依然没有放弃。
“传言混沌初开，天地初成时，有两头仙禽，不死仙凰，不灭天凤，两者相结合才有了凤凰一族，具有不死不灭的特性，有一位盖世奇人根据此开创出不死经，不灭功，可惜，你却忘了一件事……”
天人银眸中符文密布，仿佛在推演未来，趋吉避凶，而后镇定而又自信的笑道:“世上没有无敌的法，只有无敌的人！这可是你曾经亲口所说，想必你不会忘记……”
“是！是我所说，我早已将不死经不灭功所融合，超越古来所有人，我年少时天分远不及你，甚至连一般人也不如，但又怎样，我照样登临了绝巅！”
邪尸冷笑了一声，这就是他无敌的根本，他从不会因为任何挫折而放弃，激流勇进，自信到了一种偏执的程度。
“的确……”
闻听此言，天人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你年少时资质平平，甚至没有哪一门哪一派愿意收你为弟子，不少人认为你会平庸一生，但只有少数几人知晓，你骨子里的坚韧，内秀于心，厚积薄发，在神引境就能看出你的无限潜能，后来你偷师百家，超脱而上，终成无上道果……”
“呵……世人只知天人与佛陀，从未将我放在眼中，甚至将我称之为妖人，最后怎样，我沐浴漫天神佛之血，哪个敢作声？谁人不畏惧我？”
邪尸笑得很残忍，圣金的元神渐渐充满了暴戾之意，熟知他的人都知道，这是嗜血的征兆，令人为之胆寒。
“是，你证明了你自己，最后一战，你血战诸神，更杀了释迦，只有亲身参与过那一战，才知晓你有多强……”天人再次一叹。
“少说废话了，当年我虽败给了你，但我绝不会输给同一个人第二次，今日你只是一缕残魂，能拿我怎样？”
“哦？原来你的底气在这吗？”
内景之地，无尽星辰闪耀银辉，两个曾屹立于绝巅之人，要在这继续延续上古那惊天动地的一战！
“轰！”
邪尸率先出手，面对天人唯有一往无前，不给他任何反应过来的机会，否则那层出不穷的手段，任谁也要头皮发麻。
“你的七星耀华我早已见识过，现在让你见识下我的所得，不灭天功！”
刹那间，邪尸的元神遍布圣光，火羽横空，化为了一头天凤展翅翱翔于九天，纵横于剑芒肆意席卷的星空中。
那无尽的剑光竟短暂失去了作用，从燃烧的天凤穿过，却无半点动静，这就是不灭天功的神奇之处，能短暂免疫一切伤害。
但在战斗中，哪怕只有那么一瞬，也足以影响胜利的天平了，邪尸硬生生闯过星空，向着天人之桥的尽头杀去。
“不灭天功，确实是震古烁今的奇功，所以我最后那几年都在思索如何破解……”
彼岸深处，那双银眸看着邪尸杀来的身影，却依旧平静，仿佛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内，并没有偏离轨迹。
无声无息间，那双银眸有了变化，左眼漆黑如墨，右眼如烈日横空，阴阳两气，无极太一，在展现天眼的神妙之处。
“轰！”
阴阳二气不断旋转，仿佛在凝练天地玄黄，最后化为了最为本源的阴阳鱼图形，像是一道众妙之门。
此乃天人独有的天眼神通，代表着轮回的力量，太极阴阳鱼中的分割曲线如门一般在缓缓推开，吸收一切光彩，成为了天地间的唯一。
天人之桥的尽头，彼岸深处，一道无尽的裂缝就这样突兀的横空显现，要将人送入轮回绝境，仿佛真连通了另一个古老世界。
“轮回往生？我纵横无敌一生，谁能送我去轮回？不死仙经！”
邪尸冷笑，竟直接闯入了进去，炽烈的光彩撕裂无尽黑暗，化为一头仙凰冲了出来，尽管浑身带血，连双翼都折断了，但却有金色神链在血肉中生长，刹那间复原。
然而，他冲出来后，并没有任何喜悦之色，反而感到寒毛直竖，不禁抬头仰望彼岸的尽头，遍体生寒。
“咻！”
炽盛的仙光从彼岸尽头席卷而来，五光十色，比之叶晨的五色神光不知璀璨了多少倍，瞬间就定住了邪尸的金色元神。
然而，还远远没有结束，彼岸中那双银眸愈发清晰的显现，竟凝成一张虚幻的人脸浮现于苍穹，而后眉心裂开了一道缝隙……
“轰隆隆！”
刹那间，天地剧震，风云变幻！
阴阳五行，玄黄二气，宇宙洪荒，苍穹泣血，万物定格，天人合一！
这一刻，天地间一切事物都在那即将开启的天眼面前黯然失色，哪怕只是裂开了一道缝隙，就已经让万法成空。
所有的一切都变得虚幻起来，只有苍穹上那只即将打开的天眼才是唯一真实的！
“天荒极尽，万相俱灭！”
随着天人平静的开口，眉心竖眼无声无息裂开了一道缝隙，那竟是一片无垠的星空，涵盖天地万物。
然而此刻，所有的一切都在走向终点，天荒地老极尽之时，全因为那只竖眼的打开在走向毁灭，毁灭的气息席卷九天十地！
“啊啊啊……”
邪尸彻底疯狂了，元神在绽放璀璨神光，再度化为了天凤，要浴火重生，挣脱原有的天地而去，浑身都在冒血不断。
“遁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
最后，他彻底成了血人，无论怎样都逃离不了苍穹上那只毁灭万物的竖眼，将不死经不灭功相融，要短暂规避这毁天灭地的无尽神能。
“没用的，你说了不算，断！”
天人讥诮的发出一声冷笑，论无上法力，或许古往今来都没几个人比得上他，早已到达天人合一之境，言即法，行即则！
果然，邪尸所要施展的奇术硬生生被中断了，暴露在那逐渐开启的竖眼之下，无尽的神能将其身形淹没！
不仅有毁灭性的杀机蔓延，更是有一种莫名的伟力，涉及到了时光，天荒极尽，要让一切事物走到尽头。
这是足以灭世的大神通，代天行罚！
传言，这位上古天人得道后只开启过一次天眼，那是在邪尸败给天人后，其留下的天灾裂缝却还在，裂缝中冲杀出了无穷无尽的可怕生灵，祸乱灵界，血流成河。
也正是这位刚将邪尸镇压归来的天人，以重伤之躯打开天眼，将天灾裂缝中的无数妖邪毁灭，阻止了一场末日浩劫。
此刻，邪尸就在亲身面对这天人最强的天赋神通，那冰冷的银眸宛如上苍之眼，在代天执掌无量杀劫，宛如要灭世！
“哈哈哈……天人，你到底没有白白浪费光阴，为什么我永远也赢不了你，我不甘心！”
邪尸此刻近乎跪伏在地，元神千疮百孔，也就是他还能开口说话，那煌煌天威，散发出的杀机如浩大的苍穹压落，试问谁敢妄言要逆天而行？
“我不甘心！你算计了我一生！夺走了我最强的倚仗，我恨……啊啊啊……”
邪尸彻底扛不住了，元神化为一道青烟在烟消云散，但不得不说他很逆天，不死躯不灭魂，再度绽放冲天圣光，在重新凝聚。
此刻，他心里的怨恨直达九天之上，双目都淌出了血泪，元神在这神威莫测的天眼之下寸寸消融，根本无力反抗。
“福祸无依，唯人自取，看来你还是不明白，若你不打这位后来者的主意，又怎会陷入此等绝境呢？”
天人发出了一声叹息，冰冷的杀机短暂停留了一瞬，裂开的竖眼也渐渐闭合。
他说的没错，如果邪尸不打叶晨的主意，就根本不会陷入绝境，也不会失去最强的倚仗，一败涂地！
“不，我不能死……还有未尽的使命要完成，天命在于我身，我绝不能死在这……”
邪尸的元神彻底碎裂了，竟又引发了天人五衰之症，一缕灰暗的气息笼罩了他，百病缠身，五弊三缺，就算天人不再出手，也绝没有任何翻盘的可能性了。
但是他太顽强了，天人之桥上，他依旧在努力拼凑碎裂的元神，努力挣扎着爬起，但不过刚走两步，又再次四分五裂……
这是一幅染血的画面，桥上拖出一条长长的血痕，邪尸目光看向内景之地外，那是他不死之躯所在，只要元神能回归本尊，一切就还有希望。
“我不能放弃！”
他近乎魔怔了，顽强的意志支撑着元神，裂开又拼凑，如此反复，竟真让他爬出了天人之桥，要努力回到肉身中去。
“唉……”
然而，一声冰冷的叹息在彼岸中响起，有一股无法言喻的深切哀伤，顿时让邪尸元神再次瓦解，再无法前进半步。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都要挡我的路，你们明明知道我才是对的，你们明明承认过，为什么不让我走下去？为什么所有人都要背弃我……”
似乎知晓这里便是路的尽头了，邪尸脸上浮现出一抹绝望之意，声音也低落了下去，又渐渐转化为近乎偏执的癫狂。
“老朋友，你真以为我忍心杀你吗？”
直到此刻，胜利近在眼前了，天人还是不忍下杀手，他痛心疾首，有一股深切的悲伤。
“为什么直到现在我还没有看到你的悔悟？我在这等了你数千年，熬了数千年啊，你问我要一个答案，我也想问问你为何还不给我一个想要的答案，你说啊！”
“因为我没错！我为什么要悔悟？错的明明是你们，长生道观，对，还有释迦，为什么不信我？信我啊！他们本不用死的！”
邪尸踉踉跄跄的起身疯癫大笑起来，到处都是撕裂伤，眉心处天人五衰侵袭而入，死亡的阴影已近在咫尺。
但他仍无半点悔意，即便是死，他也认为自己没错，始终坚信自己才是真理！
“是吗？杀死长生道观视你为己出的同门，杀死为你损耗几百年道行的释迦，还拼死了我，你都不曾后悔过，是吗？”
“对！因为你们挡了我的路，你知道我要做的是什么，明明你我一同见证了那个伟大的世界，那段辉煌的古文明，纵使投身黑暗，我也愿做第一个献身者，我要带着所有人继续走下去，我即是天命！”
邪尸放开怀抱，张开了双臂，似乎站在了他的终极愿景之上，再回首时，虽然来时一路荆棘，但却前路一片通天坦途。
“是这样么，那紫嫣呢？”
忽然，天人继续开口，漠然问道。
那癫狂的身影忽然僵住了，不可一世的笑意也从脸上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深切哀伤，他如一个迷路的孩童般，露出不知所措的茫然眼神。
而后，一点点的空洞了下去，眼底再也没有了一丝光彩，不死躯，不灭魂，仿佛也远比不上这个名字背后的重量。
“我听闻，她为了给你报仇，循着古老的星空之路前往人间，你知道这有多难，就算她侥幸成功，在浩瀚星空中，也再也没有了回头路……”
“不，别再说了，我求你……”
邪尸大吼了一声，又露出疯狂之意，抱着头嘶吼不断，如一头受伤的野兽，顽强的意志顷刻间粉碎的一干二净。
“看来你已经见过她了，对吗？”天人的声音忽然低落了下去，又一位故人凋零了。
“别再说了，你闭嘴……不要提她……”
直到这一刻，邪尸才彻底倒了下去，双目无神的仰望天外，仿佛要将某个身影深深烙印在灵魂深处。
“既如此，那不提也罢……”
天人的语气逐渐冷了下来，话锋一转冰冷道:“但你残害万千生灵，祸乱灵界，更是弑师杀友，如今你可知错？”
“错？不，绝不，我为真理而献身，何错之有？我罪孽深重，大不了以血来偿还便是，但在这世上，没有谁够资格审判我，贼老天也不行，而你，更不配！”
最后时刻，邪尸又短暂清醒过来，他自知大限将至，却依旧不肯认错，再度露出了轻蔑而又张狂不可一世的笑意。
“来吧！长生道观，神城洛阳，还有释迦的命我都会还的，从此再不欠你们什么！”
彼岸深处，那双银眸忍不住变色，他久久未语的看着那个孤傲的身影，即便是死，他也还不肯认错，永不肯低头，一如少年时，那般倔强又不肯服输。
“很可惜，你答错了……”
许久后，冰冷的声音仿佛从天外而来，化作无穷的杀机，宛如上苍震怒！
“来吧，我的路到了尽头，但我的意志不会消亡，可惜不能见到新世界的降临……”
在这必死的一刻，邪尸恢复了清明，不再疯狂而又偏执，仿佛回到了年少时，他从一个平庸之人走到今天这一步，历经困苦无数，也失去过很多很多。
但是，他不后悔！
很快，无尽的神光将其身形淹没，最后的大幕无情落下，只留下他不甘的念想。
只是……
直到许久过后，邪尸才又睁开双目，愣愣的看着自己本应彻底化为飞灰的元神，神色中有些许惶恐，以及一丝不知所措。
“你……你在干什么？”
邪尸彻底慌了神，竟发现自己的元神之光在重新凝练，重新焕发了生机。
苍穹上，一张虚幻的脸浮现，竖眼再次裂开，却并没有散发毁天灭地的杀机，反而有一股玄异莫名的气息在静静流淌……
“你不是想要得到天人奥妙吗？我正在成全你，难道还不够明显吗？”天人苍凉的叹道，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量来源。
“不，你疯了……”
邪尸悚然一惊，而后疯狂大吼起来，“我不要你的施舍，你给我停下，你会死的……”
“可是，我本就死了啊……”
“你……”
邪尸瞠目结舌，滚滚热泪无声无息划过受尽雨雪风霜的脸颊，有些难以置信，他想要疯狂大吼，但却被定住了元神，无法发出任何的声音。
终极反转，他竟以这种方式得到了梦寐以求的天人奥妙，但事到临头，他才发现自己根本不想要这种馈赠……
“我知道，这条路只有你才能走通，你所悟的已经超越了我和释迦……”
天人爽朗的笑声震响在天地，有一丝释怀，也有一点恶作剧得逞的意味，更有几分解脱之意。
“数千年来，我想过要如何对付你，研究你生平所学，所以你绝无可能战胜我，我下定决心，要将你挫骨扬灰，不会给你半点机会！”
天人自言自语，仿佛也陷入了魔怔，但很快话锋一转，又哽咽了起来。
“可是，我在你灵魂深处，找到了释迦留下的一缕印记，他没有折磨你，只是静静存在着，只留给我一句话，你想知道吗？”
此刻，天人合一，绽放惊世仙光，一枚古朴的符文落入邪尸眉心处，天人馈赠，已尽数被邪尸所得。
但邪尸却笑不出来，心里悚然一惊，勉强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但却依然发不出半点声音。
“释迦说，他不怪你，劝我放手吧……”
很平静的一句话，并不惊天动地，也并不如何深刻，但却击穿了邪尸所有坚强的外壳，泪水无声划过冰冷的脸颊……
“是的，他不怪你，我们都不怪你，你陷得如此之深，何尝又不是我们的错呢？我们都要学会放手，学会释怀……”
天人的声音愈加平静了下去，银眸也不再冰冷，温和的凝视了下来，彼岸中渐渐露出了他的身影。
那是一个风姿绝世的白衣少年，纤尘不染，仿佛烙印在古今各个不同的时空，宁静而又出尘，混沌雾气缭绕，坐在一株三叶青莲下，手中轻抚着一把古琴，叮咚叮咚，发出悠扬的琴音。
“年少时曾疯狂追逐的梦，再回首时，却如此荒谬，什么长生？什么得道飞升，我只想做回年少时那个快乐的自己……”
他也在哭，脸上布满了伤心的泪水，但更多的是解脱，以及一丝释怀过后的微笑。
“我们都错了，登临绝巅，一览众山小，沉迷于虚幻的长生中，所以我和释迦该有此报，既然你还想走下去，我们都愿意成全你，祝你功成，乘风破浪！”
那个洒脱出尘的少年，拨动着琴弦，弹出了他漫长人生中的最后一曲，温柔了古今岁月，将人的思绪带向了远方。
那是一片澄清的湖泊，几个少年少女围炉煮茶，牧马放羊，有僧人在菩提树下讲经，也有人爬在树上总想打断僧人的冥想，还有人在笑看着这一幕……
时光像是刻意为他们放慢了脚步，娴静而又明媚，云卷云舒，花开花落，铜笛古琴，余音绕梁。
只是一转眼，一切都不复存在，只有冰冷的现实让他们不得不去面对，沉浸于虚幻的长生大道梦中，失去了一切。
“再也不见了，老朋友……”
最后一声琴音落下，所有的回忆被打断，邪尸彷徨而又无措的看着那个少年，这一刻，他眼里终于充满了无尽的悔恨。
但一切都悔之晚矣。
“不，不要，不要丢下我一个人！求你们了，我知错了，求求你们……”
邪尸挣脱了束缚，努力向前靠近，想留住那个少年，想最后再去触摸他一瞬，哭得撕心裂肺，用一种近乎哀求的语气在祈求着眼前之人，浑身都在颤抖。
“看来，我已经听到了想要的答案……”
少年面带解脱后的微笑，双眼演化阴阳鱼，轮回之门再次打开，将邪尸颤抖着上前的身影所覆盖，所有想说的话都被埋下，连同着外面那具不灭躯一起，再也不见。
内景之地，彼岸深处。
那出尘的少年一步步踏过天人之桥，来到了另一株三叶青莲前，里面封印着叶晨的元神，是又一位新的天人，正渐渐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