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人间世
苍山雪，洱海月，上关花，下关风。
大理，一座四季如春的小城，风景怡人，吸引了无数天南地北的游客来此，澄清的湖水，青澄的天空云卷云舒，像是时光刻意放慢了脚步，娴静而又明媚。
但今日的洱海边却乱哄哄的，无数游人挤在这，热闹非凡，宛如赶集一般。
而今日的洱海也不再风平浪静，可以清晰看到湖泊深处浪花翻涌，搅得湖水浑浊不堪。
“古城新闻，今日上午十点零五分，有多位游客亲眼目睹一个发光的物体坠进了洱海，那么究竟是ufo还是别的不明物体呢？下面我们来随机采访一位游客……”
有记者在争相报道，那边聚集了很多人，乱哄哄一片。
不远处，叶晨郁闷的坐在洱海边，大脑感觉有些乱糟糟的，还没有从不久前那惊魂一瞬清醒过来。
是的，那坠入洱海中的不明物体自然就是他，空间通道崩碎，他根本来不及反应，径直从数千米高空坠入了湖泊中。
如此高的距离，其实坠入水面与坠入大地的区别根本不大，换作任何人都是摔成肉酱的下场。
也幸亏他如今脱胎换骨，哪怕空中没有一丝借力点，也可通过五脏秘境改变气流，将伤害将到了最低。
“真尼玛坑爹……”
良久后，叶晨依旧在那满怀怨气的碎碎念，这次虚空穿梭的经历让他心里有了阴影。
“嘿，哥们，你一直在这吗？有没有看到掉进洱海里的是什么东西啊？”忽然，有一个男子靠近了他，自来熟的笑问道。
“不知。”
叶晨顿时脸色黑了下去，闷声闷气的回了两个字。
“哥们，你哪儿人啊，来古城多久了，我今天刚到就遇到个大新闻，怎么样，组个队一起玩不？”
男子继续与他攀谈着，无比热络，是那种十分外向与开朗的性格，接着又自顾自的说了下去。
“这几年异人越来越多，你说会不会是哪个倒霉蛋从天上摔下来了，哈哈哈！”
“……”
叶晨无语，幽幽地看了眼那嘻嘻哈哈的男子，一张脸再次快速黑了下去。
“东北来的？”
他忽然注意到男子的口音，也明白此人为何如此性格开朗了，是那种东北地区特征很明显，身形高大挺拔的大男孩。
“可不咋滴，大兄弟你哪的，要不要咱一块逛逛。”男子眼睛一亮，再次邀请起来，而后他从背后取出一把吉他，原来这是个流浪歌手。
“行，不过可以先请我喝一支风花雪月吗？我现在可身无分文。”
叶晨也笑着回应，无比的坦荡，反正左右无事，邪尸也暂时不会追来，他在哀牢山呆了如此久，太久没有接触人间烟火了，正好也可以借此放松会。
男子明显愣了一会儿，差点以为自己遇到了什么骗子，只不过面前的少年眼神清澈又神色坦然，且没有丝毫的难为情，就这么直白的说了出来。
“害，多大点事，走起来呗，今天的伙食哥包了。”
他很快也笑了出来，觉得自己遇到了一个挺有意思的家伙，又好奇道:“风花雪月是啥啊？”
“啤酒而已。”叶晨懒洋洋的起身答道。
随后他介绍起来，娴熟的在前面带路，过去他还是个学生时，就不止一次来过这里，很喜欢这古城里的宁静时光。
所以他以前利用寒暑假的时间，在古城里找过各种工作，如客栈义工，餐厅服务员，甚至还摆过地摊，对这里的一切都算是无比熟悉了。
“害，大老爷们喝什么啤酒，打得过二锅头吗？那才是老爷们喝的！”
离开洱海时，叶晨微微一怔，目光被远处云层透下的一缕光所吸引，过去他会认为这是一种正常的天象。
但如今，他眼里的世界已大不相同了，他的感知穿过云霄，看到了一团朦胧的光晕，正是永恒之森内送他来此的那道方外之门。
叶晨若有所思，原来这道门可以四处移动，在人世寻觅幸运儿，去往永恒之森获取机缘。
他并不是唯一的幸运儿，天下熙熙攘攘，每个人都是自己生命里的唯一主角，别人眼中的过客，都有各自不同的际遇，由此交织成人世。
那株断裂的世界树沉浮在人世不知多久，它才是真正太上无情的观众，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始终保持着某种轨迹在运转命运的齿轮。
当然，好运不会眷顾傻瓜。
它会寻找真正具有气运之人，再将人带到永恒之森内，留下火种，薪火相承。
“走吧，丁达尔效应而已，听说洱海每天都看得到。”男子催促道。
很快，叶晨拎着一支啤酒，带着男子一路闲逛到了古城门前，攀谈间也知道了男子的名字，龚佳杰。
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
人来人往的古城门前，叶晨心里有些不胜唏嘘，过去他来这不过是以游人的身份，借此体验人世种种。
那时候他只不过是个无忧无虑的学生，而如今被邪尸相胁，浪荡天涯，连自己身边亲近之人也不敢联系，朝不保夕。
或许是有些人血里有风，注定要如此漂泊一生，四海为家。
“哥们，实话跟你说吧，其实我也没多少钱了，咱得靠手艺养活自己。”
这时，龚佳杰打断了叶晨的遐思，他同样很坦荡，没有一丝窘迫，大咧咧的开口。
“看得出来，想来你是靠这把吉他养活自己。”叶晨笑了笑，没有丝毫意外，古城里这样的青年很多。
对于这些人来说，每日在古城明媚的阳光下呼呼大睡，躺平与摆烂，享受这闲暇时光才是人生最惬意的事。
而这些人的生计也很简单，虽然不乏真正不愁吃穿的人，但更多的则是那些在古城里做些轻松简单的工作，或是不定期佛系摆摊的人。
还有一种就是和龚佳杰一样，背着把吉他流浪天涯，也就是所谓的文艺青年，当然，人都有好有坏，这个群体关键在于你怎么去看待与分辨。
“那还等什么，古城下午与入夜的人流量最多，晚饭就看你的了。”
叶晨笑了笑后，找了个角落靠着古城墙坐下，此刻阳光温暖而又和煦，映在他清秀的脸庞，显得慵懒而又随意。
有时候人真的很容易得到快乐与满足，就在昨日，他还在生死之间挣扎徘徊，今日却在这古城墙下惬意的晒着太阳，连风也如此温柔，肆无忌惮享受着上苍最宝贵的恩赐。
还有什么比这更美妙的事呢？
阳光洒肩头，仿若自由人。
“窗外的老母鸡，在电线杆上多嘴……”
忽然，一阵鬼哭狼嚎在他身边响起，叶晨有被惊到那么一瞬，他目瞪口呆的望着那边正在高声歌唱的龚佳杰。
“哥，快别唱了，真自己人，你要是没钱我可以去借，但不能糊弄观众……”
叶晨咧着嘴开怀大笑，实在有些绷不住了，这东北大男孩的水平实在太业余了，有的人的嗓音是被天使吻过，而他恐怕是被公鸭子啃过。
“小屁孩懂什么，咱唱的不是歌，而是一种人生态度……”
龚佳杰对此脸不红心不跳，依旧旁若无人的放声高歌，指尖弹着半生不熟的吉他，引得过路的旅人指指点点，尽管都是在笑他，却也有一种欢快的气氛。
不知为何，叶晨的笑容却更盛了，感到无比的惬意与满足，他索性不去听对方的破锣嗓，闭上眼靠在城墙彻底放松了心神，暖洋洋而又懒洋洋。
不知不觉间，他竟真安静的入眠了，仿佛卸下了这段时日来所有的疲惫与紧绷的情绪，就这样面带微笑的沉沉睡了过去。
古城人来人往，过往的旅人纷纷在此驻足片刻，渐渐的嘲笑的声音微弱了下去，仿佛也被那东北大男孩勇敢乐观的心态所感染，充满了欢快的气氛。
不知多久，叶晨才悠悠醒转，他足足睡了一整个下午，醒来时正好看到苍山那边的天空尽头，被似天际流火一般的绚烂晚霞染红了大片，美得无法言喻。
“唔……”
他舒服的伸了个懒腰，感觉前所未有的神清气爽，若论世间最极致的风景，自然要属神秘莫测的方外之地。
但这红尘纷扰，满是烟火气的喧嚣人间却也如此明媚动人，分外妖娆。
飞仙得道，长路漫漫兮，偶尔驻足于这千姿百态的繁华人世，并不是贪恋人间烟火，而是求一种心安与顺心意。
短暂休整过后，并不会让人产生懈怠之心，反而让人有充足的精力与积极的态度去微笑面对未来的一切。
此刻的叶晨就达到了这种最好的状态，虽然道行并没有增长，但哪怕邪尸此刻追过来，他也有充足的信心去面对一切危机。
很快，他又注意到在一旁耷拉着脑袋，抽着闷烟的龚佳杰，就差没将郁闷两字写在脸上了。
“怎么了？晚饭钱有着落了没？”叶晨好奇的笑问道。
“别提了，这古城的人根本不懂得欣赏，什么眼神儿啊，哥嘴都唱干了，一个子儿都没有。”
龚佳杰越说越来气，将烟头丢在脚下狠狠踩了几脚，弥漫的烟雾缓缓升空后又渐渐消散。
“哈哈哈……”
对此，叶晨毫不客气的大笑，心想就你这水平是怎么流浪天涯的，还没饿死也是个不小的奇迹了。
或许他只是个偶然心血来潮的青年，这不足为奇，看一朵花，采一片叶，每个人都有莫名其妙内心躁动的时候，诗酒趁年华。
当然，但这并不能改变他们两人连今晚晚饭都没有着落的问题，两人在入夜的古城门前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
“斑马斑马，你还记得我吗……”
忽然，轻柔的晚风里带来一阵少女的歌声，令人情不自禁向声音源头望去，歌声如夜莺般婉转动人，这才是被天使吻过的嗓子。
古城的夜晚，人流络绎不绝，仿佛所有人都是趁着夜晚才出来活动，灯火阑珊处，聚集了乌泱泱的人群，天籁般的歌声正是从那传来。
“走走走，去看看……”
龚佳杰被歌声吸引，情不自禁随着人流向前，一脸花痴道:“我敢打赌，她一定是个能打满分的小姐姐。”
“那我就只能赌她是个见光死咯？”
叶晨也慵懒的笑道。
“哈哈哈，那就赌一顿酒，谁输了谁今晚负责买单！”
“卧槽……”
有时候男人之间的友谊就是来的如此莫名其妙，也如此儿戏。
其实这是一场必输的赌局，在如今这个年头，能聚集如此人流量的，除了有才，还必须十分貌美，这是定律。
很快，他们挤开人群，如愿见到了那歌唱的女子，她就坐在城墙根下，旁若无人的轻轻歌唱，娴熟的拨弄着吉他，文艺女青年范十足，有一股如诗如画般静美之意。
“哈哈，兄弟看来你输了！”
龚佳杰眼里放起了光，还不忘提醒叶晨道:“愿赌服输，晚饭归你请！”
“……”
叶晨无语的暼了他一眼。
只不过他很快又被歌声所吸引，不得不说，她很专业，与龚佳杰这半吊子比完全是云泥之别，再加上那秀美的容貌，想不吸引人都难。
只不过叶晨感兴趣的是，他从歌声中听出了不一样的东西，不自觉的扬了扬嘴角。
“我想起来了，她是个有百万粉丝的网红，叫安禾荞，人比人真是气死人，我唱的哪比她差了，是吧哥们？”
“……”
听到耳旁龚佳杰愤愤不平的声音，叶晨唯有沉默以对，就算想说什么恭维的话语，但也实在太昧良心了。
忽然，他目光飘向了不远处，拥挤的人潮里，却有几个身影在呈包围之势悄悄靠近，寻常人很难察觉。
“我们要不要再打一个赌？”
叶晨忽然来了兴趣，小声询问道。
“好啊，赌什么？”龚佳杰虽然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快速回应道。
“就赌我能不能把她带走。”
“不是，哥们你认真的吗？”
“是。”叶晨若无其事的点头。
“哥们你虽然长得很帅，只比巅峰期的我差一点，但也太异想天开了吧？”龚佳杰嗤之以鼻哂笑道，认为这不可能。
“赌吗？就赌今天的晚饭。”
叶晨加快了声音，像是在催促他。
“不是今天的，今天的你已经输给我了，是赌明天的，不，你要是赢了，我包你一个月的！”龚佳杰认为自己赢定了，忍不住加大赌注。
“一言为定！”
叶晨终于心满意足的笑了起来，而后众目睽睽之下，抬步便走到了正在调试吉他的安禾荞面前。
“哦豁！”
乱糟糟的人群里，忽然爆发了一阵怪叫声，又像是在起哄，仿佛将要看到什么八卦场面。
安禾荞恬静似水，静静注视着这个走向她身前的少年，似乎对这种即将到来的场面早已见怪不怪，非常的平淡。
“有天选者混在人群，跟我走。”
万众瞩目中，叶晨俯下身子快速在安禾荞耳旁低语了一句，而后转头便看到了对方眼里一闪而逝的错愕之色。
下一刻，他施施然起身而去，身后则紧紧跟着一名背着吉他的少女，两人拨开乱糟糟的人群，消失在古城的夜色里。
“卧槽！”
不远处的龚佳杰看着这一幕，明显给他整不会了，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下巴都快掉了一地，而后又开始咬牙切齿起来。
“尼玛，你是真该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