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同行
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
叶晨独自走在深夜街头，身影狼狈而又落寞，相遇与离别只是一个转身的距离，有的人还会再来，有的人再见太难。
告别了多多，等于是告别了在江海这几年的生活，却又迎来了过去的很多事很多人。
“十年了，为什么你不能来见我呢？”
叶晨神色中有过一丝痛楚之色，望着夜空喃喃自语，不过很快，他又恢复了平静。
不得不说，有时候他很佩服叶家这种修行之法，唯有经历人世种种后，才能平静的面对这一切，泰然处之。
佛说人有七苦，生老病死，这是每个人都会去经历的一个过程。
所以求不得，怨憎会，爱别离。
似乎这些才概括了人世间的一切烦恼，一切爱憎会，皆以因缘故。
红尘俗事，七情六欲，只不过一场梦幻，如露亦如电。
在修行断绝，灵气枯竭的遥远年代，叶家由始至终坚持着自己所走的路，不管外界如何日新月异，他们都不参与进去。
如今，一切似乎看到了曙光。
远离红尘，并不代表产生厌世之心，而是有另外一条路可以去走，每个人都有自己独特的生命旅程，很难说谁对谁错。
姜青瑶的到来给了叶晨一个新的方向，他不再去纠结过去的事，人间纷扰，他既是匆匆旅途中平静的乘客，又是狂欢后渐渐沉寂的观众。
灵气复苏，未来的变化不可预料，叶晨无比渴望新世界的来临，从今夜起，得道寻仙成了他此生唯一的目标。
他眸光中闪过了一丝坚定之色，长路漫漫兮，夜尽终将天明，他心中坚信属于修行者的时代要来临了。
回到龙华小区后，叶晨感应到这深更半夜竟然有很多隐匿的气息，甚至有精神力异人向这边探出了感知。
对此，他懒得理会，脚步不停。
只不过来到楼下时，却看见一抹浅绿色的美丽身影，正暗自神伤的在路旁发呆，时不时摘去路边的花草，地上绿叶花瓣铺满了一地。
“青瑶？你怎么不回去？”叶晨缓缓走了过去，露出了诧异之色。
“公子，你回来啦？”
姜青瑶看到叶晨后脸色一喜，很快，她又注意到叶晨身上的破烂的衣物，不禁露出担忧之色道:“你又与人交手了吗？是为了多多的事吧……”
谈起这个，她眼神一黯，不禁低下了头去，不敢去看他。
叶晨微微思索后，也很快明白过来，笑了笑道“青瑶，多多没事了，回去吧。”
说完，他就自顾自的走在了前面，却马上注意到姜青瑶依旧在原地不动，柔若无骨的双肩在轻轻颤动。
叶晨诧异的又走到了姜青瑶面前，而后他俯下身去，顿时就让他怔住了。
只见姜青瑶眼中泪花翻涌，见到叶晨望来时，忍不住秀鼻一酸，泪水便再也止不住如珍珠般在不断滑落，只是她又倔强的别过了头去，很快就哭的梨花带雨。
怎么了？
叶晨有些不明所以，呐呐问道:“青瑶，你怎么了……额……”
他话音未落，就感到一阵香风入怀，姜青瑶突然就埋在了他肩头，婀娜曼妙的身形都因为抽泣在不断颤抖，似乎委屈到了极点，又像是个手足无措的小女孩。
“青瑶，你……”
叶晨不禁怔住了，大脑一片空白，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竟让她如此委屈。
“呜呜……公子，我……我还以为……以为你不要我了。”
姜青瑶却更加委屈了起来，泪水很快浸湿了叶晨的肩头，哭的像是只小花猫，嘴里断断续续啜泣道。
“什么？”
叶晨先是一呆，而后哑然失笑起来，看着这哭的梨花带雨的少女，眼神也温柔了下去，轻声道:“怎么会呢？你又没做错什么？”
谁知道这句话一出口，姜青瑶却哭的更大声了，语气低落到极点:“可我是不是太笨了啊，先是害得公子钱财全被骗走，又连累了多多，公子你与人交手，也受了伤……”
这一哭便再也止不住，姜青瑶抬头看向叶晨，长长的睫毛挂满了泪珠，泪眼朦胧道:“公子，我是不是很没用啊？”
你还没用？
叶晨哭笑不得的看着她，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却又感到发笑，这灵界少女果然还是个心思单纯的小孩，说哭就哭。
“你……你还在笑我！”
姜青瑶一看他的模样，又忍不住更加委屈起来，她抿着小嘴，看的出来她极力想忍住不哭，但眼泪却不争气的不断往下掉。
叶晨被吓了一大跳，连忙举手投降道:“没，没有，我哪敢笑你啊。”
只不过看到姜青瑶那较真又委屈的模样，他话刚说完，自己又忍不住先笑了起来，止都止不住那种。
“你……你明明就是在笑话我。”
姜青瑶又羞又气，干脆跺了跺脚，将头别了过去，一副不想理你的样子。
“我真没有，青瑶，你……哈哈哈……”
叶晨又忍不住开怀大笑起来，人世间许多美景他都见过，但却似乎都不如眼前少女的可爱模样。
只不过笑着笑着却不免牵动了伤口，不禁又让他疼的龇牙咧嘴，与修罗一战，他全身骨头断了几根，也就是他还能拖着伤势回来。
听到叶晨痛呼声，姜青瑶不禁又担忧起来，咬着嘴唇道:“公子，你没事吧？快让我看看。”
“我没事的，青瑶，你哈哈哈……”
不知为何，叶晨今晚情绪格外敏感而又脆弱，眼眸中闪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黯然之色。
为什么自己的至亲之人，相隔十年，在有他下落后，连来见他一面都做不到呢？
为什么这个才不过相识寥寥数日的少女，却又如此关心自己呢？
姜青瑶却没有察觉出他的心绪，听到他大笑不止后，不免羞恼到了极点，忍不住急得推了叶晨一把。
“砰！”
瞬间，叶晨呈一个大字型飞了出去，撞倒一块路牌后才摔了下来，骨头又断了几根，一口鲜血止不住的喷了出来。
“啊！”
姜青瑶掩嘴轻呼，连忙跑了过去，急得连连道歉道:“公子，抱歉，我真不是有意的，你伤到哪了？”
乖乖，人形大暴龙啊！
叶晨疼的直翻白眼，却伸手拦住了姜青瑶，自顾自的爬了起来，嘴里依旧大笑不已，笑的眼泪都快要出来了，状若癫狂。
“公子，你……”
姜青瑶再怎样也察觉出叶晨的不对劲了，心中焦急无比，既担心他的伤势，又不知他今晚出去究竟经历了什么。
只是看着叶晨疯疯癫癫的模样，姜青瑶还是忍不住心急如焚，却又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泪珠再次滑了下来。
她哽咽着道:“公子，你别这样，我好害怕，我真是太笨了，有时候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你莫要怪我好吗？”
叶晨突然就止住了笑声，仿佛刚才疯疯癫癫的不是他一样，深吸了一口气后，他摇摇晃晃的走向前去。
姜青瑶露出了一丝心疼之色，手中变戏法般取出了一张手帕，轻轻上前极其温柔的为叶晨擦去了嘴角的血迹。
“青瑶，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啊？”
叶晨怔怔望着她近在咫尺的绝美容颜，忍不住脱口而出道。
“啊？”姜青瑶不由怔住了，手帕都掉了下去，如玉的脸颊上瞬间升起大片的红霞，她飞速低下了头去，根本不敢抬头去看。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公子，你千万别误会，你多次仗义相助于我，我怎能不思报答？你心中欢喜，我便也跟着开心，你若心中苦闷，我便也陪你难过就是了。”
姜青瑶心跳个不停，良久后，才轻启着红唇道，只是越说到最后声音也渐渐不可闻了起来。
“好了，青瑶。”
叶晨脸色有些怪异，俯身捡起了手帕，而后彻底又平静了下来，哑然失笑道:“我不是在笑话你，你也没做错什么的。”
“可是，我不听从公子劝告，确实连累了多多啊。”姜青瑶低头小声道，只是刚才那一番话说出后，还是令她心跳久久不能平复下来。
不曾想，叶晨却摇了摇头，轻声道:“你过去在山中清修，不谙世事，这人间之事，你不理解再正常不过。”
是的，姜青瑶乃是修行中人，而且又生活在民风相对淳朴的古代，与深谙各种人情世故的现代人相比，说是小白兔也不为过。
站在她的角度，她又做错了什么呢？
只不过一时动了恻隐之心，出手相救了多多的心仪女子，可动贪念的是陈家人，又怎么能去怪她呢？
她不过是不懂人心的复杂而已。
叶晨平静下来后，将今夜发生的事简单的讲了一遍，关于那些人心复杂的种种，也分析了一遍。
总的来说，一切都是修行传承断绝所招惹来陈家人的贪念，姜青瑶以灵界丹药，逆转普通人的生死，这对任何人来说都是巨大的诱惑。
古代帝王尚且迷信长生之术，又何况是现在的人呢？
明白过来后的姜青瑶不免露出恍然之色，自嘲而又失落的笑了笑:“原来是这样啊，怪不得公子不肯出手救人，我还以为……”
想起之前对叶晨的误会，她不免又露出了歉疚的神情，语气低落道:“终归来说，还是我给公子惹下了麻烦。”
“没事的，青瑶，都过去了，我们上去吧。”叶晨毫不在意的笑了笑。
不曾想，姜青瑶依旧呆在原地不动，叶晨又忍不住诧异的望了过去。
“怎么了，青瑶？”
姜青瑶低头不语，良久后，才像是下了什么决心般，抬起头又目光坚定的摇摇头道:“我……我不和公子回去了。”
“嗯？”
叶晨讶异之色一闪而过，而后也像是明白了什么，是了，姜青瑶本就是对人间好奇，才跟着他一路来到了江海。
如今，在发生这样的事后，她恐怕觉得这人间琐事太多也太麻烦，更怕日后再惹出什么麻烦，不免生出了逃避心理。
“这样啊，那青瑶你想好去哪了吗？”
叶晨明白过来后，平静地问道。
姜青瑶神色有些许失落，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可能回峨眉吧，公子不必担心我的，我就在山中清修，等待能回灵界的那天。”
灵界！
叶晨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自责的道:“抱歉啊，青瑶，我平常琐事太多，竟忘了你还要寻找回家的路，只是山中清苦，你可想好了吗？”
“没事的，我能忍受的。”姜青瑶勉强一笑，目光却依旧坚定。
“挺好的。”
叶晨笑了起来，仿佛在为她能做出这样的决定开心一般，而后他话锋一转接着道:“只不过青瑶你知道该怎么回去了吗？”
问起这个，姜青瑶不禁脸色一黯，随即失魂落魄的摇了摇头，如何回灵界，她实在没有一丝方向。
叶晨一看她的模样就知道了，意味深长的笑问道:“青瑶啊，那你还愿意与我一起同行吗？”
“啊？”姜青瑶露出了不解之色，却也有隐隐的期待之色。
在她殷切的目光中，叶晨也不想再卖关子，轻轻叹了一口气后，语气也坚定了下来。
“人世纷扰不休，我决定以后一心修行，直到帮你找到回灵界的方法为止，青瑶，你还愿意与我同行吗？”
“我愿意！”
叶晨话音刚落，姜青瑶就立刻抢先答道，更是忍不住眉开眼笑了起来。
她对人间一窍不通，出了门往哪边走都不知道，如果有叶晨相助，无疑事半功倍，当然，里面还有没有别的原因，就只有她自己清楚了。
话虽如此，姜青瑶还是激动不已，竟直接拉住的叶晨的一只手臂，心中无限欢喜道:“公子，我们不若先去海外访仙吧？”
“好啊，都听你的。”
叶晨也笑了起来，这一刻，他心里悄悄下了决定，在往后余生中最重要的事，就是要为姜青瑶找到回灵界的路。
夜色宁静，两人默然注视着彼此，而后又相视一笑，轻柔的晚风一时都像被两人的心绪所感染，清风无恙，风月无边。
前路昭然，你我共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