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顶天立地·英雄末路
「……说起来,如果能早一点遇见你……不,如果那场战争中,有你这样的人存在,那我也许就……」
「……那个人找到我的时候,已经身负重伤,口齿不清,说了几句话就断气,我也听得不是很清楚,但他有提到龟兹……这应该是指龟兹有重要人物被替换了。」
不了解的事,很快就清晰起来,组织内一些与伽利拉斯交好的成员,有的失踪,有的猝死,就连伽利拉斯自己都莫名其妙碰上几次狙击,到了这时候,伽利拉斯终于有所惊觉,这绝对是组织内在进行「大清洗」,将一些有可能违背组织利益的人员给洗掉,让组织内所有成员上下一心,为了将来的共同利益而奋斗。
伽利拉斯,并不是背靠着石壁,而是用他的背撑扛住一块好大的岩石,如果不是他苦苦撑住,这块巨岩早已倒塌。顺着巨岩往上看去,在那黑暗的顶端,还有好多块岩石交叠压在这里,这块巨岩若是塌下,影响所及,恐怕附近百余尺的所有岩石都会塌砸下来,彻底埋葬掉这个小小空间。
「宝姑娘,我找不到药,你身上有没有带什么治伤药一类的?」
「目前没有任何的资料与证据,我一直在暗中观察,过滤可疑的人选。替换小人物毫无意义,真正能主导龟兹国策的人就只有……」
心眼宗这几年锐意发展,声势如日方中,吸收各部族的权贵加入,更精选青壮教众,成立私人武装,配备与训练都可比拟正规军。整体看来,俨然就是一个政权,加上心眼宗鼓吹要与大武王朝战斗,以战养战,信徒深受鼓动,如果不是因为还有一些持重派的部族领袖反对,中土与域外的战争早已爆发。
「负责训练我们的,是王朝的武官,数目不多,主要负责行政事务……真正传授我们武技的教官……都是出身河洛剑派的高手……」
「……不……不要靠近过来……这里随时会塌……危险……」
或许是因为伤势实在太重,伽利拉斯说这些话的时候,腔调有点不一样,没等他说完,一块桌案大小的巨石忽然砸下,落在伽利拉斯身前数尺,恰好阻断了孙武的救援之路,彻底分开了孙武等人与伽利拉斯。
「等等!如果照这么说的话……」孙武惊愕道:「那心眼宗岂不就是朝廷留下的谍报组织了?虽然说不再听命朝廷,但还是那些人啊!」
「不……不完全是那样,现在的组织……已经变质了。」
「伽利拉斯先生,你先撑一下,我想办法帮你找别的东西支住,你先离开这里吧!」
伽利拉斯喘息发问,孙武不晓得自己该怎么回答,从结果上来说,小殇怎么样都算不上没事,可是看伽利拉斯几乎是豁出性命剌救人,如果说小殇重伤快没命了,又未免浪费了他的努力。
伽利拉斯说着,咳呛出两大口血,孙武想要靠过去,却再次被喝止。众人现在身处危境,照理说什么话都不该在这时说,孙武也对听秘密不感兴趣,却没想到伽利拉斯的第一句话,就让他愣在当场,说不出话来。
太平军国时期,楼兰一族支持天妖在中土兴风作浪,此事最初极为机密,但战争到了中期,中土朝廷的情报部门也侦知此事,开始进行反制。
当大石落下,再也看不到伽利拉斯身影,孙武忽然间脑里一片空白,愣在当场。离开梁山泊以后,少年可以说经历过很多,但要说与亲近的同伴生离死别,这种经验却不曾有过,短短几分钟的时间,孙武都反应不过来,只觉得所发生的一切不甚真实,有如虚幻。
思索间,一点奇异的亮光迅速由远而近,划破黑暗,很快地朝三人的方向飙来。
但这个组织的最上层,却全都是河洛剑派的高手,他们从河洛剑派大举接来菁英份子,一一安插入组织中,担任高位职务,最后整个组织已经完全在河洛剑派的控制下,虽然大部分成员仍是域外人士,却都只不过是听命行事的棋子,没法打入决策阶层。
空口说白话没有什么意义,孙武想到一个主意,就是用绳索将伽利拉斯扯出来,只要速度够快,拉人出来以后全速飞奔,可以在岩石完全倒塌之前脱身。
「小殇……那孩子还好吧?」
太平军国之乱到了后期,中土打得如火如荼,加上楼兰一族的忽然灭亡,域外战场的重要性大减,朝廷把主要精力集中于中土战场,对于敌后骚扰这一块忽视许多,所以准备解释这些域外人士,甚至毒杀、歼灭,毁去朝廷曾吸收、训练域外人士参战的不名誉纪录。
孙武最初以为是羽宝簪重运凤娉翱翔,坠势变缓,却很快发现事情并非如此,三人好像被什么肉眼看不见的隐形东西给托住,慢慢地往地面放落,可能是大网,可能是软垫,身体在半空中轻飘飘的,浑不着力。
一想到这点,孙武连忙动手,检查小殇的随身物品,看看「天香缨络」在不在。虽然说男女授受不亲,但这种时候也顾不得这许多了,匆匆忙忙找过一遍,却惊讶地发现「天香缨络」不见了,并没有藏在小殇身上。
「伽利拉斯先生,你等一等,我先想办法把你救出来!」
孙武想救离伽利拉斯,却被他抬手拒绝。
孙武错愕不解,但现在又没办法问小殇。如此重要的东西,要是说不在小殇的身上,比较有可能的解释,就是她将这东西交托给旁人,而照这情形来推算,最有可能的托付人选就是姗拉朵。
孙武脑海中思潮如涌,旁人虽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看他表情变幻不定,又毫无动作,都明白他找不到「天香缨络」,羽宝簪显得焦急,伽利拉斯的脸上也闪过一丝失望,不过这仍旧无法改变找不到东西的事实。
「伽利拉斯先生,你明知道河洛剑派的主张有问题,却仍附和他们,这……这样子不是……」
早先一轮战斗,羽宝簪大伤元气,险些站不起身,要不是刚才急救时默默运气,回复了一点力量,根本就站不起来,现在全力施为,高速飞驰,速度快得惊人,风驰电掣,眨眼间便飙出好远,不但孙武大吃一惊,就连羽宝簪自己都很讶异。
至此,河洛剑派的企图表露无遗,自太平军国之乱中期开始,河洛剑派就有计画地夺取这个组织的控制权,在域外建立势力,现在这个目的已经达成了,大武王朝在域外所建立的情报组织,整个被河洛剑派所篡夺。
能够有这样的坚持,是一件很难得的事,不过,需要救援的一方却不愿接受这份心意。
伽利拉斯道:「比起带我这个必死之人出去……你有更重要的事得做,孙掌门,刚才告诉你的东西,就拜托你了……龟兹……不,整个域外的安危,就要靠你了……其实,我最近很怀疑,除了龟兹以外,可能连长河真人都……」
至于伽利拉斯在这里苦苦撑住岩石的理由,当然不会这么未卜先知,为了救孙武和羽宝簪,那些都是他不可能看到的东西。他所护卫的目标,是在十数尺外不省人事的那个重伤女孩,为了不让巨岩倒塌,将她压扁,他豁出全力在这里撑住岩石。
问题是,组织的利益,到底是谁的利益?
但这样的情形,随着疫病的蔓延、龟兹事件的发生,慢慢走向失控边缘,就在不久前,伽利拉斯得知了一个秘密,心眼宗正暗中进行一项图谋,毕竟心眼宗的传教手段再好,也不可能让各部族领导人都来信教,所以打从几年前开始,心眼宗就秘密行动,把一些反对心眼宗的强硬份子,或擒或杀,由心眼宗特别训练的人整容取代。
「开什么玩笑!伽利拉斯先生还在这里呢!我怎么可能就这么走掉!」
「不好意思,刚才喊错东西,别介意,这里随时会坍塌,太危险了,我们先离开吧!」
眼看着前方的落石越来越少,已经脱离危险区域,羽宝簪忽然惊呼一声,少年心中诧异,转头过去一看,只见前方一片空荡荡的,什么东西也没有。刚才所在之处,赫然是个断崖,三人冲得太快,黑暗中又视线不清,竟然一下子冲出了断崖。
羽宝簪低声自嘲,豁尽体力在飞行上,虽然带着两个人,行动还是如鬼似魅,无数落石砸在三人飞过的路上,有些更是在三人正要通过的去路上砸下,却纷纷被羽宝簪在千钧一发之际避过,尽管如此,三人还是被不少细碎石块砸中。
「最初……我也不了解,为什么战争结束了,组织仍然有活动,而且还是大张旗鼓,一副准备长期活动的样子……」
「不、不在小殇身上?那会在哪里?」
仅仅几分钟以前,伽利拉斯还能与孙武正常对谈,一度连说话声音都很平稳,让孙武以为伽利拉斯的伤势没有看起来那么严重,甚至已经开始好转,但现在,孙武终于明白「回光返照」是怎么一回事,因为伽利拉斯边说边颤抖,音量也迅速减弱,说到最后一句,一口鲜血咳呛出来。
金钟罩第七关,足可在体外形成气罩,护己护人,但孙武重伤之余,没有能力将金钟罩催上第七关,现在唯一能做的事,就是灌输真气给羽宝簪。
只不过,这片农田委实太过寂静与冰冷,在上空不但看不到一点亮光,甚至也听不见半点声音,仿佛是一座完完全全的死城。这一点没什么好奇怪,毕竟楼兰一族已经灭亡许久,这里会有人踪才是怪事,但看见偌大一块区域,满满的房舍,却连一点人气也没有,那种凄清寂静的感觉,实在很诡异。
在伽利拉斯说话的时候,孙武也看得很清楚,伽利拉斯的伤势太重,身上多处伤口的面积太大,即使有再好的伤药,也不知道该怎么敷,自己冲过去敷药根本是徒劳。
假如单单只是进行情报活动,那倒也就算了,但伽利拉斯听到旧日同僚说,河洛剑派陆续派来许多高手进驻组织,来的高手人数之多,在战争已经结束的此刻,格外显得怪异。
「不……不用了……我自己的事自己清楚……现在如果我稍微动一下,整块巨岩就会塌陷,到时候……将会引发连锁坍塌,所有人都要死在一起……」
伽利拉斯阻止孙武靠近,希望他保持一定的安全距离,不然一旦伽利拉斯支撑不住,这边整个大崩毁,孙武肯定没有足够的时间逃跑。
「少爷,我们……」
「……有些话……有些秘密,我搁在心里头很久了,趁着现在还有一点时间,我要告诉你一些事情,要不然……就没有人知道了……咳咳……」
「……好惊人,不偶尔干一次这种事,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能飞那么快!」
这个忙帮得正是时候,得到了孙武的真气辅助,羽宝簪精神大振,飞行速度陡然飙快,加速冲驰,瞬间飙出老远,将落石区域甩在后头,越离越远。
但……现在到哪里去找姗拉朵?这位疤面大侠随着拓拔小月一起行动,此刻早在千里之外,又要上哪里去找人?
碰撞声响并没有停下,而是连续发生,还迅速蔓延开来,显然上方岩石开始连锁性崩砸,要不是伽利拉斯一个人撑住,这里早就被乱石给掩埋了。然而,血肉之躯终究有其极限,光是听上头那些恐怖的砸石声,孙武就知道伽利拉斯快要撑不住,就连在后头照顾小殇的羽宝簪,都顾不得正在急救,立刻背着小殇掠至孙武身旁,拉着他离开。
即使容貌一样,言行举止也训练得一致,长期下来还是很有可能被身边的人识破,所以心眼宗也将这手段视为不得已的下下策,真正使用这手段的案例不超过五件,如果不是因为有一名旧日好友侦知此事,冒死前来告知伽利拉斯,那伽利拉斯是怎么也不会知道此事的。
这个事实太过明显,不只伽利拉斯感觉到,就连其他被吸收的域外人士也清楚感受到,这颗种子在他们心中萌芽,并且在不久之后急速生长。
假如只有这么一块落石,孙武还可以想办法,但这块落石带动连锁反应,类似大小的岩石纷坠如雨,一时间,本来被撑住的岩石整个松动,周围所见尽是大小落石。
既然不受大武王朝的管制,这个组织本来应该渐渐散去,然而,这个掌握住域外情报网路的组织,却相当有利用价值,也因此被人看上。
「什么东西?」
太平军国时期,中土两大圣宗各有动作,慈航静殿广设各类训练营,尽量吸收优秀人才,壮大本身实力;河洛剑派在这方面看似不如,其实却把手伸得更远,配合朝廷的政策,训练域外的工作人员。
这个情报组织,本来是大武王朝为了敌后工作而建立,后来背离大武王朝独立,组织内成员几乎都是域外人士,就应该致力于域外的繁荣,抵抗中土势力入侵,保家卫民。
远处有几座较高的建筑物,尖尖的顶部看起来应该是一些高塔,不过距离太远了,有点看不太清楚。孙武并不奢望里头会有人,却由衷祈祷能够找到一些食物,或者是药物,否则三人被困于此,真不晓得该怎么办才好。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中土朝廷试图吸收一些域外人士,了解域外的状况。域外土地辽阔,各民族的情况极为复杂,虽然大部分都与中土有旧怨宿仇,但还是有人对中土抱持好感、反对楼兰一族,中土王朝的谍报人员经过一段时间活动后,吸收了不少域外人士,甚至将之加以训练,直接在敌后进行活动。
江湖生涯,刀口舔血,羽宝簪当然不会没有带急救药物,虽然没法与「天香缨络」相比,可是万紫楼的一流伤药,也不是粗制滥造的东西,刚才是对小殇的体质存有顾忌,一时间不敢妄动,现在确定没有其他方法可行,只好硬着头皮去试了。羽宝簪立刻从孙武手上接过小殇,进行抢救。
两大圣宗都对自身武学非常看重,不到不得已的时刻,绝不会轻易外传,河洛剑派居然肯把绝学传给域外人士,这个本可以说下得很大,也开了一个破天荒的禁忌。不过,这个本未必下得不值得,因为在太平军国之乱后,朝廷把得到的法宝与技术,都与河洛剑派联合研发,让河洛剑派的势力突飞猛进。
孙武最初还没有反应过来,本能地应了一声,转过头去,看到羽宝簪来到自己身后,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不对劲,但还没开口,羽宝簪已经抢先发话。
「许久之前……太平军国时期……我……咳咳……曾经加入过中土朝廷,担任谍报工作。」
想是这样想,但做却有一些问题,因为之前受到路飞扬嘱托,所以孙武将「天香缨络」贴身收藏,但后来发现自己整天在跟人战斗,这东西带在自己身上实在太过危险,想想不妥,便交给小殇去保管,所以,缨络现在应该是在小殇的手上。
然而,当孙武进一步看清楚情形,本来要动手救治的动作顿时停住,阵阵冷汗更是止不住地流下。
从太平军国之乱时就加入的旧成员,大多数已经被「清洗」干净,现在心眼宗的组成份子,多数都是不知底细的后来份子,不但不晓得这个组织的来龙去脉,甚至也不晓得心眼宗的主要干部,早已被河洛剑派的高手所取代。
伽利拉斯道:「刚刚我看……小殇小姐伤得不轻,我做不了什么……你们身上有没有什么治伤灵药……要是有那种能起死回生的神药,或许……或许……」
这真是石破天惊的大告白,孙武一时间还以为是自己听错,摇了摇头,直到发现伽利拉斯的语气凝重,绝不是神智不清下的胡言乱语,这才省悟,凝神细听下去。
在羽宝簪惊讶的低呼声中,三人缓慢地降落下来,随着与地面的接近,也看清楚地上的景物。
「什么?」
凤娉翱翔虽然号称可以飞行,但终究只是御气行空之术,运使时有其限制,羽宝簪骤见自己离地数十尺高,心头一惊,一口真气骤散,三个人一起往下坠落,从几十尺高的半空中摔落下来。
如果在这种情形下摔落地,不只羽宝簪性命难保,就算是孙武都要粉身碎骨,羽宝簪急谋对策,半空中身形转动,提运真气,想要重运凤娉翱翔,稳定身形。
伽利拉斯就是在那个时期被吸收,学习了种种中土武技与知识,在那段任职期间,与中土军部有非常深的接触与了解。
「……只要强烈反抗中土,切断域外与中土的和平可能,那大武王朝就彻底是敌人,也就不会有大武王朝和域外民族联合起来,反攻河洛剑派的可能性……」
「你、你该不会是指……」
「伽利拉斯先生!你……你怎么会伤成这样?我来替你疗伤,你忍耐一下!」孙武说着便要动手,只要将易筋、洗髓两诀同时发动,对于治疗伤势大有好处,比羽宝簪的炽热真气还要管用。
一番话因为喘息而迟迟没能说完,但却点醒了孙武,想起那颗夺自心眼宗主手中的「天香缨络」,据说就是可以起死人、肉白骨的救命灵药,虽然不知道具体用法,可是小殇眼前奄奄一息的模样,也只好死马当活马医,「天香缨络」如果真有传说中的神效,给小殇吃下去应该很有帮助吧?
假如河洛剑派建立域外势力的本意,是想要利用这机会,造福域外百姓,促进中土与域外的和谐,那倒是一个非常美好的理想,无奈天底下不可能有这种美事,篡夺这种事情通常是与野心、阴谋搅在一起,说不上有什么美丽幻想,河洛剑派在取得组织的大权后,开始操纵组织,强烈反抗大武王朝。
「孙掌门,失礼了!」
换作在平时,这件事易如反掌,难度更高的动作都不是问题,可是重伤之余,什么都倍感吃力,三人转眼间下坠十余尺,眼看就要重重摔在地上,忽然间身体一震,整个下坠的势道开始减缓。
「啊!」
异物的来势很快,一下子便到了面前,孙武定睛一看,赫然发现,那异物是一只……鸟。
孙武不是傻子,也知道继续站在这里,唯一的下场就是被活埋,但要说为了这个而放弃伽利拉斯,独自逃生,他还是怎么都做不到。
一眼看去,房屋很多,而且都是近似磨菇造型的圆形平房,房子与房子之间的距离很大,从上空往下看,只见一块方方正正、有如棋盘般整齐的大地上,负载着无数朵「磨菇」,乍看之下,好像是农田。
这种计画想起来是让人振奋,但只要细想一层就觉得有够白痴,根本没有机会成功,孙武自己也很清楚,可是如果因为这样,就什么都不做,甚至掉头就跑,那无疑是一种更大的罪恶。
伽利拉斯说到一半,上方的岩石忽然传来碰撞声响,好像是最上头有岩石坠落,一块压一块,整个重量一下子压了下来,直接砸在伽利拉斯的身上,让这位铁汉喷出一大口血,险些支持不住,被压垮在地。
最后,孙武只得硬着头皮,回答小殇安好无事,一切全靠伽利拉斯的牺牲,才保住了小殇的性命。
孙武想起心眼宗的门徒,曾经数度对着伽利拉斯大喊叛徒,当时自己曾以为那是伽利拉斯素来与他们立场相近,敌对时才会被叫叛徒,没想到还有如此复杂的内情。
狡兔死、走狗烹,堪称是此事最好的写照,但在这件事情上,河洛剑派的立场却和朝廷不同调,这个组织也因为河洛剑派的强力主张而得以保留,但从此之后,虽然在名义上这组织仍隶属于朝廷军部,实际上却已不受管制,独立运作。
刚才孙武和羽宝簪在爬行时,还暗自庆幸自己运道不错,没有震动到附近岩石,否则早就被压成肉泥,但现在看来,如果不是伽利拉斯在这里撑住,两人早已没命。
情势危急,羽宝簪再也顾不得什么,背起小殇,一手抓住孙武,趁着孙武心神不定的当口,拉着他高速飞驰,全力施展凤娉翱翔,务必以最快速度脱离这个地方。
「……就是因为这样,我才不相信中土与域外有和平共处的可能,那些人的伎俩……我太熟悉了,他们就像饥饿嗜血的野兽,只懂得吞噬与支配,永远没有和平的可能,想要和他们和解,一定会自取灭亡……」
「……太平军国之乱到尾声的时候,组织基本上也暂时停止行动,思考以后的方向……不过,我负责的最后一个行动,是要歼灭当时还很弱小的心眼宗,取而代之,用心眼宗的名义开始活动……」
无论从哪方面来看,大武王朝都是这个组织与域外部族的共同敌人,反大武王朝是再正常也不过的事,没有人会提出异议,但如果深度剖析,这个做法其实另有深意。
之前在昏暗中,只看到伽利拉斯蹲跪在地、手拄着刀,背靠着后方的岩石,似乎是在休息,但当孙武靠近,才发现自己搞错了很重要的一点。
伽利拉斯说着,露出苦笑:「不过,现在也没剩下多少旧成员了。」
直到细碎石块连续砸在头上脸上,虽然无伤,但轻微痛楚却让少年惊醒,看见羽宝簪身上多处渗血,吹弹可破的娇嫩肌肤上处处是伤,这才想到要帮忙。
「……不……不用了……我的伤……就算能被救出去……也活不了了……」
「呃,什么东西?」
羽宝簪的视线盯着正前方,孙武却望着后头,眼看着一切归于黑暗,心里一阵酸楚,暗暗发誓,无论如何都要为伽利拉斯完成遗志。
「这……这是重力操作,楼兰一族的技术居然到了这种地步?都市里头有这样的安全措施?」
「伽利拉斯先生,你……」
孙武拿了些伤药,想去帮伽利拉斯做处理,但是还没靠近,就被伽利拉斯给喝止。
取而代之心眼宗,是组织上层所做的指令,但自从组织脱离大武王朝的管束,所谓的上层就不是什么军方高官,而是河洛剑派的教官,他们下令夺取一些弱小的域外本土宗派,不管是盗贼团也好,教派也罢,甚至可能是一些小规模的部落,取而代之,用以当作日后活动的掩护。
「这是饮鸩止渴……对我们而言,河洛剑派固然居心险恶,但武沧澜更是一个想都不能想的选项,既然和平是一个不能谈的东西,那么联合河洛剑派对付大武王朝,就还是个不错的战术……组织里的旧成员,多数都是这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