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军服与乞丐

    12月6日，日本开始全面进攻南京了。第一线阵地打的火热，但孔昇这里却是异常安静。孔昇坐在地上，不可置信的看着手中的纸条。

    “孟晚仁小队全员牺牲。”，看着纸条上的消息，孔昇顿感一阵天旋地转。幸好罗友胜在一旁搀扶，孔昇这才不至于倒下。

    “会不会是，看错了。孟晚仁前几天还和我有说有笑的，怎么就死了？”，孔昇抓住罗友胜的衣服，逼问道。

    “你冷静点，前线传来的情报，是不会出错的。这是战场，不是过家家，死人是在普通不过的了。”，罗友胜一改往日温和的态度，罕见的发起火来。

    他知道，这时候，孔昇需要的不是鼓励，而是刺激。只有刺激他，才能让他更快的适应战争。随后他拿起那张纸，撕得粉碎，扔到孔昇的脸上，喊道：

    “你，我，我们都可能会在这场战争中死去。没有勋章，没有墓碑，只有一页纸，宣告我们的死亡。可即使是这样，还是有人往上冲，他们傻吗？他们是为了什么？孔昇，好好想想吧。”

    罗友胜说完就离开了这里，去布防清凉山的防线了。只留下孔昇一个人坐在原地，他低下头，眼泪在他的瞳孔里打转，让他的视野镀上一层朦胧。

    他伸手去捡碎纸屑，想要重新拼起来。可他这么拼也拼不对，豆大的泪珠滴落在纸片上。一阵风吹过，带走了剩下的碎纸屑，向远方飘去······

    金陵女子学院内，孟琳这几天总是心神不宁。她呆呆的站在院子里，抬头看着。就在这时，一阵风袭来，一朵梅花缓缓飘落。孟琳伸手，接住了这轻飘飘的花瓣。

    看着手中的花瓣，孟琳不由得想起以前和哥哥玩耍的日子。如果没有这场战争，哥哥，或许早就去实现他的理想了吧。

    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

    这一天，日军正式攻击南京城。日军第16师团一部已渗入至汤山镇左侧后的胡塘、大胡山附近，司令急令第36师速派1个步兵团进占麒麟门附近阵地，以掩护第66军侧背，并阻止日军继续渗入；

    同时令在镇江的第71军、在镇江及东昌街一带的第83军迅速向南京转移，以增强南京的防守力量；但尽管如此，南京也已经变成一座围城。

    而就在前线士兵为了保护南京拼死搏斗时，指挥官却开始考虑怎么跑路了。12月6日晚，蒋介石召集少将以上军官开会。

    于12月7日，凌晨5时45分，乘飞机逃离南京。这一天，天还是蒙蒙亮，蒋介石早已来到飞机场，或许他应该是一夜没睡。

    他担心，自己走得晚可能就走不了了。于是，他带领一众军官，登上了飞机。而在上飞机前，他对唐生智说道：

    “你留下来我肯定不会不管你。你放心，你有麻烦我肯定想办法救你，只要你能够守住南京一个月，我就调中央军精锐来为你解围。”

    唐生智点了点头，护送蒋介石上了苏联的飞机。看到飞机起飞后，他这才叹了一口气。蒋介石走了，也带走了苏联航空志愿队。

    苏航空志愿队，本来担任我军的空中支援，但现在却成了南京权贵的“私人飞机”。唐生智心哀大于身死，所以蒋介石走前的那句话，唐生智就没当回事。

    此时，唐生智能够指望的，也就是只有与他一起留下的参加南京保卫战的13个师，这15万人罢了。

    南京第一防线的战斗还在继续，守在清凉山的孔昇此时听着前线传来的炮火，一时间竟有些发困，或许是好几天没有合过眼了，又或许是孟晚仁的死对孔昇的打击太大了，孔昇抱着枪沉沉的睡去。

    “醒醒，敌人都打到面前了，你还睡觉呢！”，一道声音响起，孔昇一下子惊醒，他环顾四周，却发现，四周一片白茫茫的，望不到尽头。

    “这··这是哪？”，孔昇疑惑的问道。

    “你想是哪，这就是哪。”，一个身穿军装，但没有头的人出现在孔昇身后。孔昇扭头看到他，但没有一丝惊讶，他坐在地上走神。

    “他们打就打呗，关我们什么事？当务之急，是想怎么跑？”，另一个声音传来。孔昇和军装看去，一个无头，只有乞丐似的衣服走了出来。

    “你什么意思？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保卫南京，是我们的责任。”，军装指着乞丐，义正言辞的说道。

    怎料乞丐一下子推开军装，跑到孔昇耳边说道：

    “那是他们的责任，跟我们又什么关系。我们不是这个时代的人，没有必要为这个时代牺牲。一场必输的战争，你我都知道，有什么意义搭上自己的生命？”

    孔昇听到后，微微一惊。他看向乞丐，同时，乞丐衣服慢慢的附身到孔昇身上。就在这时，军装衣服一下子揪住了乞丐衣服。

    “胡说，我们虽然不是这个时代的人，但我们来自同一个国家，流淌着炎黄的血。不分先后，孔昇，老天既然让我们来到这个时代，就说明，他让我们去拯救更多的人。”

    孔昇听到后，松开了手，乞丐衣服顿时被军装扒了下来。乞丐恼羞成怒，大声的说道：

    “现在我们连自己的命都要没了，还这么去拯救他们？圣人，英雄会又很多，不是只有舍生取义这一种。孔昇，你好好想想，万一你死了，时雨，小棉袄她们怎么办？

    老天给我们第二次重来的机会，你甘愿浪费吗？我们本可以用未来的知识，在这个时代大展拳脚的。可自从穿越过来，你有没有睡过一天好觉？”

    乞丐衣服说着，同时将军服压在身下。孔昇好像被说到痛点了，是啊，自己是未来来的，其他人穿越，都是想着怎么挣钱，怎么过上好日子。

    可自己呢？吃不饱穿不暖也就不说了，每天还得提心吊胆的想着怎么活下去。好不容易有了一个家，可现在这个家也马上就要破碎了。

    孔昇想到这里，一阵后怕。乞丐衣服看到后，连忙走到孔昇身后，下一秒，乞丐衣服直接穿到了孔昇的身上。

    “孔昇，没有人生来就是想死的，想想孟晚仁，想想那些前线的士兵···”，军装挣扎的说道。

    “别管他了，快逃，带上时雨她们一起跑···”，乞丐衣服说道。

    “对，跑，一定要跑···”，孔昇说道。

    随后，周围开始破碎，白色的地板变得分崩离析，孔昇直直的坠了下去，掉入一个无底的黑洞。

    “啊！！！”

    孔昇瞬间惊醒，他起身环顾，发现不少的宪兵已经在阵地上睡着了。孔昇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而内心那道声音瞬间响起。

    “快跑，快跑···”

    孔昇一时间站了起来，蹑手蹑脚的绕过宪兵，向阵地外一步步走去。眼看即将跑出去，就在这时，一道火光照在孔昇的脸上。

    罗友胜点燃一根火柴，点燃烟后急忙熄灭。他看了一眼孔昇，问道：

    “这么晚了，去哪？”

    “撒···撒尿。”，孔昇回答道。

    “撒尿去那边，这不让。”，罗友胜指了指孔昇身后，但孔昇没有回头的动作。

    两个人就这样僵在这里。孔昇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万般无奈之下，孔昇只好跪在地上，对罗友胜说道：

    “队长，你就放我走吧，我待不下去了。”

    罗友胜吸了一口烟，随即说道：

    “上面有令，死守清凉山。如有逃兵，军法处置。孔昇，你别逼我。”

    孔昇一个劲的给罗友胜磕头，但罗友胜丝毫不为之所动。

    “队长，求求你了，我在南京成还有家人，有媳妇。我一死，她们怎么办啊？这是一场没有胜算的战争，我们不值得将自己的命搭在里面。”，孔昇哭喊道。

    “你一走，就有人跟着走。兵败如山倒，这个道理你不懂吗？就你有家人？就你小子命贵？我们都贱，我们就该死？”，罗友胜一怒之下，扔掉手里的烟，随后狠狠的踹了孔昇一脚。

    孔昇被踹翻在地，随后罗友胜指着孔昇的鼻子骂道：

    “小子，要不是看你是萧司令指定的，老子早就一枪崩了你了，你就这样丢你们萧司令的脸？回去。”

    说完罗友胜就离开了，只留下孔昇一个人黯然神伤。听完罗友胜的话后，孔昇内心，不仅有一阵强烈的失落，更多的是羞愧。

    他回到战壕，拿起扔在地上的枪，继续守着自己的防线。然而，仅仅一天，南京的第一防线就失守了。众人都被震惊。

    萧山令此时脸色异常难看，他知道军队可能挡不住，但没想到，仅仅一天竟然就溃败了。没有办法，唐生智只好下令所有军队退守紫金山。

    也就是这时，日军的飞机在一次出动了，满天的劝降书飘落在南京城，这是华中方面军司令官松井石根致中国守军的最后通牒。

    会议室内，唐生智看到这份劝降书后，勃然大怒。他一巴掌将劝降书拍在桌子上，对下面的军官说道：

    “这是莫大的耻辱啊，劝降，告诉他们，我们誓死不降。通知部队，下达命令。”

    所有士官听到后，纷纷起立，神情肃穆的听着。唐生智掷地有声的说道：

    “本军目下占领复廓阵地为固守南京之最后战斗，各部队应以与阵地共存亡之决心尽力固守，决不许轻弃寸土、摇动全军，若有不遵命令擅自后移，定遵委座命令，按连坐法从严办理。”

    很快，命令就下达到各个部队。罗友胜接过命令后，扔给了孔昇。孔昇浏览了一遍，默默的将命令揣进自己的怀中。

    另一边，松井石根眼见中国军队拒绝投降，当即下达命令，攻入南京。第一防线失守后，孔昇就被派去支援紫金山。

    等孔昇赶到紫金山后，才明白，这里，和他之前经历的战斗都不一样。满天的炸弹一个接一个的在身边炸开，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倒下。孔昇举起枪，但发现，日军人数太多了，自己不知道打那个。

    “小心！”，孔昇发呆之际，一名士兵飞身扑来，将孔昇护在身下。而刚刚所在的地方，此时早已被炸弹炸出了一个坑。

    “你愣什么神啊？”，士兵说道。

    孔昇看了看刚刚的地方，此时也是心有余悸。他对那名士兵说了一声谢谢，那士兵对他笑了笑，刚想说声不用谢的时候，一枚子弹就打入了他的脑袋。

    一切发生的太快了，孔昇还没反应过来，士兵就倒下了。血液四处飞溅，其中一点甚至飞入了孔昇的嘴里。

    他不可置信的扭头看去，发现那士兵奄奄一息，双眼看着他，嘴唇微动。孔昇急忙凑过去听，但还是没听清。

    当孔昇抬起头时，那士兵已经咽气了。这时，军服与乞丐衣服一同出现在孔昇的身后。他们俩同时将手搭在孔昇的肩膀上。

    “快跑吧，孔昇，你看看，死亡，就是一瞬间的事情。”，乞丐说道。

    “江山不负英雄泪，且把利剑破长空。孔昇，你还打算逃吗？”，军服也说道。

    孔昇听完这俩衣服的话后，一时无言。默默的将手搭在乞丐的衣服上。乞丐见状，急忙拍了拍孔昇。而军服则是低下了头，叹了一口气。

    “不跑了···”，孔昇说道。

    此话一出，身后两件衣服顿时停下。乞丐衣服还想说些什么，可孔昇却是一把抓住它，直直的将它扔了出去。

    军服见状，急忙附着到孔昇的身上，与现在的衣服合为一体。孔昇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将那名士兵的眼睛合上。

    随后拿起枪，义无反顾的开始了射击。敌人的子弹打过来，溅起阵阵尘土，但孔昇此时丝毫没有躲避的意图，面无惧色。

    亦如同他当时说的，不跑了。

    与此同时，金陵女子文理学院内，魏特琳女士正带领孩子们唱歌。悠扬的歌声传遍教堂，天真无邪的笑容浮现在孩童们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