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 27 章
第二十七章
程临风今天一整天的戏, 晚上下戏时已经临近十点,到了这几天他跟宋君墨一起进卧室的时间。
太晚了,他没再回宋家, 给宋君墨去了一条请假信息。
临风而上:[抱歉,今晚下戏太晚了,明早还有早戏, 今晚我就不回了。]
宋君墨的信息回得比以往都快一些。
宋:[没事,宋立业已经走了。]
看到回复内容,程临风怔了怔。
宋立业走了?今天?可明天不才是宋君墨的生日吗?
程临风不懂这对父子,也没兴趣打探, 收起手机回了他在剧组宾馆的定点房间。
洗漱完,他扫了眼桌上的心情日记,没走过去, 只是看了两眼。
上床、关门、躺好,闭眼, 程临风尝试跟前几日一样入睡。
他想验证一下, 到底是他失眠的毛病好了,还是他失眠的毛病只有在宋君墨的房间才好。
半小时过去,程临风睁眼、开灯、起床,认命的走到书桌前,对着心情日记叹气。
果然无效。
[为什么我一个人睡不着???就离谱!心情不好。]
程临风带着迷惑又郁闷的心情再次爬上床, 这一次倒是很快入眠。
但同样躺在床上的宋君墨却半晌都没没有睡意。
虽然程临风不在,但昨晚的床单没换, 宋君墨躺在床上, 鼻翼间全是程临风身上淡淡的沐浴露味道。
明明这沐浴露是他浴室的, 他平时也用。
但不知为何, 一旦他尝试闭眼, 这味道就无孔不入,从四面八方朝他袭来,如无穷无尽的黑暗渐渐将他包裹其中,让他无法逃脱,也没法挣扎。
他脑海里闪现的,也全是前两日程临风各种攀附在他身上的感受。
清晰、敏感,连程临风用腿上上下下摩擦他身体的感觉都能完美复原。
然后……再次让他又爱又恨的反应自然来了!
宋君墨再次对自己的欲望和自控力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原来,他宋君墨是个禽兽吗?
还是说程临风是什么妖精,仅仅一点点味道就让他轻易沦陷?!
窗外月光稀薄,屋内漆黑一片。
向来对事事坚定的宋君墨,第一次在深夜疑惑又迷茫。
这感觉很糟糕。
像被诱惑后的失控,又如陷入陷阱后的无力。
他不喜欢事情脱离自己的掌控,于是他开灯起床,一鼓作气将床上的四件套全部扯了下来,丢在了脏衣桶里。
从衣帽间拿出干净的四件套,又快速换上。
再次躺在床上时,宋君墨再闻不到程临风身上的味道,他满意地闭上眼。
月亮越爬越高,稀薄的月光想悄悄潜入窗内。
连冬日的夜风也跟着起哄,努力一次又一次,想掀开窗帘,让月光的小动作顺畅。
宋君墨紧了紧被子。
片刻,他轻轻叹息一声,蓦然将身上的被子全部掀开,开灯下床。
从脏衣桶里拿出刚换下的四件套,令人闻风丧胆的,叱咤商场的宋总再次重复此前的动作,将床上干净的四件套换成了昨晚程临风睡过的那套。
时间滴答流逝,距离他上次换四件套已经过去一小时,距离他第一次上床已经过去了两小时。
可以说,这两个小时,宋君墨除了满脑子程临风,以及试图控制自己不想程临风但失败外,什么都没做成。
他拿出手机,又看了眼两小时前,他跟程临风的对话——
临风而上:[抱歉,今晚下戏太晚了,明早还有早戏,今晚我就不回了。]
宋:[没事,宋立业已经走了。]
再之后,程临风没有回复,连个简单的“好”或者“知道了”都没有。
宋君墨静静盯着他跟程临风的对话框,几次抬起手指,又几次放下,最终将界面切成了联系人,拨通。
那头一接通,他抢先发声,语气淡漠:“漫漫长夜,需要我陪你喝酒吗?”
好似想找点事做的人不是他。
电话那头的人短暂沉默后,问:“怎么,有事?”
话音刚落,那人又语气低沉又迷离地道,“算了,你过来吧。”
半小时后,甥舅两人在林严寒的大平层见面。
没出什么所料,林严寒的落地窗前摆着矮桌,桌上放着一瓶已经打开的红酒。
而穿着居家服的林严寒正立在桌边,望着窗外的夜景摇晃着手中的红酒杯。
孤独又寂寞,连背影都写满了故事。
宋君墨扫了眼矮桌,明显林严寒没给他准备杯子。
“林导,你就这么待客?”宋君墨走至他身边,跟他一样望着窗外的夜景,问。
林严寒瞥了他一眼,语气颇有几分讥诮:“你一杯倒,你不知道?”
宋君墨不以为意:“无所谓。”
似乎察觉了不同寻常,林严寒偏头盯着他,语气高了点:“我有所谓,你喝多了会说真话你知不知道,我可不想知道你们宋氏的商业机密。”
宋君墨蹙眉,偏头迎上林严寒嫌弃的目光:“什么?”
林严寒借着窗外清冷的夜景,将手中的红酒一饮而尽,而后很浅地笑了笑:“你还记得你十五岁那年酒醒后,我跟你说过什么吗?”
宋君墨当然记得。
彼时,林严寒严肃警告他以后决不能再沾酒,因为他一杯倒,这样致命的缺点决不能暴露在商业对手手中。
也是从那之后,他谨遵林严寒教诲,再也没碰过酒。
除了……昨晚为了助眠。
“我一杯倒。”宋君墨报出多年前眼前人告知他的答案。
林严寒动了动唇,而后望着他,颇为艰难地说:“不止一杯倒,你喝醉了还喜欢说真话。”
宋君墨漆黑的眸子动了动,眉头也微微蹙起。
“那晚,你喝醉了拉着我,说你多恨宋立业,多恨你后妈,怪他们要了你妈妈的命,还说总有一天,你会要了他们一家三口的命。”林严寒语气淡了些,像是陷在回忆里。
但出口的内容,却令宋君墨愣在原地。
他完全不记得有这么回事!林严寒刚才说的话,是他隐藏至深的秘密,他从未对人说过,哪怕是至亲如林严寒,他也能确定他不曾如此直白的对他诉说过。
半晌,他才从震惊中回神:“你没告诉我。”
林严寒轻叹一声,再次给自己倒好酒,喝了一口:“怕伤你自尊。
也就是那时,我觉得你过得太苦太累了,不像个少年,所以送了你一只三花猫,希望你除了恨,心中也能生出爱。”
林严寒短短两句话,给宋君墨的信息量却太大。
他不知,那只三花猫是这个原因来到他身边,也不知林严寒当年对他的好意与苦心。
他庆幸他始终相信林严寒,所以这许多年他都不曾再饮酒。
但……
想起昨晚,想起那个睡着后跟三花很像的年轻男人,他心中骤然升腾起一阵烦躁。
不自觉的,他摸了摸自己左耳上的那颗黑色钻石耳钉。
林严寒瞟了他一眼,试探:“怎么,你最近喝酒了?”
“没有!”宋君墨想都没想便撒了谎。
“那你大晚上不睡觉,来我这有事?”宋君墨大了,林严寒也没办法轻易猜测他的心思,判断他话语真假。
这一话题便简单揭过了。林严寒知道他刨根问底也没办法得知信息。
他试过很多次,每每都被自己的好外甥用他最隐秘的心事和最在意的人堵回来。
而今晚,回忆已经足够他受的了,他不想让宋君墨再提及那个少年。
宋君墨盯着窗外的夜景,轻轻眨了眨眼,短暂的沉默后,他道:“怕你夜夜独饮出事,偶尔探望,关照一下孤寡老人。”
林严寒嗤笑:“多谢外甥。”
“不谢!”宋君墨瞥了林严寒一眼,已然恢复往日的冷静,语气淡漠无情:“既然你没事,我回去了。”
语毕,他真的转身便走。
林严寒也习以为常,继续盯着窗外,端起酒杯再次饮了一口。
天上繁星点点,窗外万家灯火。
也不知林严寒始终注视的到底是哪一点。
声称回家的宋君墨并没有马上离开,他坐在车里,盯着手机看了许久。
还是他跟程临风的对话框。
他迟迟没打字。
他在回忆,回忆昨晚他到底跟程临风说了什么。
平日里异常好用的大脑在一刻完全宕机,他丁点记忆都没有。
然后他又在想,他能对程临风吐露的真话会是什么——
其实我接近你是因为怀疑你跟我母亲的死有关?
我从没信任过你?
从你选择跟宋立业合作的那一刻起,我就没想过让你好过?
还是——
你是不是以为自己很聪明,选择在林严寒举办的慈善晚会上跟我谈合作?实话告诉你,这一切都是我设的局,而你是我请进局中的人。
……
他的秘密太多,心思也太深,他不确定自己到底会对程临风说哪一件。
最后,宋君墨想了想最近他跟程临风的相处状态。
他能明显感觉程临风对他,不如此前热情了,甚至有故意疏远的意思。
但他明白,这并非因为他昨晚说了什么。
而是他屡次的试探终于叫程临风烦了。
官宣他们合作关系那事,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程临风应该看出了他的意思,也收回了主动迈出的那一步,回到了自己的舒适区。
这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中,是他步步推进的计划,没有丁点差错。
而如他所愿,他确实成功试探出程临风不是宋立业的人。
否则程临风的示好不会这么快结束,他的投诚也不可能这般轻易放弃。
而这两天调查的结果,也证实了他的试探结果。
是他怀疑错了人,是他对不起程临风。
再加上他意外得知自己对程临风有反应后,他已经决定好好弥补他。
不管是以合作伙伴的名义,还是如程临风想的那般,做个朋友。
可现在,林严寒告知他的真相,又彻底打乱了他的计划。
想了又想,想了又想……
宋君墨已经很多年没在一件事上困扰过了。
待月亮都要躲进山头,马路上的清洁工开启了一天的劳动时,宋君墨终于落下食指。
宋:[我昨晚喝醉后说了什么?]
这个点,程临风自然不会回他。
他顿了顿又补了一条:[我喝醉后喜欢说胡话,你别当真。]
看着对话框里,自己刚发的两句话,宋君墨觉得十分可笑,于是闭了闭眼。
片刻,他睁眼,轻点对话框,迅速将两句话撤回。
最终,他换成两个字:[晚安。]
发完,他终于不再纠结,将手机丢在车子中控,启动,踩下油门,离开。
这一夜的折腾,终于如山头的月亮,落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