识人篇三十 美丽的“虚伪”
“咴咴……”
会面室内，宇文雨双目茫然地等待着父亲的到来……不，应该说……那个人已经不是自己的父亲了吧？那个养育了自己十五年……自己喊了十五年“爸爸”的人……并不是自己的“爸爸”
宇文松低下头，望着手上的手铐……
少女没有看出宋飞言眼中的深意，更没有理解那句“亲人”与“归宿”所指代的意思。此刻，能够拥有一个“家”的念头已经完全占据了她的脑海，这个念头，迫使她做出了一个行动——
脚步声……由远至近。随着一声厚重又嘶哑的开门声，一个自己无比熟悉，却又万分陌生的人站在了自己面前……他，带着手铐……散发的光芒冰冷……仿佛能够冻结人体内的血液！带走一个人……所有的温暖……
“咴咴咴——”
被暴雨疯狂侵袭的少女，冷冷地推开自己最好的朋友……她站了起来，无视角儿的长嘶，继续走着……走着……
暮然间！当日雪音离开时说的最后一句话，如同惊雷一般在宇文松脑海内炸开！这句话说明了什么？雪音她……为什么要这么说？自己……自私？
窗外的雷声并没有进来，但是，宇文松的内心呢？
宇文雨的脚步没有丝毫停止的迹象……她的神情看来就像一个行尸走肉。眼中的光彩空洞，而无力……
“去……哪？我不知道……我……我没有地方可以去……”
“我没事……你不用管我……”
少女再一次甩开角儿！只是这一次，她甩开角儿的同时，手掌也不经意间在这头独角兽的脸上扇过！
“别这么说嘛。梦姬，你其实还有许多地方可以去的呀？你为什么不回家呢？”说着，宋飞言的手又搭上了少女的肩膀，还将她往自己怀里搂了一下。
“他奶奶的，她们母女果然都是极品！这个小的看起来更上一层楼啊！今晚……嘿嘿，看来会很快乐啊……”
水珠，顺着她那头长发缓缓滴落，没有一丝阻隔。这样的美人，看的宋飞言是欲|火难耐！口中的唾沫早已不知是吞了多少，下半身那根东西也已是迫不及待地站了起来！
呐喊，打断了父亲的话语……女儿低着头，在那柔软的发丝掩盖之下，无法看到她的眼睛。只看到……
“是的，你有家。你也有亲人，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也可以做你的‘亲人’。我的小梦姬，相信我，我向你保证，你很快就会有一个最好的‘归宿’！”
瓢泼的大雨卷着疯狂的暴风冲进室内，毫不留情的宣泄在这对正在忍受煎熬的父女身上！天雷也在这同一时刻震怒，一道道青蓝色的闪电切开那黝黑的天空，画出一只只无比狰狞的眼睛！那轰隆的雷声在咆哮，在肆虐！仿佛要将这个世界上的所有灾难，全都宣泄到这对父女身上一般！
“爸爸……其实……你不是我的爸爸……对不对？”
爸爸……你可知道，我在听到这个事实时，内心到底有多痛？……我的世界崩溃了，我所认识的一切都被您亲手撕成了碎片！我认识的一切人……一切事……我原本以为自己是在一个大家庭中，有着许多的亲戚和朋友！霜雪姑姑，樱雪姑母，海伯伯，爷爷，还有奶奶……我曾经以为自己有那么多的亲人！可是……这一切……都是假的？都是您硬塞给我的？就连“爸爸”这个称呼……也是一个美丽的骗局……
望着身下的水洼，少女看清了自己的脸。这张脸，已经污秽不堪，充满泥泞。可这一次，溅上的泥水再也没有谁能帮她拭去。她呆呆地注视着水中的自己，好像在看另一个人一般，神情出神。过了好久，她才挣扎着站起，努力抹了抹脸上的泥水，再次漫无目的的在街上走着……
那被淋湿的衣裳已经无法保护这位少女的秘密，透过那几乎透明的衣襟，白色的文胸若隐若现，随着少女的每一次呼吸而上下起伏……芊细的腰肢匀称有致，没有一丝多余的脂肪！那条裙子紧紧贴在她的大腿之上，里面的细腻肌肤看起来是如此的娇嫩！就是那条白色小内裤讨厌了点……那双洁白的大腿，在那水汽的蒸腾之下更显艳丽！
见小雨跌倒，角儿急忙冲上前挡在她身旁，替她遮去大部分的狂风与雨水。年轻的独角兽高声嘶喊了几声，替她舔去脸上的泥泞。随后，它咬了咬她的衣裙，似乎是在劝说女主人上自己的背脊……
“啪……”
夜色已经深沉，如果有谁看一下手表的话，应该知道此时已经晚上八点。街上，已经没有人了。在那犹如天漏一般的暴雨之下，又有谁愿意在这个时候出门？人们全都躲在自己那温暖的“家”中，享受着“家庭”的温暖，体味着人世间最简单，最平凡，也是最易得的幸福……
“我的……家……我有……家……我有……亲人？”
宇文松一时愕然！他呆呆地注视着玻璃对面的少女，思考也在刹那间短路！他开始问着自己，如果雪音并非如此堕落的话，那自己到底会不会那么坚决的拒绝她的请求？自己当日拒绝她要回女儿这个决定之时，到底是为了女儿着想多一点，还是为了自己着想多一点？！
窗子，在刑警的帮助下关上了。宇文雨与宇文松的半边身子，却已被那倾盆的雨水所打湿。但是，她们没有动。任凭发丝上的水珠缓缓滴落……滚进自己的脖子，沾湿自己的衣服，同时……带来一片冰冷……
空气再次变得寂静……就连窗外的风声与雷鸣，也在这刹那间归于虚无！宇文松再次低下头，两道新的泪痕，覆盖住陈旧、却还未干涸的泪痕……而那滴落在手铐上的“水花”，则炸开，飞散……
激起的水花低沉，散漫。仿佛被这片天空压着一般，瞬间便回归地面。但是那些泥泞，却十分留恋的黏在她的脸上……
“爸爸……”宇文雨伸出手，贴在玻璃上，抽泣着，“您不告诉我……我不怪爸爸……可是，为什么在雪音阿姨……她来向爸爸要我的时候……爸，你不和我说？而且……为什么还拒绝了她？”
风声呼啸着卷了进来，硬生生塞进这位父亲的口中，将他的所有话语全都塞了回去。不过……他原本打算说什么？还是说，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究竟该说什么？
宇文雨默默转过头……这个人她见过。就在法庭上，站在原告席上的那个律师……记得……是叫宋飞言的。
不知道。只知道，在宇文雨离开之后，他依旧坐在位子上。双目圆睁看着自己的手铐，嘴张的大大的。整个人，就如同疯瘫一般，呆坐不动……
“我的……妈妈……”
不知道去哪？——宋飞言的眼珠转了一下，一时不知道这个小女孩到底发了什么神经。但是，这种疑虑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他的目光已经开始在少女的身上扫视起来……
“您……好自私……”
宇文雨没有停下，还是缓步前进。那只搭在她肩膀上的手，也被她轻轻挣脱开去。
“爸爸……你没有给我选择的机会……就替我决定了我未来的道路……为什么……”
※※※※
“爸爸……你的牢……要坐多久？”
宋飞言哪会去理会这名少女正在说什么？他轻轻搓了搓少女的肩膀，柔滑的感觉立刻像触电一般触动了他的兴奋神经！而他的眼角也在不断扫视着少女的胸部，从上望去，那双雪白又坚挺的双峰看起来更是诱人！说实话，他真恨不得立刻撕开那副讨厌的文胸，尽情欣赏眼前这难得一见的美景！不过，他终于还是忍住了。他是个绅士，既然是绅士，那又怎能做如此粗暴、无礼的举动呢？那样，岂不就和马路边的色狼没什么两样了？而且，这种举动对于一位美丽的少女来说，简直是太失礼了！对不对？
宇文雨望着对面的父亲，缓缓地，却又无比痛苦的，说出了三个字——
我自私？我到底为什么“自私”？我在眷念什么？当日发现雪音是个骗子之后，我到底是伤心多一些，还是快乐多一些？我为她介绍工作，到底有几分是真心想要帮她？我为什么要那么拼命的去找她是骗子的证据？我为什么要去跟踪她？我是为了什么？是为了证明她不是一个骗子……还是为了证明……她就是一个骗子？
这位父亲痛苦的低下头，越是窥探自己当时的心情，他就觉得越是可怕！他渐渐发现，自己并没有看起来那么伟大，自己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找一个能够说服自己拒绝雪音的理由！即使她真如外表所看起来一般的柔弱、天真、可怜，自己也一定会去找别的理由来拒绝她！打从一开始，自己就铁了心的要拆散这对母女的……是不是？！
“对啊，就是雪音小姐。她，就是你的妈妈。而她所在的地方，当然也是你的‘家’啊。”
忽然，一辆豪华宝马轿车呼啸着从后驶来！驾驶员似乎发现了在路旁的小雨，慢慢降低了速度。
“……叔……叔……”
良久……良久……少女终于收回了手臂。她望着角儿的眼神充满了歉疚……泪水混合着雨水，顺流而下……她咬着牙，痛苦的挣扎了一番。随后，一句话也不说，就向那片片雨幕中奔去。而角儿，则依旧呆呆站在原地，默默承受着，雨水的洗礼……
看望的时间……到了。在一旁刑警的催促下，宇文雨不得不站起身。她凝视着对面的父亲，眼中忽然闪出一丝绝望！她的嘴唇开始颤抖，声音也因为恐惧与哭泣而变得嘶哑！就在宇文松刚要站起身来的那一刹那，一个让他永远也没有想过的话，从女儿的嘴里……亲口……说了出来！
宇文雨没有理会宋飞言的搭话，继续走着。
“雪梦姬小姐？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遇见你？！”
上车……
雨……似乎更大了……
“轰！”
少女想要爬起，但是，她的力量似乎已被这个大自然剥削至尽。双臂刚刚撑起，一阵狂风袭来，再次将她刮倒在水洼之中。那阵风来回回荡，留下嘲笑般的嘶鸣。狂妄的斥责这个不懂的敬畏大自然的少女，讥笑着她的无知……
轻微的声响，被暴雨与雷鸣所覆盖……但是，就算大自然的掩盖多么完美，也无法盖住这声最轻微的声响……
窗外，低沉的雷声开始轰轰作响，每一次，仿佛都在敲打着这对父女的灵魂……
原本面容苦涩的宇文松，在听到女儿的这一声呼唤之后立刻精神抖擞，他坐在隔离玻璃前，耸了耸肩，笑道：“丫头，我可没想到，竟然会在这种情况下见面啊……这种人生机遇还真不多，要不……我的乖女儿也进来参观参观？”
“呵呵，放心！只要有你这个小丫头的支持，爸爸就绝对崩溃不了！而且，告诉你一个秘密，爸爸已经想到该怎么反败为胜了唷……到时候，爸爸就带你去吃火锅！好好庆祝……”
宋飞言暗暗骂了一声，想这个小丫头怎么那么傻？一个人在这里淋冷冰冰的雨有什么舒服的？如果你想淋，等一会儿，我可以让你淋一场滋味最特别的“牛奶浴”哦……保证让你欲|仙|欲|死，快活的从今以后都粘着我不放！
说着，宋飞言按下开关，副驾驶车门立刻开启。
老套的笑话已经无法打动女儿的心扉，她神情悲切地望着父亲，忽然！泪水，滚了下来……
……对不对？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我不是你的女儿？为什么你非要等到事情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之时，才告诉我这么残酷的真相？！”
泪……
湿滑的路面并不适合奔跑，长时间的疾驰让她变得有些脱力。那朦胧的雨水，更像一层纱布一样，将眼前的世界全都遮了起来。让人分不清哪是天，哪是地。所以，她摔倒了……
“小雨！你不知道，那是因为雪音……你妈妈的人品并没有她外表看起来那么好！”
“……为什么……”
“我……我没有家……”她……终于不再走了……可是她的头……却低的更低了……
在那瓢泼的大雨之中，一名少女，默默的走着……她的衣服早已湿透，冰凉刺骨的感觉狠狠扎进她的肌肤。那些带走她体温的雨水甚至还未来得及滚落，就已被另一层雨水所覆盖……
“我叫你走开啊！你不听我的话了是不是！”
角儿楞楞地站在原地，红宝石的眼内闪烁着难以置信的神采！
“啪。”
“那如果妈妈的人品非常好呢？”宇文雨的神情越来越痛苦，滚落的泪珠，已经沾湿了她的裙摆，“如果妈妈真的如此贫穷，如果妈妈真的那么伤心……如果妈妈真的找了我十五年的话，那爸爸会不会立刻告诉我真相？然后随我选择去留？”
少女也呆住了，那只手掌迟迟没有收回，僵立在半空，任凭雨水无情的冲刷……
宋飞言笑了，但却是无比绅士的笑容！他推开车门，毫不犹豫地站在那狂风暴雨之下，熟门熟路的搭住宇文雨的肩膀，笑着说：“雪梦姬小姐，我看你还是上车吧。看到你在这样的大雨中独自一个人，你不知道，我的心……有多痛？”
一阵狂风袭来！脆弱的少女没有稳住身形，“啪”的一声坐倒！飞溅的泥水，争先恐后的扑上她的衣裙，涂上她的脸颊，使尽全力，玷污着这位原本应该最幸福的少女……
宋飞言眼珠一转，立刻想出一条妙计。他微笑着拉开车门，做了个非常得体的“请”的动作，优雅地道：“我的梦姬，你怎么会没有家呢？像你这么美丽的少女可能会缺任何东西，但却绝对不会缺少一个‘家’。不如，我送你去你妈妈那里好不好？”
角儿再一次上前咬住女主人的衣袖——
※※※※
“你走开，不用管我……”
角儿默默地跟在宇文雨身后，望着女主人如此折磨自己，这匹独角兽的目光中充满了担忧……
“丫头……”干涸、枯燥。就是这两个字最好的形容。那位已经面容憔悴的父亲缓缓抬起头，似乎在这一瞬间，他苍老了许多……
“爸！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丫头，我……我并不是不想告诉你……只是没有准备好……原本我打算你十八岁生日时再告诉你的……”
天上的雨水如同倾倒一般，砸在地上，都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自从宝马的车窗打开之后，雨水便立刻冲了进去，将宋飞言的西装沾湿一片。见此，这位英俊的律师眉头微微一皱，脸上浮现出一丝厌恶之色。但在看着宇文雨那秀美绝伦的容貌之后，他情不自禁的吞了口唾沫，将放在电动车窗按钮上的手指，慢慢移走。
“雪梦姬小姐，这么大的雨，你怎么还不打伞就走呢？来，快点上来，我车里暖和，还可以避雨。你要去哪，我可以送你去。”
大街上，她在奔跑……现在，她真的已经是孤身一人了。没有朋友，没有家人……当然……也没有家……
宇文雨，她多么希望爸爸当日能够告诉自己？只要告诉自己，说自己的母亲找到了，那即使今天爸爸被逮捕了，自己也绝对会站在父亲这边，不会有丝毫的犹豫！可是……父亲他……没有说……他为什么要隐瞒？为什么即使要包庇一切，也不肯让自己知道自己不是他亲生的？
“爸……爸……”
小雨并没有理会这辆车，依旧自顾自的走着。但是，那位驾驶员似乎并不想就此离开，而是驾驶车子随着女孩的脚步缓缓行驶。同时，茶色的车窗玻璃缓缓拉下，一个英俊又帅气的脸庞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