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谣八十四曲 一下子……判死刑了?
感受着唇上那双芊细而又柔软的手指,宇文松心中一动,就要把小雨的事情说出来!从小到大,也只有在面对姐姐时他才能够毫无顾忌,才能毫不在乎的表现出心中的软弱!
宇文松叹了口气,稍稍放下了心。村民不知道的话,那就代表小雨的事情还有挽回的机会!只要找个适当的时间好好解释一下,总比那些人什么都不知道,在那里乱猜然后先入为主的好。
宇文松并不清楚这些对未婚妈妈的歧视是不是也同样适用于他这个“未婚爸爸”,会不会也给他冠上一个“卑鄙奸夫”的“光荣称号”。但从樱雪姐的这些话来看,结果一定也好不到哪里去!看来就算他一个星期之后不走,村里人也绝容不得他!这样一想,也难怪樱雪姐会说出那种话来。
宇文松望着姐姐,筹措半晌。正当他想要对这位从小就照顾自己的姐姐诉说着这九年来的思乡之情时,却不料,樱雪早已一把把这个弟弟抱入怀中。
原本宇文松是满腔的情怀就要宣泄,他只想扑在姐姐的胸口大声的痛哭一场。可谁知,樱雪竟然一下子说出这种让人完全摸不着头脑的话来?没错,他是回来了。可这个回来怎么说似乎也和一个“逃”字挨不上边吧?就算他不会在故乡久留,一个星期以后还是会立刻走人回事务所上班。可是,樱雪姐这副好像和死刑犯做最后道别的表情到底是什么意思?
“松仔……你长大了……”像小时候一样,樱雪摸着弟弟的额头,但和小时不一样,过去一直以来都是低头望着的小弟弟,现在已经比自己高出了一个头。
这时,他忽然想起当年刚刚把小雨抱回家时的情形。那些街里街坊的哪一个不是对着自己的背脊指指点点,说着什么酒后糊涂啦,坐台女怀孕找上门来啦之类的闲话。而最让宇文松哭笑不得的,就是有一次他竟然听到一个邻居说自己是不是在路边埋伏,然后乘着夜黑风高之时扑向一名行夜路的少女,对她xxx之后所产生的结果呢!
除了这三个字,宇文松实在想不出还能够说什么话。搜刮尽肚内的所有词汇,最后唯一能说出口的,也只有这“对不起”三个字。
听见姐姐的声音变得严厉,宇文松立刻就像做错了事的孩子一样收回笑容,低下头道:“对不起,姐。”
宇文松连忙从映雪怀里钻出,惊讶的询问:“姐,你都知道了?!全部?”
宇文松抓着姐姐的手,这双手是那么的温暖,又是那么的柔和……
“好了,别说了……我知道……这种事实在是太让人害臊了,就留在你心里,不要说出来的好……姐姐会帮你请个好律师的……大哥就认识几个。但是……但是这种事……可能真的是没有办法了呀……松仔……你放心,进去以后姐姐会每天都来看你的……会给你送好吃的,好穿的,然后那一天……姐姐会亲自看着你走……现在姐姐只希望,你能够好好的过剩下的日子……走的时候心情放松一点,这样……才不会太伤心……”樱雪越说越是动情,说到最后几句几乎是泣不成声,宇文松好容易才把这些话里的意思听明白。
想通之后,宇文松略一沉吟,握住樱雪那双有些颤抖的双手,说道:“二姐,你放心。我的事我一定会解决,绝不会让宇文家说出去让人觉得丢脸!……姐,难道说这件事,整个村子里的人都知道了吗?”
樱雪的双眸就如昨晚的星辰,不仅是那对黑色的珍珠,还有其中那闪闪发光的泪水。她摸着弟弟的脸颊,柔声说道:“虽然不是全部……但是,姐姐还是知道了一点……松仔,这几年里面可苦了你了呀!……但是,你还是逃回来了……算了,回来就好……去见见爸和妈,和我的丈夫,还有你的外甥说两句话吧……以后……说不定还就没这种机会了呀……”
话是听明白了,可他的脑子却是更糊涂了。看这意思……自己是不是做了什么天理不容,人神共愤的大坏事了?可是没理由啊?如果自己真做过这种结交匪类,杀人放火之类的事情的话,自己没理由不记得啊?这么“惊心动魄”的记忆怎么可能会忘?可是看着姐姐这样一副悲天悯人的表情,似乎并不是在吓唬自己。
樱雪叹了口气,拉着宇文松,道:“算了……总是愁眉不展的也不是办法……走,你现在就跟着姐姐回家!和爸爸妈妈好好说说,商讨接下来要怎么办!大哥一定可以帮你请个好律师,让你可以不至于被判死刑!”说完,樱雪一把拉住宇文松就走出小屋。
想到这一点,宇文松的神经瞬间绷得比泡了油的牛筋还紧。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也难怪樱雪姐会露出这样一副表情了!未婚生子,在城市里可能并不怎么遭人厌,但在农村这可是一条罪大恶极的罪行啊!很早以前,他就已经听说过在封建社会,如果未婚就先有了孩子,那不管女方是有错还是没错,都会被冠上“无耻淫|妇”的帽子,然后不由分说的就进猪笼!现在虽不比封建社会,但歧视未婚妈妈的目光可从未消失过!就算不进猪笼,那些风言风语,冷嘲热讽也有着同样的杀伤力!可以想象,如果一个人整天都面对着四周人的冷眼,没日没夜的都活在他人的讥讽之中,肯定不是发疯自杀,就是立刻逃离这个村子!
“对不起……”
记得似乎就是从那个时候起,自己就展开了漫长的解释生涯。现在回想起来,如果没有那时那么多人误会自己逼自己去解释,说不定还没有他现在律师的这份成就呢!
这种情况在上大学的时候似乎也发生过,还记得大学一年级时,某天那位“亲切”的训导主任在毫无征兆的前提下就把自己叫到了办公室,然后对着自己宣扬了整整三个多钟头的婚前性行为的危害性,还顺便提了马列主义和毛泽东思想。另外,时不时的问自己“是不是认识什么女孩子?那个女孩子现在在哪里?是不是也在上澄空大学”之类的话,让他硬是莫名其妙了三个多小时,直到柳教授看自己的助手怎么那么久好没来,亲自去训导室提人才结束了那种无意义的谈话。最让他觉得好笑的就是,那个训导主任在最后一刻还说了这么一句“生亦何哀,死亦何苦?贪求一时的欢娱,却惹来终身的束缚……孩子啊,这一切到底值不值得?”
宇文松缓缓地摇了摇头。苦,他当然吃的不少。若真要表述的话,恐怕三天三夜也无法讲完。但现在,那些苦又算得了什么?只不过是过眼云烟而已,又何必说出来,让姐姐担心呢?
“姐,你说什么呀?其实我……”
“松仔,你笑什么?!”樱雪正在想着心事,为自己弟弟将来的“悲惨”命运哀悼。可没想到自己这个傻弟弟竟然在这样一个悲伤的气氛中露出微笑?难道他一点也不知道廉耻了吗?!
樱雪姐这样泪眼汪汪,好想看一眼少一眼的表情,让宇文松想问也不敢问。经过半天毫无头绪的联想,他似乎想通了一个让他汗毛直立的答案……
“别说了,松仔……什么都别说了……姐姐知道……姐姐都知道了……”
难道说……自己还没结婚就有女儿的消息……已经在村子里传开了吗?!
这可能是宇文松从回家后到现在,所听到的最震撼的一句话了。姐姐知道了?她怎么会知道小雨的事情的?难道说……霜雪这丫头办事不力,并没有把嘴封紧?又或是她已经回过家,见过父母,把一切都招了?
樱雪抹了抹眼角的泪珠,说道:“不……只有家里人知道。村民们应该不清楚……”
宇文松挠着后脑勺,努力思考该怎么把小雨的事情说出来。可是樱雪姐的表情在听到宇文松的自白之后,忽然间就变了?!她的表情变得无比的惆怅,又充满了责骂与愤怒,但又夹杂着无法形容的惋惜与怜悯。过了好久,这种复杂的表情才稍稍落下,化为一种无可奈何,却又恨铁不成钢的神色。她,再一次地抱住宇文松,眼角含着泪水,低声道:
“樱雪姐,其实我……我早就想回家了……真的!但是……但是有一些原因……让我……让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们……”
樱雪挑开弟弟额头的长发,仔仔细细地看着这位长久都没见的弟弟。她伸出手,抵在宇文松那微微张开,欲言又止的嘴唇上,轻声说道:“松仔,你一定……这几年你一定吃了很多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