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章 我是紫儿
“我就跟你说心心是我的福星嘛!”唐禹笑容灿烂,挽住左手边的女孩骄傲的说:“心心才住进来一天医生就摘了我的呼吸机,十天让我搬出隔离病房,半个月我都能下地走路了,神吧!”
唐哲顺着唐禹的目光望向女孩,那张让人移不开视线的脸庞上笑容恬静,当那双眸似清水的眼睛望向他,他再一次忘记呼吸,直到唐禹欠扁的笑声在耳边响起,才窘迫的红着脸扭过头。
“吃饭吧!紫儿今天又做了几道新菜!”
另一个女孩接过他手里的食盒,顺便在他胳膊上狠狠掐了一把,惹得唐禹哈哈大笑。
“弟妹怎么还吃醋啊!都半个月了,你还不习惯吗?”说着捏了捏唐心香娇玉嫩的小脸。“你自己每次见到这只小狐狸还不是魂都掉了。”
储静怡瞪他:“谁不是一样。”
“所以啊!这个醋谁都不用吃,大家都一样,是吧!小狐狸!”唐禹笑道。
唐哲抓回唐禹在唐心脸上揉捏的手,那么好看的脸他怎么下得去手?
“别动手动脚,没礼貌。”
唐禹才不管,又把手搭到唐心肩上,嬉皮笑脸的说:“你别介意啊!我弟弟就是这么无趣,来来来,我们吃饭,看看我的小乖宝今天又给阿哲做了什么好吃的。”
那语气哀怨的,唐哲都心虚了,所以每天自觉的给哥哥打包,幸好紫儿练手每天做很多菜。
四人在小桌前坐下,满满当当摆了一桌,唐禹迫不及待让唐哲给他盛了碗汤,咕噜噜开喝。
望着唐禹幸福满足砸吧嘴的模样,唐心嘴角轻扬,满眼尽是细碎星光,望得储静怡和唐哲呼吸一窒,心里不禁想: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
“哎哟喂!我的小狐狸精!快停止散发你的魅力吧!”
唐禹放下碗,双手挡住那双盯着他闪闪发亮的眼睛,不笑的时候都让人忘记呼吸,这笑起来简直要人命。
推开他的手,唐心望着唐禹一字一句:“我不是,狐狸精。”
“好好好,不是不是,快别盯着我看了,吃菜吃菜。”说着笨拙的往她碗里夹了一筷子菜。“尝尝我家小乖宝的手艺,可不是谁都能吃到的,我都是沾了阿哲的光!”
见对面两个人还呆愣着,唐禹敲了敲碗,“嗨!嗨!喘气啦!一会儿憋死了!”说着瞪了唐心一眼:“你说你长这么好看做什么?这不祸害人嘛!哎哎哎……别对着我笑,我这呼吸机才拔几天,受不住。”
唐心更是笑得眉眼弯弯,他还有不让她笑的时候。
为了三人能好好吃顿饭,唐心垂下眼帘,尽量降低存在感,心里的喜悦却是怎么也掩饰不了的。
四人开开心心吃了一餐,唐禹略感遗憾,“要是紫儿也在就好了,我好久没跟她一起吃饭了。”
唐哲很难受,从把张紫带回家,他们就没见她哭过,哪怕小时候被人吐口水、用石头砸,被人打破脑袋,她一次也没哭过,就连爸爸去世时她也没掉一滴眼泪,因此他和哥哥一直以为她没有哭这个功能。
直到爸爸安葬后一个星期,他们发现她会在每个深夜的梦里哭着喊“爷爷,不要丢下我,不要离开紫儿。”
那时候他们才知道,她不是不会哭,也不是不伤心,只是她连哭这样普通的情绪都不敢表达而已。
哥哥不想紫儿知道他会死,不想她在每个梦里哭的肝肠寸断,他只要她好好的。
所以,他也可以一直扮演哥哥,只要紫儿的梦里不再那么悲伤,他可以不做他自己。
哥哥想紫儿了,在他随时可能死去那几天,就让护卫队用轮椅推着他去看看紫儿,远远的、偷偷看上一眼。
“等你好了,你们可以,天天一起,吃早餐、吃午餐、吃晚餐!”唐心说。
三个人都看着她,认识半个月,她很少说话,大概是知道自己的声音也能让人着迷,忽略掉磕磕巴巴。
“你会,好起来的!”唐心望着唐禹说。一双水眸望得人心脏怦怦怦。
“对!我会好起来的。”
唐禹揉了揉她的头发:“你也会好起来,等我们都好了,我带你去看我的女儿,你一定会喜欢她的。”
“嗯!我很喜欢,你天天、跟我说她,我能想象出、她的样子,有你们、陪着她,她很幸福!”唐心姿态优雅的端起碗,“用她的汤,敬你们!愿我们、和我们爱的人、一生安康!”
三人举碗,“愿我们和我们爱的人一生安康!”
白瓷碗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音 ,
响在每个人心里。
唐哲仰头喝汤的动作一顿。
唐心黑色瞳孔里那若隐若现的碧空色?
“砰!”
白瓷碗掉在地上打碎一室温馨。
三人望向唐禹。
然后是接二连三白瓷碗落地的声音。
“医生……医生……”
声嘶力竭的喊叫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医生们步履匆匆,但再快也阻挡不了死神的脚步。
望着自己如气球般快速瘪下去干枯萎缩的身体,唐禹耗尽全身力气挥开医生们的手,拉住唐哲,“紫儿……再看看……紫儿!”
“好,我带你回家……看看紫儿!”
唐哲忍着泪,请医生们让开。
哥哥现在的样子……救不了。
那就让他不带遗憾的离开。
怔愣中的唐心从惊骇中回过神,扑到唐禹跟前,紧紧抓住唐禹的手。
“我在这里,小爸!我在这里……”
对上唐禹不解的眼神,张紫抬手覆上白皙无瑕的右脸,青烟过后,拿开是层层叠叠密密麻麻的疤痕。
“紫儿在这里,小爸!紫儿在这里!”她扑进唐禹怀里,他的胸膛……干瘪,他的手臂……僵硬,他的皮肤……冰冷。
张紫拉出藏在衣服里的项链,取下戒指戴到左手无名指,按在他的心口。“小爸!紫儿在这里,一直都在这里!”
唐禹望着她。
唐哲望着她。
储静怡望着她。
所有人都在望着她。
她手上那枚戒指?
像极了前几天灵异视频里那个叫张紫心的小女孩戴着的那枚。
“紫儿知道小爸想我,所以紫儿来了。”
“紫儿知道小爸不想紫儿看着你离开,所以紫儿只能这样来!”
她的手颤颤巍巍按在他的心口,以往,她只需把手轻轻放在那里,他浮肿苍白的脸就会在睡梦中渐渐恢复成原本的样子,他因化疗掉光的头发会一点点长出,四肢会慢慢恢复知觉,呼吸会平顺,心跳会强健。
可是现在,他的皮肤为什么会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松弛下去?
他的骨骼为什么咔咔作响?
他的瞳孔为什么在涣散?
他为什么像个一百岁的糟老头?
“小爸!小爸!求求你……你好起来呀……求求你!”
干枯的手握住心口柔软的小手,戒指上传来的温暖触感让他浑浊的眼睛泪光闪闪。
原来这半个月来每天夜里覆在他心口的温暖来自这枚戒指,来自他亲爱的女儿。
他还想,是哪路神仙听到他的祈求来救他了,原来这个人,是他想心心念念着的人。
唐禹抚上张紫伤痕密布的脸,忍不住又捏了捏,“原来……是我的……小乖宝啊!小爸都没……认出呢!真……漂……亮!”
他的小乖宝刚才居然抱了他,主动抱的,真好!
“那你不要死,紫儿现在嫁得出去了,你要负责给紫儿找男朋友,你要看着紫儿穿婚纱……不要……不要……小爸!求求你……不要……小爸……你睁开眼睛,你再看看紫儿,紫儿多漂亮啊,小爸!小爸……”
这个世界上只有你和小小爸喜欢紫儿,现在连你也厌弃紫儿了吗?
你说想跟小小爸带着我和赛虎一起周游世界,看山看海,你还没说服我出门,还哪儿都没带我去,你怎么能走?
你不是希望我去上学、交朋友、谈恋爱,我去学校了,可是还没交到朋友,还没谈上恋爱,你怎么能走?你都还没看到。
紫儿在学校被欺负了,你还没为紫儿出头,紫儿还等着看你把欺负我的人揍得满地找牙后小小爸把你揍得满院跑。
别走!你说过的,会永远陪着紫儿,你的永远怎么只能到这里?太短了,我不要。
“紫儿!你还有我,小小爸会一直陪着你的,你还有我!”
唐哲抱住她,紧紧的,明明他的身体也抖得厉害,明明他也满脸泪痕。
“对不起……对不起……”
她以为,这辈子也不会再说出这三个字,可是对他们……
对不起!没完没了地惹麻烦,让你们一直操心。
对不起!拿别人的错作践自己,让你们担心。
对不起!你们的付出我视若无睹,你们的爱我心安理得,你们对我所有的好,我接受的太理所当然。
对不起!没有珍惜和你们一起的时光。
对不起!从来没有告诉过你们,我也爱你们!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戴着戒指的手按在唐禹心口,反反复复,来来回回,却始终不见一丝光亮,没有一丝温暖。
啊~
她狠狠砸掉戒指。
你为什么不管用了?
你为什么救不了小爸?
你为什么一点反应也没有?
望着唐禹枯树般的身体,张紫身子一软,“是我?”
是我引动天雷……反噬了。
为了在那些人面前刷存在感,我在小爸最需要的时候失去异能……
是报应吗?
可为什么要报应在小爸身上?他什么都没有做错,凭什么要让他失去生命?凭什么要让小小爸失去唯一的哥哥?
他才是最不该死的人啊,可是我却亲手杀了他。
不是病,不是天,不是命,是我。
是我亲手杀了我的小爸。
“啊~”
她的心脏快要爆炸了,那些尖利的针没用的插在那里,它们为什么不把心脏戳破?难道是因为在她的心里待久了,就变得和她一样没用,连个人都杀不死。
你们倒是发挥一下你们的作用啊。
唐哲紧紧抱住张紫,她的身体寒凉如冰,“紫儿!别怕,你还有小小爸,别怕!别怕!”
张紫抬起头,目光呆滞望着唐哲。
“我杀死了小爸,我杀死了你最亲的哥……”
“紫儿!这不是你的错!”唐哲打断张紫,抓着她的肩膀,企图唤醒她,“你小爸本来就活不成了,半个月前,医生已经劝我们放弃治疗,是你让你小爸多活了半个月,虽然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的,但这半个月对你小爸而言是幸福的,你也看到了,你小爸走的时候脸上是带着笑容的,他很开心,很满足,因为他知道你爱他,也看到了你漂亮的样子,他是没有遗憾的。”
“不,小爸本来可以活下去的,如果我没有引动天雷,也许再过一个月,小爸就能痊愈了,可是我让他死的那么惨,我常常说不给谁体面,结果只让小爸没有体面,是我杀死了他。”
有一些东西快速在唐哲脑子里闪过,但他现在没有时间去深究,他捧着张紫的脸,一字一句问她:“你要让你小爸死都不得安宁吗?你要让你小爸到了另一个世界还要因为自己的死让你痛苦而伤心吗?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小爸有多爱你?”
怀里的人抖的厉害,全身冰得他直打哆嗦,他看见覆盖在她瞳孔之上的黑色一点点消融,露出死气沉沉的灰蓝色。
灰蓝之上覆盖着一层晶莹的薄冰,薄冰自瞳孔扩散,至眼白,至睫毛,至鼻子,至脖颈,一路扩散,直至全身。
“出去,全部出去。”
唐哲把张紫藏进怀里,喊得撕心裂肺。
储静怡险些叫出声,短暂的惊恐后她慌慌张张的把医生护士全赶出病房,锁好门,来到唐哲身边。
她看见张紫的脸上、手上结了一层薄薄的冰霜,就像在冷库里待了一夜,全身冒着丝丝寒气。
唐哲手足无措的脱下外套把张紫裹进怀里,紧紧抱着,可是她身上的冰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长,越来越厚,厚到就要碰不到她的脸。
他慌了,心里怕的不行,又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拼命用手去搓越来越厚的寒冰,他害怕那坚硬的冰层从此把他们隔在两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