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血肉撕扯
帮邱乐山疗伤完毕，王飒影和周奇炫急急忙忙赶往a班，他们迫切想看看一拳把邱乐山撂倒的家伙是个什么神奇物种。
只要一想到早上在走廊见到邱乐山瘫在地上口吐鲜血爬都爬不起来的模样，两人跟吃了兴奋剂无异。
多稀奇啊！兄弟三人联手才能打趴的家伙被个小姑娘捶吐血，也不知打的究竟谁的脸。
幸灾乐祸完全掩盖了这点小郁闷，魔风离开后就再没人能让邱乐山那臭小子吃瘪了，所以对于捶爆好兄弟的人他们好奇的不得了 。
王飒影率先冲进教室，开口就问：“新来的同学在哪儿？”
问完才发觉班里气氛不大对。
班里仅有的两个女生趴在课桌上喘得跟死狗无异，头发蓬乱，妆容脏污，一副惨遭蹂 ～躏的模样。
男生们也没好到哪去，个个气喘如牛，汗流浃背，他们以合围之势堵在教室后面。
除了克雷诺安静坐在自己座位上擦汗，其余人的视线异常统一地瞪着同一个地方，义愤填膺。
“什么情况？”
王飒影好奇的扒拉开人群，顺着众人目光望去。
“呕！”
恭喜随后跟来的周奇炫同学中奖。
周奇炫：“……”
嫌弃的扔掉外套，视线瞥到人群中双臂环胸倚墙而靠的女生，她双腿交叠搭在课桌上，一下一下轻轻点着，恣意慵懒。
她微眯着眼睛，视线不知落在哪里，总之不在围堵她的一群人身上。
就像有一道无形屏障，将她与周遭隔离，遗世独立。
那张脸，让周奇炫心颤，刀割火烤过后血肉翻卷的伤痕。
一模一样的伤疤。
“心心！”
迈出的脚步停在女生突然望来生人勿近的双眸里。
“不是……”
心心的眼睛不是这样的。
心仿佛撕开一个洞 ，不停有风往里灌，又冷又空。
刚刚还瘫在课桌上一副半截身子已入土模样的夏雪从椅子上弹起扑进周奇炫怀里，声泪俱下指着张紫控诉。
“阿炫！你要为我和丽熙做主，这个丑八怪害我们……”
“咔嗒”一声，夏雪未说完的话淹没进呜呜惨叫里。
大河向东流。
徐丽熙摸了摸下颚，暗自庆幸跑去告状的不是自己，不然那三个字一出口，被卸掉下巴的就是她了。
推开鬼哭狼嚎的夏雪，周奇炫扒拉开人群走近张紫，声音轻柔又小心翼翼地问：“你……还好吗？”
“阿炫！你问错人了吧？她像是有事的样子吗？”
班里男生无语至极，知道周奇炫一直对长得丑的女生格外疼惜，就像刚才那样，夏雪不过说了句丑八怪，他二话不说就卸掉夏雪下巴，也不管人家是娇花还是杂草。
张紫望向他，面无表情，周奇炫却从她眼睛里看出质疑。
周奇炫半点不觉尴尬，反而极其温柔的对张紫说：“他们对你做了什么？别怕！告诉我，我替你撑腰！”
a班众人抖了抖。
张紫也被雷得不轻，他从哪里看出她怕了？
英布是爷爷和小爸爸们的心血，她不想管，但也不想把英布弄得乌烟瘴气。
张紫冷下脸，抬腿挡住周奇炫，阻止他继续靠近。
“别怕！我没有恶意的，我只是想保护你！”
张紫看他的眼神全然在看一个白痴。
见她不信，周奇炫眼神凌厉的扫过一众人，“从现在开始，新宝贝由我守护，想欺负她，先问问我答不答应。”
张紫浑身一僵，盯着周奇炫的眼神一瞬变得冰冷。
“阿炫！人家以后再也不想听你叫我宝贝了！”徐丽熙泪眼汪汪，一口老血几乎喷涌而出。
跟这种丑八怪一起被周奇炫称做宝贝，还不如死了算了。
“乖！你们都是我最心爱的小宝贝！”揉揉徐丽熙跑散的鸡窝，周奇炫轻言细语地说：“以后要跟新宝贝好好相处，不可以欺负她，知道吗？”
“人家哪有欺负她，明明是她欺负人家！”徐丽熙委屈跺脚，她恨不得吃了那只丑八怪。
“你都不知道她有多狂妄，居然敢拿刀砍秃龟脑袋。”
周奇炫望向吴贵克，“他脑袋好好的在脖子上啊！”
“那是因为刀是假的，你是没看见，她当时杀人的样子有多恐怖……”
“好了！宝贝！先回去坐，乖！”
“阿炫……”
“乖！回去坐！”
徐丽熙还想说什么，周奇炫已经转向张紫，无视她吃人的目光，周奇炫笑得春风细雨，“新宝贝！搬到前面跟我坐吧！这种阴暗的角落不适合可爱的你！”
众人一阵恶寒，纷纷抖着鸡皮疙瘩远离，王飒影更是坚定了要好好给周奇炫治疗一下眼睛的决心。
他到底从哪里看出这个丑八怪可爱了？以前他对恐龙再怎么怜惜，也不会像今天这样没下限、没节操，他的眼珠难道只是装饰吗
呵……新宝贝？
闭了闭眼，张紫敛了情绪，压下突然涌起的千头万绪。
没有人会再叫她“心宝贝”了。
走一个字，天差地别。
拿起张紫课桌上的书，周奇炫朝张紫伸出手，“我牵你过去！”
王飒影几乎给跪了，他能说他不认识这个人吗？
这小子究竟是眼睛有毛病还是脑子有问题？不然怎么除他之外谁都发现不了这个看上去凶神恶煞的丑八怪哪里可爱。
张紫垂下眼不去看眼前的人，她从座位上站起，取下手上戴着的白色手套，重新换上银白色手套，在周奇炫直勾勾盯着她左手看时扯过他的胳膊，“咔嗒”一声卸掉。
a班的人直了眼。
丑八怪这是活腻了？英布四大少帅的胳膊也敢拆？
但为毛那“咔嗒”的声音让人异常兴奋？是不是因为平常听惯了周奇炫卸人下巴的声音，突然听一回周奇炫胳膊被卸的声音所以显得格外动听？
手一挥，张紫将周奇炫手里的书打进垃圾桶。
赤～裸～裸表明——脏。”
周奇炫脸上终于露出受伤的表情，不是因为胳膊脱臼了痛，而是他看到了，她左手无名指上没有戒指。
他的心一沉再沉。
她不是心心。
他以为她戴手套是为了掩盖，可她手上什么也没有。
她不是她，手上没有心心的标志。
撞进她满是嫌弃的眼眸，周奇炫想哭，卸他胳膊还嫌弃他。
搓了搓被她捏过的地方，现在还一片麻木，冷的。
视线落在那双银白色手套上，隔着衣服都能感觉到的超低温，才被她碰一下就僵麻一片，她戴在手上没问题吗？
搭配她嫌弃的眼神，周奇炫突然悟了，她是为了阻隔热源？
可他一点也不想懂，仅卸条胳膊这样的接触能感觉到多少体温？
就这么令她厌恶吗？
周奇炫的嘴角疯狂抽搐。
“喂！你会不会太狂了？没人告诉过你吗？a班不是你能撒野的地方。”
王飒影怒了，对于一个女生，他可以容忍对方语言挑衅和眼神压制，但绝不能容忍对方动他兄弟。
咳！主要是好兄弟伤了残了还得他耗费精神力给他们疗伤。
张紫没反应，周奇炫倒很积极挡在她前面，“我没事，你别吓到新宝贝！快把你鞭子收起来。”
王飒影一个白眼翻出天际，示意周奇炫回头看看。
周奇炫莫名，回头就见刚刚还在他身后的人现在与他保持三步距离。
周奇炫：“……”
“新宝贝！你嫌弃……”
“我”字卡在喉咙里，张紫眼里爆发的冷意让周奇炫从头凉到脚。
“怎……怎么了？”
背在身后的拳头紧了又紧，张紫瞪着周奇炫，仿佛他敢再喊一句“新宝贝”她就立刻拧下他的脑袋。
“阿炫！你先和影去医务室接你的胳膊。”克雷诺一手拽一个把两人拖离张紫，他能感觉到她的情绪有些失控，虽然不确定是因为什么。
“没事，不用去医务室，我还有话要跟新宝……”
“咳咳！快走快走，耽搁久了小心残废。”
“有我在，怎么会让阿炫残废， 放开，我还要跟丑八……”话未说完，王飒影只觉一道劲风朝下巴袭来，下意识抬手一挡，胳膊险些没被砸断。
“干嘛偷袭我？”王飒影抓狂，这个憨货，对自己兄弟下手这么狠。
“你说谁丑八怪？”周奇炫咬牙切齿。
克雷诺看白痴似的看了王飒影一眼，他又不是不知道“丑八怪”这三个字是周奇炫的逆鳞，每次听到都会发飙，不管是谁，绝对卸了对方下巴，偏偏这个白痴老是踩雷，他都怀疑王飒影是不是有“尖下巴痴迷症”，不然怎么老是找虐。
“你有没有心？我是在替你打抱不平。”
“那也不准说新宝……”
克雷诺还要咳，身后响起一道清冽的女声。
“周……奇……炫？”
那声音断断续续，干涩冷冽，仔细听，还带着微微颤音。
三人回头，张紫手里拿着一面铜镜，她直勾勾盯着周奇炫，眼圈发红。
周奇炫摸了摸裤兜，才察觉镜子不见了。
是刚才克雷诺推搡他时弄掉的，张紫看见了。
看到铜镜那一刻，她的脑袋仿佛被狠狠敲了一下，尘封多年的记忆像泄闸的洪水般全部涌现。
残了一角的镜柄，歪歪扭扭的刻字，都是她的杰作。
她的视线，停留在那张陌生的脸上。
小时候，他没有眉毛，因为阿姨说男孩子眉毛淡显得女气，就趁着年纪小多剃剃，重新长出来的眉毛才会浓黑英挺，所以她从来没见过他长眉毛的样子。
与别人不一样，他很伤心，她就举着铜镜趴到他背上，一只小手越过他的肩在镜面轻轻描绘，“奇炫哥的眼睛真好看，跟我戒指上的宝石一样亮闪闪的。”
“奇炫哥的鼻梁好挺啊！偷偷告诉你喔！哥哥说想一拳把你的鼻子打歪，他嫉妒你呢！你可要保护好你的鼻子哦！”
“奇炫哥的嘴巴真好看……可是我才上一年纪，还没学会很多形容词，等我明天去学校问问老师再告诉你。”
她的沮丧意外逗笑了奇炫哥，然后她惊喜的发现镜子里的奇炫哥虽然没有眉毛，整张脸却格外明媚，是她从来没有看过的样子。
于是她把铜镜给了他，说：“刻有“炫”字的铜镜照出来的阿炫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孩子。”
他却说：“刻有“炫”字的铜镜照出来的心心和阿炫是世界上最漂亮的两个孩子。”
原来他的眉毛长这样啊！
真好看，果然跟阿姨说的一样，是男孩子英气的剑眉，那他现在应该不会再为剃眉毛的事和阿姨闹脾气了吧！
原来他有眉毛是这个样子啊！
小时候，他的左眼是单眼皮，右眼微微内双，每次她对着他笑，他就要找阿姨闹，怪阿姨不给他生双和她一样的眼睛，然后阿姨就揍他一顿，说要怪怪你爹。
他那时候多想有双和她一样漂亮的眼睛啊，又双又大又明亮，笑起来的时候就像落满了星星的小溪。
她摸摸自己的眼睛，又看了看他的。
长开后，左眼也有些内双，虽然不是很明显，眼睛也不是很大，是属于偏细长那种，但当他望着她的时候，超级闪亮，像撒满了细碎的星光，发现她也在看着他，瞬时盛满了爱意，宠溺。
不自觉就想摸摸她的头。
而他，也这么做了。
“宝贝！你笑起来的时候真漂亮，尤其是眼睛，像落满了星星的小溪，璀璨夺目，漂亮极了。”
a班众人：“……”
徐丽熙和夏雪对周奇炫的举动发出强烈抗议，他怎么可以对一个丑八怪那么温柔，这让她们这些美女的脸往哪搁。
连王飒影都不爽了，周奇炫那块破镜子他从来不让人摸，他们三也不行 ，偏偏他却让一个才见面的丑八怪拿了，简直没人性。
周奇炫可没时间理会这些人，他的心现在满满的，胀胀的，幸福的不得了。
“心心！”
他脱口而出。
此刻，他忘记了忧伤，忘记了悲痛，忘记了他口中的“心心”早已不在人世。
眼前这个仰着小脸望他满眼孺慕的小姑娘和记忆中那双灵动的眼睛重叠。
她就是心心。
他抱住她，紧紧抱着，仿佛这样就能把心中缺失的地方一点点填补。
哪怕怀里的人冷得像座冰山，他不放手，这辈子都不再放她走。
怀里的人却突然推开他，受惊般瞪着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望着他。
“哇！”张紫吐出一大口血。
心脏疯狂的跳动引得扎在肉里的异物群魔乱舞。
没有什么能比疼痛更让她清晰的意识到自己是谁。
死去的张紫心，半死不活的张紫，生不如死没有“心”的张紫。
周奇炫！
她笑容嗜血。
压抑了十一年的委屈、怨恨、痛苦，终于有了宣泄口。
她凝聚所有力量，一点一点将包裹在心脏里的银针抽离。
血肉撕扯。
痛又怎么样，等到他的心脏也插满针，她就不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