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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回 使巧计马得元入川 莫家村穿山熊闹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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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说马得元缓过气来问道:“他得的是甚么病症死的?”何斌便将经过之事,细细说了一遍。马得元说:“好何斌,也就是你们何家一个人也就是啦,要不然我能亮鞭把你打死。马俊你去给大家叩头,拜求他们列位,设法与你叔父报仇。”马俊说“是”,上前与众人行礼。马得元又问道:“何斌呀,你的娘亲可好?未曾受险吗?”何斌说:“未曾受险,因为我们送宝铠走后,我二位舅父将我娘亲接了走啦,家中只剩了我父一个人,故此才有此事。”马得元说:“咱们赶紧商量报仇之事吧。那么是与谁金盆洗手呢?王殿元带来谁呢?”何凯说:“马大哥,并无此事。那是我们假借写的,因为不好明写一镖三刀之事,恐怕有个不合适,这是鲁弟的高才。”马得元说:“鲁贤弟呀,你净是这窟窿灌馅的事情,有不明说好不好呢?”鲁清鼻子里一哼吃说道:“老哥哥,我要那么写,不是众位老哥哥全死在了那家中啦吗?”马得元说:“鲁清,你用心功可以对报仇之事加点心,给报了仇才算好呢。”鲁清说:“老哥哥,您等着看吧。我鲁清处处想的周到,要有一件想不到之时,那您将会友熊勾消,那时叫我三光以下的小辈,那不算您利害,算我交友不到,学艺不精。管保能设法搜着了他人。”马得元一听,连忙说:“好贤弟,那我替我那侄男,先行拜谢你。”说着话跪倒行礼。”鲁清说:“老哥哥快快请起。你我联盟的把兄弟,我要尽那神前一股香的义气,决对去作。”

    众人正在说话之际,外边有人来报,说有都京南门外,兴顺镖行十位达官到,带着水旱四个伙计,登山伏虎马子登、下海擒龙马子燕、旱面的二人,是捉虎童子柳金平、擒虎童子柳玉平。大家一闻此言,连忙出来相迎,一见面互相行礼。蒋兆雄说:“列位兄弟哥哥,咱们店中一叙。”当下有店里伙计,上前接过马匹,刷饮喂溜,大家这才来到了里面。蒋兆雄说:“何二弟,你为甚么结这根白孝带?”何凯说:“哥哥您就不用问啦。”蒋兆雄听了说道:“是啦,你们大家不用说,我知道了,我那何大弟他故去了。因为有一天,他们九位贤弟为我办生日,晚间正在镖行吃酒,我那二弟焦雄,在灯光下冷眼看见那何大弟来到镖行,面似垂水,咽喉上有一支镖,浑身血光,一声不言语,向我们大家抱一抱拳,转身出去了。当时我二人未曾言语,因为吃的全是喜酒。后来吃完了酒席,到了后夜,那镖店中可就乱啦。郑和说:我可看见何大弟来啦。拜托咱们大家给他报仇。”鲁清一看众人全都走了心经,不由心中所思:我何仁兄在世之时,真是舍命全交,所以才有感动。徐国桢道:“列位,这些位中就属我年岁大。虽然我的年岁大,可没你想的到。你说我们大家见不见何玉的尸身呢?”鲁清说:“徐大哥,您可以不必见啦。既然上这里来的主儿,全跟他有过命之交,既然看见了请帖,那就不用见啦。我们当初在中三亩园拿普莲的时候,逃走了云峰段峰,所以二寇逃回西川银花沟,才勾来普铎。如今我们大家必须杀奔银花沟,将二寇拿来,用他们人心祭灵,那才算尽了交友之道。”徐国桢说:“鲁弟那就在你啦。我见着有那与你不合的主儿,必然能设法与你二人化解就是了。”

    大家在一处参议报仇之事。外面又有人来报,说:“通禀列位,今有金水县的人到。”众人闻言一齐转身往外走。徐国桢说:“何二弟,既然是金水县的人到,必是左臂花刀连登连茂通。”大家来到外面一看果然是他,带着三个徒弟,黑面虎王横、白面虎李太、粉面哪叱吴月明,王李二人,每人一口砍刀,吴月明是一对双刀。当时有店中伙计接过马匹,刷饮喂溜不提。当时大家一齐来到了里边,伙计将大门紧闭。众人到屋中,见礼毕,连登看见何斌身穿重孝,不由问道:“何斌你与何人穿的孝服?”何斌忙将他天伦被淫贼一镖三刀所杀之事,详详细细的述说了一遍。大家看连茂通脸上变颜色。马德元道:“连贤弟你来到何家口有甚么事呢。”连登说:“我为镖行之事。就为保水路一只镖,特来约何大弟。谁知出了此事。”徐国桢说:“你不是就为请何大弟一个人吗。走的是名姓,可以用一个镖旗就成。”遂说:“二弟,你去取来一个镖旗。”何凯答应出去到了柜房取来,交与徐国桢。徐国桢接过来打开一看,原来白缎子作地,青火沿,斜尖的一面小旗子,当中斗大一个何字,旗杆边上有一行小字,是何家口三个字。”说道:“连贤弟你将此旗挂在桅杆之上。山东清江一带,四大冷海,东西海岸,山东半边天一带,走到那里管保高枕无忧。是占水岛的水寇,穿行山路,以及毛贼草寇,他们全不敢动分毫。那里大弟在世之时,全维持到啦。要说保镖场中,不是净讲究打。”连登说:“大哥,不过我们这三支大船,非常的重要。”马德元说:“连贤弟你放心吧,决对的没有错儿,你就拿了去吧。”连登说:“月明你拿着镖旗,回到镖行将旗子插好。”吴月明说:“师父,皆因我不会水,倘若在中途路上有点差错,那便如何是好?”连登说:“月明莫不成你畏刀避箭?”何凯说:“连仁兄且慢,待我委派何家口一人,随同前往就是。”说话之间出去,找来了甩手龙何润,叫他过来。何凯说:“何润,你拿着镖旗跟随着吴月明前去,协同他保着此镖。你将那水靠,随身的军刃物件拿齐,你到清江,先将旗子撤下,放到舱中。有人问的时候,你就说是何家口的,他要盘问,你再拿出旗子来。”何润说声“是”,连登说:“月明啊,你拿旗子随他去吧,镖也得走,仇也得报,我必须尽其交友之道,随他们大家杀奔银花沟。”吴月明说:“是。”当时辞别大家,他们二人就走了,下文书再表。

    如今且说,众人在里面相谈。外边有人来报说:“刘爷回来啦。”大家一听,连忙出来迎接,看见刘荣拉着石禄那匹马。鲁清说:“刘大哥,这不是石禄的马吗?”刘荣说:“不错,正是他的。”说着将马交与店中伙计,他们众人一齐来到店中。鲁清细问刘荣,马怎么到了您手?他上那里去了?刘荣细说一遍。大家闻言,不由一怔。书中暗表:原来石禄他们大家自从出了京都,他骑的这匹马,乃是北国进贡来的贡马良驹。此马性如烈火,在花园中八年未放出来,如今一出京都,认上大道,他脚程太急,总比别人的马快得多。走着走着,石禄一回头,已然把众人落下很远,他便将马勒住,那马是踢跳咆哮,门气乱乍,一时勒不住。石禄说:“荣儿呀,我这个老黑,他可比你们的马脚急,我可先下去啦。”说着打马如飞而去,刘荣这才追了下来。且说石禄骑马跑下,直到天黑,他一看四外村庄店无有,只有东西大道。天实在黑啦,连地上车辙全看不真啦。石禄拉马往东走,正好从东边来了一个老者,手中拉着一头驴。石禄问道:“老者,我跟您打听点事。”老头说:“这位壮士您打听甚么事呀?”石禄说:“但不知那里有店口?”老者说:“您是走过去啦。”石禄说:“老头儿,您带我去吧。”老者说:“好!您随我来。”当时石禄将马驳回。老者说:“您看那北边就是莫家村。您进东边,便是东村口,走西边便是西村口,那东西村里,全有店口。”石禄说:“老者您还是把我领了去吧。”老者说:“我住家离此很远,要不然我就亲身同您去啦。”石禄一听只可自己拉着马,奔了西岔。来到街当中,路西里有座大店,便上前打门。里面有人问道:“谁呀?”石禄说:“是我,你们这里是店吗?”就听里边有人说道:“不错,是店。可是我们不卖外客啦。”石禄说:“为甚么不卖外客呢?”里边有人说:“我们酒菜不整齐啦。”石禄说:“我吃破的,不吃整的。”里边说:“我们不卖外客。”石禄说:“我是家客。你要不开门,我可堵门放火啦。”伙计无法,只可将店门开了。石禄便拉了黑马来到里面,一看全是东西南房,北边是花瓦墙,石禄看西房是七间,当中一明两暗,南北是一明一暗。当时伙计说道:“您把马交给我吧。”石禄说:“你可不能动,我这个马不叫生人拉。”石禄把那马拉到南房廊下拴好,将皮褡子拿了下来。伙计给他阖了门。

    石禄来到了屋中,放下物件,那迎门一张八仙桌,左右有椅子。伙计端进一盏灯来,问道:“我给你沏过一壶茶来呀?”石禄说:“不用。”伙计说:“我与您预备酒饭呀?”石禄说:“好吧,只要是吃的就成。”伙计答应出去。此时天已定更,那伙计将酒饭菜通盘端了上来,伙计说:“大太爷您吃完了不用给我们钱,您就走吧。”石禄说:“我不吃啦。今天我还是不走啦,住在你们这里。”伙计说:“大太爷,我说的可是好话,别回头您住在这里,有个差错,我们东家可担不起。”正这说着,忽听窗下有人叹口气,后面有人说话:“说我长处不掐,短处也不掐。我在外偷富济贫,怎么应当出这个逆事呢。我儿与我徒弟全没在家,叫我一人难敌四手,好汉架不住人多,我莫方只有祷告上苍,就求上天睁眼。自从我一记事,就没办过伤天害理之事,短刀药酒的事,我又没办过。石禄一听遂说道:“二哥。”伙计说:“我不叫二哥。”石禄说:“我偏叫你二哥。”伙计说:“那么您就叫吧。”石禄说:“我来问你,这后边是谁呀,咳声叹气的。”伙计说:“要不怎么说叫你吃完了就走呢。我们这里有点事。”石禄说:“有甚么事呢?”伙计说:“有事您也管不了。”石禄说:“你说出来我听一听,别管有甚么事,能管我管,不能管我不管。吃完饭我给钱一走。”伙计说:“您不用打听啦,我说您管不了。您就不用问啦。”石禄一听,回手取出双铲来说:“小子你看见了没有,我有这一对还管不了吗?你不说我可给你一下子。”伙计一见,心中暗想:这一位也许能管此事。石禄说:“你不用害怕,慢慢的说。”伙计说:“您要问,是有如此这般,这般如此的一段事情。”原来离此地正西,有个兑城县,知县叫张春祥。那县太爷到是清如水明如镜,两袖清风,爱民如子,上为国下为民。城里关外送他一个美名,叫作赛仲禹。那南门外离城二里地,有个吕阁寨,那里有一为首的恶霸,名叫吕登清,外号人称铜头太岁,他家中结交江洋大盗,不法之人。有贼人与他出的主意,叫他欺男霸女,无所不为。石禄说:“他们不会找老爷吗?”伙计说:“知县不敢管他。他是京朝大官蔡京的干儿子,因此无人敢惹他。他手底下有两名家人,一叫吕福,一个吕禄。在前七八天在我们门前,过了一片马匹。吹打乐器,敲打锣鼓,我家小姐出外观看。原来那人群之中,就有那吕登清。一时被他看见,回见怔下定礼,给也得给,不给不成。他们定今晚来娶人,因此我们发愁。”石禄一听气得怪叫如雷。大声说:“小子他们要反吧,我非打死他们不可。”

    不言石禄生气,且说那恶贼吕登清。他在家中闲坐,旁边侍候家人。他一时的高兴,说道:“福儿禄儿,你别看我的武艺浅薄,可是我们拜兄弟四个,每人武艺全都小错,都在我义父那里看家护院。二爷神拳李增、三爷潭腿江文、四爷小霸王恽尤成,那恽尤成乃是我义父第四房的内侄。福儿你给我想一个法子,叫我也打点乐事。就在兑城县一带,岂不是任咱们爷们反吗?还有何人敢挡?他要来管,我一句话就能摘去他的纱帽。民间之中无论项长三头,肩生六臂,借他点胆子他也不敢呀。福儿我后面这些夫人,二十多个全都俗了。有旗装、蛮装我都不爱惜。你们给我想一想哪里还有少妇,那里还有长女。你给我找一找去。”吕福说:“我从打十五岁,我兄弟十二岁,进来您的门。就没听你提过,也不是您惧怕他呀,也不是不知道呢?”吕登清说:“你小子说,那里有?”吕禄说:“兑城县东门外,有个莫家村,那里有很多的少妇长女。因为这一带的有少妇长女的主儿,全搬到莫家村去住。”吕登清说:“难道说,我就不敢去吗?可是我要去,那少妇长女就能出来吗?”吕福说:“员外爷,奴才我可不是催您的火。那一个地方您不用去,您要上那里去,有许多的不便。我跟您有一句笑谈,太唐朝有辈古人,双锁山上为首的:女子刘金定。骑匹桃红马,怀抱绣鸾刀,点叫高俊保,说他放着大道你不走,手拿竹竿捅马蜂。那莫家村住着一位达官,他交接的朋友比您交的强。两下里冰火不同炉,人家交的全是一般保镖达官,替天行道除暴安良。我说一句话,你可别恼,咱们主仆说过这个。您所交的这些人,全是占山住岛的、拦路打抢、断道截人的主儿,全是目无王法,将死置之度外。像您这个性质,宁在花下死,作鬼也风流。”吕登清一闻此言,他便哈哈大笑。遂说:“福儿,我到了莫家村,那些少妇长女能够出来吗?”吕福说:“我要给您出个主意,他就能出来,您可就别怕花钱。”吕登清说:“你自管说。银钱是倘来之物,没有关系。花多少钱咱们爷们有。”吕福说:“您先给我一百两银子,我去置买笙管笛箫、铙钹四件。买来之后,令手下人等,操练齐毕。他们众人多时成啦,那时咱们主朴率领他们,骑快马十三匹,前去莫家村。头前五个人敲打锣鼓,我弟兄二人在您左右相陪,用黄绒绳拴在我的丝鸾带上,您用手揪着。咱们先进北村头,进西街,一吹音乐,一敲打锣鼓,那时两边的妇女自然就可以出来了。那时您见那个少妇对您眼光,或是那名长女与您有缘,那时您一拉绒绳。我认好啦,回来之后,我叫您预备什么,您就预备什么。我可以带打手前去下定礼,给也得给,不给也得给。可有一件,要弄出漏子来,可是您一个人去搪。”吕登清说:“小子你放心去办吧,我到处抢少妇长女,可有谁敢拦呢?也别说他惹不起,简直他不敢吧。再说我义父在京为太师,谁人不知,那个人不晓?给你银子你就去办吧。”说着命人取出两封银子,交于吕福,前去置买东西物件。那吕福拿银子走啦。后来将乐器满行买齐,他命人拿到后面,传给众人,教给他们学会。

    过了十几天,大家全将音乐锣鼓学齐。吕登清说:“他们大家已将音乐排齐,咱们应当怎么办叫呢?”吕福说:“待我调派一下子,当时他找好五匹白马,是在前头的,又找五匹黑马是在后头的。吕福骑黄马,吕禄的花马,吕登清的紫马。吕登清更了更服色,周身上下一身新。头戴一顶粉绫色逍遥巾,顶门一朵黄绒球,两旁双搭珠穗,鹦哥绿的绸子条,勒帽口,荷花色的贴身靠袄,绿缎色的护领,上绣万福留云,鸾带煞腰,酱紫色的中衣,薄底青缎靴子,处置荷花色一件通氅,上绣五花五朵,飘带未结,绿绸子里儿。大家一齐来到外面,全行上了马。吕福也飞身上了马,说道:“员外,您把带子拴好吧。前后的音乐听明,无论进那一个村,我的左胳膊一抬,你们是一齐吹打,我要右胳膊一拐,是全行止住。若有不听者,你们可小心我的庄规。”大家一听说:“是。”众人这才催马,一出吕阁寨的东村头,斜行东北,大家来到莫家村的北村头。众人一见这个村子,四周有围子,大家一齐进了北村头,往南行走。有两股道路,前头人就问:“管家,咱们走哪股道?”吕福说:“咱们走西街,奔西那股道走。”前头人答应,当时往西南面来。吕登清忙一抬左臂,大家吹打起来。当时那路东路西的铺户住户的少妇长女,便一齐的出来,观看热闹。吕福说:“员外,您要是看见了那家的妇女好看,千万拉带子。那是指给我,我自有道理。”吕登清点点头。他用眼睛往四下里观看,看了许多,全没有长得多出众的。他乃酒色之徒,一时看不尽,忙说:“福儿呀,你叫他们一段打,一段停。”吕福说是,忙右臂一拐,当时免去音声。此时他们已然来到了街的中心,路东有家大酒楼,名为“五合居”。吕福说:“员外您看,这个酒楼,有多阔大。他实有女贞陈绍,要算这一带的第一呢。”按说这个女贞陈绍,出在江苏。北方有这路东西叫“蝎虎子”,四爪为蝎虎子它的房檐底下趴着,要有那五个爪的,名叫“闺贞”。好比江苏是在北方吧,妇人占了房,请收生婆来,一接生是个女娃子,这个收生婆必须带着这种东西,在三天洗三的这一天,无论男女,必须给小孩子全身给洗到了。此时收生婆带着的闺贞,放出那三寸五长的一个木头匣中。洗完之后,取过匣来,一捏那闺贞的肚子,用剪子将他裆中那一个爪尖剪去,用那朱砂往女孩眉间一涂,那鲜红便揉在她的眉间了。到满月的那一天,有那至近的亲友们,必须送来许多陈绍酒,也有五斤的,也有十斤的,放到院中。便将姑娘抱了出来,令大家观看那个血红记儿。此时已集到一处,成了一个朱红痣儿,此女子守身之痣。大家看了便一齐给道喜,本家备下大子酒,连同贺喜酒一齐收拾好了,在后边花园子里刨坑埋好。容等此女长大成人,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在闺阁之中,随她娘亲,或是她的奶母。床上一把剪子,扎拉锁扣,拆大改小;下床一把铲子,煎炒烹炸熬煮炖。女子长大,有媒婆来提亲。干脆说,女孩有了婆家啦,通信过礼之时,就好比北方人给大家送喜饼一样。他们便叫家人到后花园,将当年之酒刨了出来,再一查喜单,谁家给了多少酒。给送十斤的还十斤,送二十斤的还二十斤,送五十的还五十,大家再来庆贺喜棚,姑娘到了棚中,众人一看,那守节痣还在,乃是处女。她一与男子同床,便化为无有,因此这酒名为女贞陈绍。

    书不可重叙,吕福说完,吕登清说:“福儿呀,你放心,无论那一天,我要请客的时候,一定在这里就是。”说着再往南走,吕福左臂一扬,他们又吹打起来了。来到街中间,路西有一条小死胡同儿,里头有两个门儿,在第二个门的台阶上。站着一个女子。年纪也就在二十里外,长得眉清目秀,容貌出众。穿得花枝招展,上身穿鹦哥绿的靠袄,葱心绿的底衣,腰结水红的汗巾,披着紫纱的斗蓬。吕登清看明白啦,一拉那个带子,吕福忙回头一看。那个姑娘便回身走进门去,双门紧闭。吕清说:“福儿,免去锣鼓,咱们回寨吧。”说话之间大家出了南村口,一直往西南,回了吕家寨,大家下马。吕福先把那带子解了下来,主仆三人往里走来,仆人也将那乐器拿到屋中,安放一旁不提。

    如今且说他们主仆三个人进到屋中。吕登清说:“福儿,方才你可曾看见此女吗?”吕福说:“看见啦。”也是吕登清的恶贯满盈,他才无心中说了一句话。他说:“福儿呀,我要将此女娶到家中,我绝对不再出去贪那野花啦,从此改过前非,永不贪外务啦。我看此女底额端正,真正是一品夫人之像。你去到他们庄上打听打听,无论许了谁家,守节痣未动,正式的处女,你务必前去与我提亲。他们若将此女许配与我为妻,咱们是两罢甘休,若是提亲不给,那时我同我许多朋友则硬下花红。”福儿一闻此言,在旁一蔽嘴。吕登清说:“你为甚么撇嘴呀?”吕福说:“员外,你要说别村还可以,若说是他们村中,更不用提抢亲,就是明媒正娶,他家也不给呀。”吕登清说:“你先不用说,拿五两银子去打听去。”吕福拿了银子,转身往外,来到莫家村的南村头,看准那个巷口,在胡同口上有一座镖店。他先来到酒楼,到了楼上,早有那五合居的掌柜的笑着迎了过来,说道:“喝!管家您今天怎么这样的闲心?”吕福说:“你怎么认识我呢?”掌柜说道:“管家您忘了,方才您大家骑着马匹,从此经过。有喝酒的座儿言说,您是吕阁寨的大管家。”吕福说:“不错,掌柜的你贵姓?”掌柜说道:“我姓王,名叫王铁山。”吕福说:“王掌柜呀,我有一事问你。”说着话儿,两个人一到雅座。铁山说:“大管家莫不有甚么秘言秘语吗?”吕福说:“有事问你。”铁山说:“有甚么话您说吧。”吕福说:“在你们这南边有家镖店。镖店北边有个小死胡同,那个顶头门住着的是谁呢?”王铁山说:“那个顶头门,乃是莫老达官在那儿住。”吕福说:“在他院中出来的那个姑娘是谁呢?你可知道?”铁山说:“我知道。那个就是他女儿莫彩娥。”吕福说:“姑娘今年多大,你可知道?”铁山说:“我倒听他哥哥说过一次,姑娘今年十九岁。”吕福说:“姑娘可有了人家吗?”铁山说:“那个我可莫明其妙。人家的姑娘我不知道。”吕福说:“能可打听不能呢?”两个人正在说话,外边有人进来喊道:“王掌柜的哪里去啦?”铁山说道:“管家您在此少候,我去趟就来。”说着挑帘子出去,说道:“喝!原来是少达官呀。”那人说:“掌柜的你不是说你这个买卖,是西川亮翅虎尤斌尤老达官的血本吗?现在我们有一支镖,要往西川去,可以给你带了去。”王铁山笑道:“那敢情好啦,等我去取去。”说着下楼去了。

    这时吕福在屋中,往外偷看。见外边这人,身高八尺开外,胸前厚,膀背宽,面如紫玉,凶眉环眼,大鼻子翻孔,火盆口,唇不包齿,七颠八倒四个虎牙往外一支,大耳相衬,压茸毫毛倒竖抓笔一般;头戴紫缎色六棱壮帽,蓝缎色绫条勒帽口,鬓边斜搭茨菇叶,顶门一朵绒球有核桃大小,是突突乱跳,身穿紫缎色绑身靠袄,蓝缎色护领,青绒绳十字绊,青丝鸾带扎腰,双叠蝴蝶扣,青纺绸底衣,窄腰儿跟快靴,闪披一件紫色英雄氅。上面绣着万字盘长,飘带未结,大红绸子里。又听楼梯一响,那王铁山二次又上来了,手提着一个布袋,笑向那人道:“少达官,劳累您啦。这是一千两银子,给尤老达官带了去吧,交到就是。上西川不忙吗?”那人说:“忙的很。这乃是急镖一支。”铁山说:“您只要到了镖店,他就知晓我这个事情。”那人说:“此人在镖店作甚么呀?”铁山说:“他在西路跑腿。”那人说:“王掌柜的,我邓万雄说话差一点。只要在镖行跑腿的,没有我不认识的。你提那一位,有名的你再说,无名的那就不用说啦。”铁山说:“此人姓果名豹,别号人称飞毛腿。”邓万雄说:“呕,原来是果豹啊!你们二人怎么认识的?”铁山说:“我二人是同盟的把友。您要见着了他,赶紧叫他来。因为现在我的腿脚不大利落,上楼下楼的全不方便。叫他来帮助我,好作买卖。”邓万雄说:“是啦。”铁山说:“那么这镖车多少日子走呢?”万雄说:“也就在这两天吧。你还有怎么事吗?”铁山说:“没有啦,您请吧。我可不说甚么啦。”万雄说:“咱们至近之交,没的可说。”说着接过银子来下楼而去。王铁山送了出去,邓万雄回镖店不提。

    如今且说王铁山回到雅座,说道:“吕管家你可曾看见此人?”吕福说:“我看见啦。”铁山说:“此人乃是莫老达官的大徒弟,人称双鞭将,手使一对水磨钢鞭。”吕福说:“他那两个徒弟呢?”铁山说:“二徒弟铜杖李凯,三徒弟银杖李继昌,他有一个义子,名叫小云官燕清;自己有一子,外号小花刀莫陵。”吕福一闻此言,转身下楼,来到柜房,说道:“王掌柜的。这个镖车,我没瞧见过。西川路也是一个样吗?”原来他是明知故问。铁山说道:“吕管家,您这几天给他个天天来。也就在这三两天就走啦。我在这街上开买卖,有二十多年啦。他要一说急镖,那就走的快。”吕福说:“好!掌柜的,你在靠窗户近的地方,能够看见镖行的情形。你给我留下一张桌子。”说着取出十两银子递与了王铁山。那王掌柜的伸手接过来,他说了声明天见,径自下楼了。吕福走在中途路上,不由心中暗思:我家主人贪淫好色,乃是酒色的淫徒,他所结交的朋友,俱都是土豪恶霸、非法之人,并没有一个是安善的良民,我家主人全依仗着蔡京,那些官员看看蔡京的面子不敢干涉,如今他又来到莫家村,看见别人儿女,还则罢了,偏看上了莫方之女,不用说别人,连我吕福都有点胆怯;人家莫方所结交的全是除霸安良的朋友。他心说:“要抢莫方之女,那大概是他恶贯满盈,天爷不容啦。从我知道所抢的少妇长女,有人前去报案时,那县里是把她轰下堂来。待我回到庄去,对他说明,就说此女没有婆家,花言巧语蒙哄于他。闯出杀身大祸,与我无干。”

    吕福一边走着一边想。少时来到了吕阁寨,上前叫门。有人开门,他便走了进去,问道:“禄儿,员外可在书房?”吕禄说:“员外在书房,得了迷症,他胡言乱语。”吕禄说:“他胡言乱语,可说些甚么呢?”吕禄说:“他茶饭懒用,一闭眼就看见那美女在旁边一站。兄长您到莫家村,打听的事怎么样了?”吕福便把蒙哄吕登清之言,先向他兄弟言说一遍。吕禄说:“兄长,员外在哪处一招亲,全是您出主意。据我所想,咱们家中也有姐和妹,人家要娶咱们的行不行呀?”吕福说:“你我的妹妹出去买东西,谁敢瞧一眼?”吕禄说:“您将此事想错啦。如今咱们是仗着他的名气,他呢又仗着蔡京,才结交江洋大盗。吕登清早晚有个报应循环。那时咱们回到家中,全都不敢待着。据我一看,将来您都得不了善终。吕登清他可做了恶啦,这个恶报,可全做在您的身上啦。”吕福说:“二弟。虽然说我给他出的主意,可我是为诓他的银钱。”吕禄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大财要命,小财要挣;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我上次上柳家庄行人情去,在棚口听见人说:你的恶名太大,不在吕登清之下。一说又要抢莫家庄的姑娘,还不用说是莫方之女。您想他能够善罢不能?兄长啊,要抢莫家村之女,他都管的着,因为在圈子里啦。有咱们至近的宾朋,对我说过,要有吕登清活着,没有敢动吕福,要是他死了之后,有人将你捉住,一刀两段,分身炸油,都不解他们之恨。就因为您净给吕登清出坏主意。他们叫我在无人之处,劝说于您。所以我在背地里劝说您多次。咱们是一母所生,自无话讲,您要听我良言,趁早改过自新,要不然难免大祸临头。莫家村中也有跟我交友的,可是也有和您至近的。那里谁家有少妇长女,大半全可以知道。难道说他们村中就没有好色之徒吗?可是他全不敢村子里行一点。倘若被镖行伙计看见,全家撵出莫家村。人家曾说过,若是吕登清敢抢莫家村的姑娘,那就是他的大祸临头啦。吕员外纵宠着您,您在外胡这么一给他出主意。野麦子不分陇啦。跟你我沾亲带故的主儿,您也给出主意抢了来,您我的姑母的女儿张桂英。你我还不如一个女子呢,这一点烈性全都没有。被他抢来之后,是至死不从,活活被吕登清打死。难道说,你就一点心都不动吗。兄弟,您看着吧。他只要一抢莫家村之女,他的吕阁寨瓦解冰消,是尸横一片。”吕福说:“兄弟,你别听那一套。如今是料者无妨。”吕禄说:“我说这话,可是金石的良言。”吕福说:“你不用管我的事,我也不干你的事。你要惹出事来,你去搪去,别来找我。我的事也不能叫你干涉。”吕禄一听,知道他是良言逆耳。连忙的进了门房,将此事揭过。

    后来他到了里面,见了吕登清说道:“员外呀。我已竟给您打听明白啦。”吕登清说:“那女子是谁家的呀?”吕福说:“是花刀将莫方之女。姑娘的名字叫莫彩娥,今年才十九岁,尚未有婆家。”吕登清说:“是咱们应当怎么办呀?你得给我出个主意。”吕福说:“主意我倒有。您必须一天给我五两银子,我好上五合楼去吃酒,暗中好给您打听莫方还接镖不接。打听明白,他只要一接镖,他徒弟儿子全走。那时您给预备下花红彩礼,我此去给您提亲。那时他给也得给,不给也得给。咱们放他三天限,三天不给,咱们带领人等,前去莫家村,务必把姑娘弄了来,给他个措手不及。”吕登清一听言之有理,当时答应了他。每天拿了五两银子,前去五合楼吃酒。

    这天他来到五合楼问道:“王掌柜的,他们的镖车,走了没有?”王铁山说:“没走哪,大半今天就走。”吕福说:“我要瞧一瞧。”正在此时,下面铜锣响,少时信号响,就是爆竹。吕福忙从窗户往下观看,原来是七辆镖车,头朝北停放,全是单套的大车,上垂首三匹马,下垂首两匹马。头一辆车上,在外手插一斜尖旗子,青缎子做地,白火沿,当中一个莫字,在旗杆旁,有一串小字,上写军城府首县兑城县莫家寨花刀将莫方。有这个镖旗,走在中途路上,高枕无忧。在镖车将要动身的时候,放一挂鞭,全响完,老少的达官,是鼓掌大笑。所为甚么呢?原来各行有各行的规矩。要是一齐响完啦,是一路之上,平安无忧。在那一挂鞭上,是有三朵红纸花,头中尾三个。一点的时候,要有截音,是镖车一走的时候有错;中间有截音,那就是快到地方啦有错儿;要是响到末尾不响啦,那就有达官不利之情。镖车调开一走,吕福便下楼堂,回去禀报了吕登清,说道:“员外啊,现在镖车已然走啦。”登清说:“好!那我给你们预备花红彩礼。”吕福说:“刚走您就给下彩礼去啊。倘若人家是忘了甚么啦,回来了碰见,那如何是好呢?”吕登清说:“依你之见。”吕福说:“今天他们走。明天后天再去不迟。”登清说:“你可不知我这个急呢。”展眼到了第二天。吕福说:“员外,今天您给预备吧。”吕登清说:“福儿,可都预备甚么呢?”吕福说:“这个姑娘是莫方之女,你可别拿他当治土务农的主儿。彩礼浅薄了可不成。”吕登清说:“依你之见呢?”

    吕福说:“你给预备满头的珠翠,春秋四季的衣服,二十对宋宝,二十对白金。”吕福当时打点水红的包袱一个,把物件包好,拿着往外就走。吕禄说:“兄长您干甚么去?”吕福说:“我到莫家村去提亲。”吕福说:“好吗,你这个脑袋不要啦!您把这个东西拿出来,我得瞧一瞧。因为那莫方可不是好惹的。”吕福说:“不要紧,镖车已然全走啦。家中就剩他一个人,量他也没有多大的崩儿。”说着将包袱打开。吕禄将满头珠翠及那好衣服,全给留下啦,又将黄金全留下,白银也留下十五锭。吕福一看,大包袱变成小的啦。二人一齐往外,吕禄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您拿小的前去,是飞蛾投火;我拿这个大的,是归奔家宅。”吕福说:“你还回来不回来啦?”吕禄说:“你把东西放到家中就回来。非得这里出了事,我才走啦。你做你的恶,我行我的善,善恶到头终有一报。”说完他扬长去了。吕福拿包袱来到莫家村,南村头西街。到了小巷顶头门,看看是不错啦,上前打门。里面有人问道:“外边谁呀?”吕福说:“这是姓莫吗?”仆人说:“不错,是姓莫。”说着将门开了,二人相见。吕福说:“前几天有许多马匹,从此经过,敲打锣鼓。你可知晓。”莫管家说:“我知道。”吕福说:“你可知道所为那般?”管家说:“过来的时候,我知道。所为甚么事,我可不知道。”吕福说:“在马的当中,是我们主仆三个人。我家员外吕登清,那是在花街,看见你们有一位姑娘,长得美貌,所以令我前来提亲。你去告诉你家达官,若知进退,用花红采轿,将姑娘送到吕阁寨,与我家员外,大拜花堂。三天若不送去,可小心我主仆前来硬下花红。”说完扔下包袱,竟自去了。

    不提吕福,且说莫家朴人,拾起包袱,关了门,往里而来。来到里面,见了莫方说道:“员外,门外来了一个叫吕福的,他如此如此的说了。”就把方才吕福所说之话,说了一遍。又将包袱拿起,叫他看了。莫方一闻此言,伸手将包袱接过,来到里边屋中。他妻李氏一瞧,忙问道:“你拿这个包袱干甚么呀?”莫方说:“你说过,生下儿子来,由我调理他;生下女孩儿,由你来管。如今这个女儿,她是宅内之人,还是宅外之人呢?”李氏说:“是宅内之人呀。”莫方说:“既是宅内之人。她不受你的调理,那她到了人家,难免的就做事不按家规,那岂不受人家公婆的辱骂吗?可是骂你,骂不着我。”李氏一闻此言,连忙说道:“这是从何说起?”莫方说:“你要是问从那里说起,就是从姑娘莫彩娥身上所起。因为她不服家规。”李氏忙问:“怎么不服家规?我调理姑娘有一差二错没有?”莫方说:“还要出甚么错啦,非得等她把咱们一家子全治死才成啦。这是我在家,此女还出去偷瞧热闹。她兄长莫陵向我说,我还不信,我恐他兄妹不合。看起来他兄长不是说瞎话,真有此事。彩娥呀,你是一个姑娘,应当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才对,你这一来,就要把我名姓败尽。外头有甚么热闹,你必得出去看去。我要是不在家,你那师哥们说你,你更不服啦。”说到此处,不由把脸往下一沉说道:“好一个胆大的妇人,你敢不遵我的家规,真要把我气死。我宁叫你们在我刀下作鬼,我也不能叫你们把我牌匾败尽。姑娘她是一个毛女,不知甚么,难道你还不懂吗?再说你儿,已然在外保镖作事。叫外人说他妹妹,是风泼之女,那是好听是怎么着。我把你这无有廉耻的妇人”。说着遂叫道:“姑娘,彩娥,你这是给我家惹下的杀身大祸。妇人你若问这个包袱,是从吕阁寨来。那里有淫贼吕登清,那小子看见你我的女儿,长得貌美。他派仆人硬下花红,三天之内送去无事,若不送去,第三天夜内,派人前来抢亲。此事由你母女作去,与我无干。”说完扔下包袱,将要出去。李氏说:“你先回来,我还有话问你。”莫方说:“你还有甚么话?快说!莫若你快与她梳洗打扮,预备人家娶吧。”那旁边的莫彩娥说道:“爹爹,您先不用着急。孩儿我从此绝对的服从我娘的教训,听我哥哥的话啦,以后再也不敢出去看热闹去啦。”莫方看她吓得颜色变更,遂说道:“丫头啊,你也就仗着上无有姐姐,下无有妹妹。若是有姊妹,我当时叫你死在我的刀下。你太无知。我父子在家还可,若是不在家,倘若被那下三门的淫贼看见,那贼人夜晚前来施用薰香,将你有个舛错。那时叫我是死是活?丫头啊,你也不用害怕,你就等着吧,三天之内任他娶去。那淫贼前来,我是一个人在家,焉能挡的了他们大家呢?因为现在他们全都不在家,我一个人抵不过他等。那时倘若他们真来,别说我亮刀先将你母女斩杀。”李氏一闻此言,吓得胆破魂飞。彩娥说:“爹爹呀。从此以后,女儿绝对的不出去看热闹去啦,还不成吗?”莫方冷笑道:“如今祸出来啦,你又不出去啦,早又可干甚么去呢?再者说,你年已十九。要将你出嫁在外,那时在人家做出不才之事,我莫家也得沾上一半。以后你若出嫁在外,我将我们保镖的朋友,前来看你,都认好啦。你在人家做出伤天害理之事,那时我派人夜间前去,非杀死你不可。而今呢,只可凭着你母女的运气吧。若在此三天之内,能有我至近的宾朋,来到咱们家,能够解去此事,也就是了。”不言他们这里。

    且说吕福扔下采礼走后,回到吕阁寨,上前打门。那里边吕福问道:“甚么人?”吕福说:“兄弟,你开开门吧。我回来啦。”说着他便将门开了问道:“您到了莫家村,亲事如何?”此时吕福心满意足,扬扬得意的说道:“禄儿,你猜怎么样。那莫方正在求之不得呢。”吕禄一闻此言说:“兄长,这内中必有事故。那莫方不是好惹的,决不能那么好说话。据我所料,耗到三天,他们不将女儿送来,咱们主仆还有三五年活头;若将此女送了来,赶巧了连四天都不用活,一定全家被杀。”吕福说:“禄儿,三天夜内前去提亲。你要瞧出里面的破绽,你是赶紧脱逃。到那里惹祸,天塌有大汉支着,不与你我相干。”吕禄说:“你也就是那么一说吧。”当下两个人一同进去。吕福到了书房,说:“员外,您大喜啦。”吕登清说:“我喜从何来?”吕福说:“我到那里一提亲。莫方说,给。”登清说:“他说给,要不给呢,又当如何?”吕福说:“三天之内,他若不给,咱们大家前去,抢他个措手不及。员外这两天咱们必须预备预备才好,大喜的日子,连个彩棚还不搭吗?头层院子搭客棚,二层院子搭彩棚,三层院子搭喜棚。这里诸事已毕,咱们还得预备花红彩轿。莫方说给,可是到期他要不送来呢?必须在第三天夜内,前去抢亲。这后面喜房还得用刘杨二婆,到时好递喜果。”吕登清说:“这可没地方找去。”吕福说:“那还不容易。您把后面抢来的少妇预备两个就行啦。”吕登清一想也对,当时找好两名少妇,一外叫活不了、一个叫准死。命她们在后面喜房侍候着。吕福又要纹银五百,去到县中雇喜轿一顶。“您再派我二弟吕禄,给您撒请帖,约请各路亲友,前来给您庆贺喜棚。”登清说:“好!那么禄儿呀,你就去吧。”当时开了一个名单,叫他前去聘请众人不表。

    再说吕福拿了银子,来到兑城县南门内,万兴轿子铺。吕福说:“辛苦了列位。”当时有一头儿名叫有缘的,出来问道:“吕管家您有甚么事?”吕福说:“有缘儿,我给你们应下了一个喜事。”有缘说:“谁家呀?上那里去娶?”吕福说:“男家是我们员外爷,前去上莫家村去娶。”有缘一听,就打了一个冷战,忙问道:“您几时用呢?”吕福说:“后天过午用。”有缘说:“您可赶上啦。那一天是太忙,三伙轿子都忙不过来。”原来有缘他心中早思想好啦。就冲他们去的这个地方说,十成估九成轿子搭不回来,那时柜上不亏钱才怪。掌柜的待我不错,不能那么样给人作事。所以才用此言答对。吕福说:“有头儿啊,你平常日子,见了我说托我给你们找着点事。平素的小户人家,能赚多少钱呢”如今我们员外,不是你要多少钱,他给多少钱吗?你怎么拿财神爷往外推呢?”有缘说:“管家,您是不知道哇。别人还犹则可,惟独吕登清那里,是轿子一出去,回来的时候很少。赶巧了抬轿子的人,还得受伤。您说合的着吗?再者说,我们柜上有一份轿子跟执事,出外未归,现下只剩旧轿子一顶。恐怕吕员外不要。”吕福一听,暗想反正是夜间用,谁管他破不破呢。连忙说:“待我看看如何?”他是直对付。有缘无法,只得带他到了院内东房,同他进去观看。吕福到了里面一看,那些个执事,全在架子上摆着啦,遂问道:“这事倒是成啦。那么轿子在哪里?”不知有缘说些甚么,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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