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四百四十二章 天不招惹，狂灵忌惮
“瞑目虫？万年！”
身体绝大部分是虚的，所谓动、看去更像雾气被风吹乱，人影面孔如波浪起伏，双眼因而动荡几次，梦中有思。
说话急了点，声音大了点，被痰呛着。
仅与之对视一眼，十三郎一下子生出感觉，日月无光前途昏暗，接下去什么事情都不能做，走路一定栽跟头，喝水势必塞牙。
“竟敢收入吾之死敌，汝罪该万死！”
蓬！
“万年瞑目，魂蟒回归。咳咳……我之所以跑，就是觉得他能拖住你们。”
不知什么缘故，看到那个人与那只兽的时候，十三郎心里生出极其复杂的感觉，极亲近、极喜爱但又极厌憎极恐惧，亲近到极想挨上去摸摸，害怕到恨不得远遁千万里。
可以肯定的说，万年瞑目一旦出动，这边无人能够抵挡其“催眠”，包括十三郎在内、皆有可能因此丧命。好在今日一战发生在星漏渊，小不点等人察觉还算及时，最终战法以飞蚁主攻，得以保存主力。
十三郎不知道。现在的他只听到球球一声尖叫，声音格外大、穿透力很强，过后洞府开始摇晃，亿万颗星点从星漏渊两侧朝中央聚集，势如翻涛。
不知从哪里来的灵感，十三郎恍然大悟、进而生出更多疑惑。
所过处，一切都疯了。
头顶乱石不停坠落，眼看就要被活埋在这里，十三郎越发肯定那些预感即将、不，已经变成现实；蛮拧性子，倒霉索性倒个彻底，十三郎三次疾冲，破口大骂。
瞑目虫的威力他很清楚，万年瞑目，其强悍可想而知。老实说，假如事先知道犬苏身上有这种东西，这一战多半不会发生。
“不止色苏，是合体！”
重山内，沟陷中，河道下，岩石间，树林里，幽暗处，所有的所有，一切的一切，凡有大地之獭栖息之所在，到处都是坑。
二、三重剧变接踵而来，声势滔天。
穿上爱妻亲手做的新鞋，第一步迈出踩到狗屎；挑一口孝女亲手做的饭菜，入唇飞来一只苍蝇；金榜题名，中榜者与己同名同姓；洞房花烛，鸳鸯枕畔，才发现娶来的是个石女……
大致扫一眼，战斗过程不能推断，万年瞑目不再像左宫鸣所养的那些、需附身才能迷幻对手，而是吐息成雾发动攻击。厌灵蚁因此倒了大霉，可又不能不上，最终，在小不点等人的牵制下，在蚁后的精心调配下，十万厌灵蚁前仆后继，不给犬苏、瞑目丝毫喘息，直到将其毒雾耗尽。
球球为何暴怒？它的声音怎么传这么远？又为何具有如此强大的号召力？
“真的啊！”
“滚蛋！小爷不是你儿子，用不着事事汇报。”
“说来话长……”
黑色半边照出人影，隐约可见其容颜俊美，长发长袍身形飘逸。白色半边照出的是一个肉团，仔细看才知那是活物，能够分辨出头尾。
还有很多，多到无可计数，无一不晦，无一不让人愤慨若狂。
他为何不那么做？
那也不对啊！
见鬼了！
金乌曾言，定星盘想要成长为新界，首先需要力量，还必须收录万灵万物；有什么东西连它都不愿意收录，表现出迟疑、甚至畏惧？
“没用的，那些飞蚁太厉害、关键是太多。马苏完蛋，战斗结果就注定了。”
“现在才知道，狂灵也就这点本事……我操！”
色苏怎么会照出两种形状，它们分别是什么？
能让定星盘产生疑虑、抗拒，照影比金乌更艰难？
……
瞑目虫怎么长那样？像个变种蜈蚣。
七情道法精修已超三百年，三苏掉入陷阱而不知，毫不夸张地讲，世间能让十三郎情绪失控的东西已经不多；仅仅看一眼，这东西怎能激起那么多反应。
“出去再说。”
单单三万厌灵蚁，累加实力也不是犬苏所能比，怎么会这么惨？
还有个事情值得注意，在被十三郎顶撞后，狂灵任其一路狂奔，再没开过口。
“那就不用说了。”
事先已经有了预感，十三郎仍被这种“意外”弄到手忙脚乱，连忙起身拔脚再行，脑海再闻雷鸣。
不管黑色那边的人还是白色那边的肉、或者兽，绝大部分都是虚幻的，仅一小部分凝实有形；用心分辨，可见那人双眼紧闭，身体上布满裂纹似的光线，将其分割为七八……不，分割成十二块。
前次交锋，犬苏被小不点他们几个打到喘不过气，如今他断了一条手臂，己方增加十万飞蚁，居然打成这样！
“因为魂蟒，十六苏根本杀不死，杀死也不能彻底，既然是这样……不会吧！”
……
变之始，阴阳图案分光如镜，黑白两侧各自照出一团身影。
神通挥洒，犬苏依旧活蹦乱跳，己方反倒损失惨重。
“吼！”
“难道因为那个人？”
扑通，又摔一跤。
这么说有点不公平，犬苏活蹦乱跳不假，可怎么看都已到了穷途末路；十三郎这边损失的确不小，但多集中在厌灵蚁身上，损失将近三成。除此外，胖胖他们多少负了点伤，正加紧围攻准备痛歼强敌。
十三郎内心微凛。
思路中断，冲出洞府的十三郎惊奇地发现，外面居然还有战斗。
“三息，要么投降，要么就去……咳，见鬼！”
跌跌撞撞，连滚带爬，出道三百余年，十三郎从未如此狼狈，不知多少次咒骂老天。
“犬苏敢把那种凶虫养在体内，上次为何不用？”
“吱！”
开始情急没意识到，骂过几声醒悟过来，十三郎实实出一身冷汗，他生怕老天爷在计数，等着一会儿清算。到后来，屡次开强不得回应，十三郎胆子慢慢大起来，从试探到挑逗，从挑逗到放肆，直到最终确认自己摆脱枷锁：老天不会再因为被骂责罚自己。
“你干嘛不留下，与犬苏并将作战？”
兽形与人情况相似，十二块区域分割明显，仅两块似有融合趋势，线条模糊、且以缓慢的速度消失。
“连我都敢招惹，你啊！”
片刻后，长发男子缓缓睁开眼，正好迎上十三郎的目光。
全是倒霉事。
为什么只有十二块？而不是十五，或者十六？
十三郎随即想到狂灵声称那人为死敌，既如此，天道忌惮也是应该的。
狂灵也怕那个东西？可他已经被定星盘收走，如今在自己的身体里……呃，要么狂灵明白这点，不想再和自己有关联。
喝水塞牙？那都不算个事儿。
有色苏提醒，十三郎得以弄清原委，为之倒吸一口寒气。
“这么换，不划算。”
声落，人失，兽隐，阴阳图复归原来模样，非自愿，而是被外力干扰导致。
那是什么样的眼神呵！
那人睁开眼，看到色苏看到十三郎，仿佛看出他在想什么，呲牙一笑，长长一叹。
……
十六苏，到底什么来头！
嘴里这样讲，内心暗自庆幸、后怕，十三郎警告自己日后再谨慎些，万万不可轻视对手。
“算你识相。”
这话不对，应该说，整个狂灵之地、亿万万大地之獭集体疯狂，纷纷出动。
战斗进行到这会儿，那条罕见、珍贵到无可形容的瞑目虫已被蚁群撕碎，与天心一道分而食之。
正在疑惑警惕的时候，黑色半边里的那个人忽然动了。
倒霉催的，心情恶劣，十三郎扬声开口。
奇妙的是，居然没有惩罚降临。
“大胆！”
头似蜥蜴肉尾如貂，都与身体紧贴，无毛发，被肉质颗粒与褶皱覆盖；其颜色时刻处于变动之中，赤如山湖，白如肥脂，黑如泽漆，青如翠羽，偶尔还会泛出金光，但不是黄，而是紫色金芒。无论那种颜色，看去都像宝石般光明洞彻，视线落处，彷能感受到那种透着温润的微凉。
男子因色苏而来，证明十六苏就是狂灵所讲的死敌，他们为何能在此地生存？
就在刚才，当他极力催动法力、催促定星盘将其现形的时候，定星盘首次传回来一丝仿佛意愿的东西，有些抗拒。
变化来的快而猛烈，层次又极为分明。
“破界之魂依附汝身，为何不早说！”
三重剧变到来，来不及细致考虑，十三郎挥袖卷起色苏与魂蟒，拔腿便走。
……
狂灵那么强大的存在，但凡有点东西留下，比如一道意志，一点智慧灵精，也能杀死苏老板千百次。
骂天被罚，顶多注意点便可无事；如今这倒霉劲儿……今后日子该怎么过？
其怜惜，其凶狠，其残暴，其温柔，其怨毒，其愤慨，无一不至世间之极，无一能用笔墨形容。然而在十三郎与之对视的时候，首先留意到的还不是这些，而是……晦！
尖锐到不能更尖锐，暴怒到无法更暴怒，躲在一边的球球昂起头颅，发出此生、前世、未来最最凄厉的嚎叫。入耳好比尖锥挖骨，闻声便知其恨连绵，声波穿透重重山峦，顷刻间传遍星漏渊，传遍吃苏大地，传向四面八方。
全部跑出来，全部冲往同一个方向，全部愤怒到发疯。
前一句吃惊，后一句震怒，前句后句声音都太响亮，十三郎太紧张，咣的一声施法中断，脚下不知被什么东西绊到，摔个跟头。
用力猛了，大地不稳，十三郎一头撞上石壁，灰头灰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