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一切看似结束,却远远没有结束
突然,无风的院子里掀起了阵阵怪风,风中夹杂着不明的低吟,似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呼唤。
我再次按下楚文静的腹部,语调转为细腻而低沉,仿佛是对亡者的私语:“楚文静,你的此生已行至终点,贾宇轩愿意将你迎入贾家墓地的安宁之中,你腹中的阴胎已有了属于它的名字,安心地迎接新生命的到来吧,在轮回的道路上,愿你一切安好。”
那一刻,我不确定是心理作用还是真实所感,楚文静的遗体似乎更加紧绷,那是一种无法言喻的、对即将到来的解脱的抗争与期待。
那风声,如同一个冤屈女子的尖锐哭号,在我耳畔疯狂萦绕,穿透了深夜的寂静,令人心悸。
我不由得头皮一阵发麻,仿佛有无数细小的针刺轻轻划过,全身的毛孔骤然收缩,起了一层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
我紧张地继续着手中的工作,尽管已经将她的裤腿缓缓褪至膝盖之下,暴露在昏黄灯光下的双腿因寒冷而微微颤抖,但楚文静的腹部依旧保持着紧绷,丝毫没有那即将新生命降临时应有的征兆。
我紧抿双唇,脸色愈显沉重,忧虑与紧张在眉宇间凝聚,额头上逐渐渗出细密的汗珠,沿着脸颊缓缓滑落,留下了道道微凉的痕迹。
正当我心神不宁之际,一旁的贾宇轩突然低语,声音虽轻,却字字如冰锥般锋利:“所有伤害你的人,都将相继步入黄泉,我们一家人在地府终将团聚。”此言一出,我不由心中一凛,贾宇轩这番话,背后究竟隐藏着怎样的故事与恨意?
话音刚落,一阵湿漉漉的声响打破了四周的沉寂,我连忙低下头,目光所及之处,竟是——
楚文静,在这绝望与希望交织的瞬间,终于诞下了新生命……
一个皮肤带着暗青色的婴儿,静静地躺在冰冷的棺材板上,细嫩的脖颈间缠绕着生命的纽带——脐带,紧闭的双眸仿佛预示着某种超越生死的宁静,令人不寒而栗。
贾宇轩的脸上,竟在此刻勾勒出一抹微笑,然而,那满是伤痕的面容使得这份笑意变得极其扭曲,既诡异又令人心生恐惧。我强作镇定,深深吸了一口气,尽力摒弃心中的杂念,动作轻柔而谨慎地将这个初生的阴胎抱起。
我从一旁拾起一把生锈的剪刀,小心翼翼地剪断了连结母子二人的脐带,每一下动作都承载着对生命最深的敬畏。
紧接着,我转身拿起置于木箱中早已准备好的秤,迅速而精确地为这个刚刚降临于世的小生命测量重量。
这个阴胎的体型,远超我先前在白渠所见的任何一个新生儿,无论是那个瘦弱的女婴,还是龙河子家健壮的男婴,都无法与之相提并论。
秤盘上的指针稳稳地指向了八斤八两!
如此庞大的胎儿,即便是最为强壮的产妇,未经医疗干预,也几乎不可能自然分娩,更何况楚文静选择了独自面对这一切,无医无助,最终导致了一场无声的悲剧,母子二人未能逃过死神的魔掌。
调整了一下情绪,我清了清嗓子,再次望向楚文静那安详而略带遗憾的面容,用尽力气高声宣告:“男童,诞于葵卯岁,辛卯月,辛未日,属兔,体重八斤八两!母子虽已不在人间,但愿你们的灵魂能得到安宁,这是何等值得庆贺之事!”
言毕,我从衣袋中掏出那只古老的猫骨坛,小心翼翼地将阴胎放置其中,与坛中之物并列,随后仔细为楚文静整理好衣物,给予这位不幸的母亲最后的尊严与尊重。
就在这时,一阵清亮的鸡鸣声从远处破晓的天际传来,标志着寅时已过,卯时来临,夜色即将消散,天边渐渐泛起了鱼肚白。
我心头的一块巨石终于落地,庆幸楚文静并未如传说中的那样尸变,那些属于阴间的秘密与仪式,总算赶在第一缕阳光照耀大地之前得以完成。
晨曦的微光透过缝隙,照亮了房间,一切似乎都恢复了平静,只留下那未完的故事,在风中低吟。
我缓缓地从那冰冷刺骨的棺材里挣扎着爬出,每一寸肌肤似乎都在与这沉闷的空气做着最后的抗争。
我的手指触及地面的刹那,一种难以名状的力量驱使我站稳了脚步。
转瞬之间,我将那只承载着神秘与幽怨的猫骨坛轻轻递给了在一旁紧张等待的贾宇轩。
他的双手微微颤抖,仿佛捧着的不是坛子,而是一个世界。
那只唯一完整的眼眸中,泪水如同被无形之手猛然扯断的珍珠项链,一颗接一颗,无法遏制地滚落。那泪水中,夹杂着悔恨、恐惧与无尽的悲哀。
我深吸一口气,声音低沉而有力,每一个字都仿佛重锤般敲击在他的心上:“贾宇轩,你可要记得,子女此生所承受的苦难,皆是源于父母往昔的因果循环。
对你的儿子唐金科好些吧,用你余生的善良与关爱,为他积攒来世的福报。只需一年,他便能摆脱轮回之苦,投生在一个充满爱与温暖的家庭。”
“还有楚文静,尽管生前诸多波折,但她毕竟曾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即便如今只能长眠于祖坟之中,你也要如对待正室一般,年年岁岁,供奉不绝,让她在另一个世界得到应有的安宁。”
贾宇轩闻言,沉重地点了点头,紧拥着那猫骨坛,目光在那冷硬的棺木与我之间来回游移,脸上表情复杂,既有哀伤的泪水,又似乎有着某种解脱的笑意,仿佛是在告别,也是在迎接新的开始。
天际逐渐泛起了淡淡的曙光,夜色在这柔和的光线下缓缓退却。随着清晨的到来,安葬楚文静的准备工作也悄然展开。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那个之前借口逃离,生怕沾染上阴森气息的梁白事,竟然带着一队抬棺人马匆匆归来,显然是在楚汉山的授意下重返此处。
对此,我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轻蔑。这个人,分明是因为自己的胆怯而逃离现场,此刻却又装模作样地现身,骨气何在?说到底,不过是个贪生怕死、见钱眼开的小人罢了!
赵金海的脸上同样露出了明显的不屑,他没有给予梁白事任何言语上的回应,只是冷冷地站在一旁,用沉默表达着内心的鄙夷。
约莫六点钟的光景,当东方初露鱼肚白,第一缕晨曦穿透薄雾,楚文静的棺柩终于被缓缓抬出了这座承载着无数故事的楚家老宅。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庄严而哀伤的气息,仿佛连天地都在这一刻静默,为这位命运多舛的女子送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