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人若无敬畏之心,必遭报应
赵金海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如同乌云蔽日,那双平时总是带着几分温文尔雅的眼睛此刻瞪得浑圆,眸中闪烁着难以置信与愤怒交织的光芒。
“谁,谁让你们把这沉重的棺木擅自抬进来的!”他的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震得屋内空气都为之一颤,“难道我的话如同风中细语,被轻易忽略了吗?丧事必须在院落之外举行,务必今日入土为安!”
他这一声怒吼,仿佛惊雷炸响,就连一旁沉默不语的我,也不由得心中一凛,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风暴卷入了旋涡中心。
抬棺的几个壮汉,原本粗犷的面庞上此刻布满了惊慌失措的神色,他们彼此交换着不安的眼神。
最后,领头的那个汉子,嘴唇微颤,手指哆嗦着指向了正房,嗓音里夹杂着几分难以掩饰的恐惧:“是……是老邓的侄子吩咐的……”
随着他的指向,众人目光汇聚在了正房那扇半掩的门前。
不一会儿,门缓缓开启,一位身着麻衣孝服、面容清秀却略显憔悴的年轻人步出了门槛,看年纪不过二十出头,正是青春年华,却因这白发送黑发的悲剧,显得格外沉重。
我这才察觉,屋内还隐约传来妇女的低泣声和孩子们的嘈杂,似乎正围绕着某个话题争论不休。
“金海叔,是我让大伙儿把棺柩搬进来的。”
邓天华的声音虽轻,却带着一股不容反驳的坚决,“我舅舅生前孤苦伶仃,从未享受过家庭的温暖,如今他老人家撒手人寰,若是连自己家的门槛都不能跨进一步,我这心里如何能安宁?况且,这空荡荡的房子以后也不会再有人居住,何惧那虚无缥缈的晦气之说呢?”
“邓天华啊,你这是不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啊!”
赵金海急得声音都嘶哑了几分,“横死之人的灵魂如同无根之客,不可随意踏入活人的居所!否则,七日之内,亡灵将会引来更多不幸!”
“阴阳有别,各有其道!人若在外而终,便已与尘世之家无缘!你若硬要迎他进门,只会让他更加依恋人间,到了第七天魂魄归来之时,又怎肯舍弃这一切,前往轮回之路呢?”赵金海的话语中透露出一种深深的无奈与忧虑。
他气得在原地连连跺脚,似乎这样也无法完全宣泄心中的焦急与不满:“你们年轻人不明白这些古老禁忌也就罢了,可我明明反复强调要在院外搭建灵堂,为何就是不听呢!”
面对赵金海的责问,邓天华的表情也复杂了起来,他强颜欢笑,那笑容里满是勉强:“金海叔,不至于这么严重的吧……或许,舅舅只是想最后看看这个曾经向往过的家呢……”
此时,屋内其余人等也被这紧张的气氛吸引,纷纷步出。
一位与老邓年岁相近、满脸沟壑的老妇人,携着一个年纪相仿于邓天华的青年男子,还有一位穿着孝服的小女孩,三人虽都一身素白,却在他们平静甚至带有一丝莫名笑意的面容上,看不出过多的哀伤。
这异常的表现,让本就紧张的气氛更添了几分诡异与不安。
笑容在老邓脸上如流星般一闪即逝,眼神中闪过一抹难以捕捉的复杂情绪,仿佛内心深处仍有一丝不对劲的涟漪在轻轻荡漾。
他的离去,本该引来几分感伤与不舍,却出乎意料地在众人中激起一种微妙的轻松气氛,仿佛他们不仅未感到难过,反而似乎因这变故捡到了某种无形的便宜。
一位年轻小伙子轻快地迈向邓天华,动作亲昵地勾住了他的臂弯,那认真的神色中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坚决。
“金海叔,听闻我舅舅生前常伴您左右,为您驾车驰骋,在这方圆三十里内,您的名号无人不晓,您是那白渠中无人敢触及领域的打捞高手,无论生死,无所畏惧。我舅舅追随您多年,规矩虽是铁打不动,但人间情感却是活泛多变的呀。”
他的话语中带着淡淡的哀愁,继续道:“舅舅辛苦了大半生,虽然名声在外不算太好,但除了一点积蓄,竟连个能共度余生的伴侣都未曾拥有。”
小伙子的声音略显哽咽,语气坚定地提出了请求:“让他在家中体面地走完最后一程,有何不可?即便有些许不便,您这位老江湖,怎会寻不到解决之道?他走得如此匆忙,难道连最后的心愿——从家中风光出殡都不能成全吗?”
邓天华在一旁轻叹一声,接过了话茬,声音中透露出一种不容忽视的责任感:“我舅没有留下一儿半女,作为他唯一的亲人,我有义务确保他走得风光,金海叔,还请您设身处地为我们想一想。”
面对这番恳求,赵金海的脸色显得更加阴郁,他目光凌厉地环视四周,最终冷硬地开口:“老邓一生积蓄,你们若想要,悉数拿去无妨。只希望你们能诚心诚意地上香,年年不忘祭拜。但若要将丧事办在家里,恐怕会惹出大乱子。”
他的话语里透出一股不容置疑的决绝:“你们若不信我的警告,那么这白事我也无力主持,请另寻高明吧。”
言毕,赵金海拽起我,大步流星地向外走去。我们刚刚跨出门槛,背后便响起了阵阵谩骂与指责,如同一阵不祥的风暴。
那些声音里充满了愤怒与不满,指责赵金海对老邓的早逝不但缺乏应有的温情与关怀,甚至在他离世后连家门都不让进,质疑赵金海是否隐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认为他对待老邓的态度实属忘恩负义。
“世间能办白事的人多的是,给足了钱谁还不能把事办得体面?”他们的声音里夹杂着不满,“凭什么非得听赵金海的,连家门都不让进,说要当天就下葬?”
“赵金海真是没良心,过河拆桥的家伙!”有人愤慨地喊道。
但随即,人群中也有人冷静下来,低声议论,他们虽对赵金海的做法不满,但无论如何,违背传统、不为逝者妥善料理后事,是万万做不出来的。在这样的乡间小镇,不孝之名足以让人脊背发凉,受尽白眼。
我们走出十多步后,赵金海的脚步忽然停了下来,他缓缓转身,我也随之望去。
老邓家的大门此时竟是洞开的,门前摆放着整齐的香烛与供品,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清香,一切准备就绪,静待着最后的仪式。
然而,就在那院子侧门的阴影处,一个人影若隐若现,那是一个躬身曲背的轮廓,正鬼鬼祟祟地窥探着院内的情形。
我定睛细看之下,心中猛地一惊——那熟悉的身影,不正是应该已离开人世的老邓吗?
这突如其来的景象,让原本平静的氛围瞬间被一股难以名状的诡异所取代。
他还穿着昨天被救起时那件破旧的皮衣,每一道裂痕都似乎诉说着过往的风雨,浑身湿漉漉的,宛如刚从深潭中捞起,水珠沿着那陈旧的皮革缓缓滑落,啪嗒啪嗒地敲打着地面,带着一丝寒意与时间的沧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