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立储心思
不过，好像又有些不对啊！陛下有意让秦王迎娶他的女儿，以他的身份和地位，那这其中的意义就更不一般了。
苏明远是个聪明人，他隐隐猜到了钱柯的心思。陛下的打算可真不简单啊。
他现在很震惊，既然陛下都这么跟他说了，自然是有意这么做了。
虽说本朝自太祖皇帝之后，都是秉持“立贤不立长”的原则。
可“废长立幼，取乱之道”这句话，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历代帝王。
“立贤不立长”这个事是个忌讳。
俗话说“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谁还没有一些小毛病了。
那些不大不小、无关痛痒的小毛病根本就无伤大雅的。能改最好，改不了就也罢了。
所以，如果嫡长子为太子没有什么大问题，一般他的地位不会受到影响。总有一日，位子会是他的。
就说当朝太子钱锦，虽说其生母贵为皇后、其母族势大，但并没有丝毫的嚣张跋扈。些许嗜好也不足为道。
钱锦没有辜负皇室精心的培养。作为太子，他才情出众、温和良善，是一个合格的储君。
说起来也是心有些软了，要不然也不会被小人牵连，导致触怒陛下。
苏明远对钱锦还是比较满意的，对于钱锦继位，苏明远没有反对意见。
可是现在陛下的打算是废掉太子啊。
苏明远郑重地对钱柯说道：“陛下，您决意如此了吗？”
钱柯此时已经是满脸的严肃，他点了点头。
其与苏明远对视，坚定之中带着兴奋的神色。他说道：
“寡人四个儿子，秦王是最像我的。不仅是相貌，身体天赋更是胜于我。”
“这些年我对他很严厉。一番教导下来，他也没让朕失望，比朕那个时候强多了。若能历经战事磨砺一番，增益其所不能，日后必有太祖太宗皇帝之风。”
说到激动之处，钱柯突然开始咳嗽。
苏明远不以为意，没有动作。倒是站在一边的苏伦见状，急忙过来想要搀着钱柯。
钱柯摆手示意苏伦不要过来，他咳了几声便自己止住了。
苏伦赶紧在一边说道：“陛下您可小心着点说话，别被呛着了。”
还未将气喘云前科伸手从身上摸出了一个手帕，擦拭着脸庞上的细汗。
不经意间，手帕是在钱柯他的嘴边停留了片刻。
手帕用完之后被钱柯自个儿收起来了，外人瞧着倒是没有什么问题。
可是苏明远就站在钱柯的身边，有些东西他看得很清楚。
洁净的手帕上，那一抹殷红格外刺眼。陛下今年才40岁啊，还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怎么就这样了？
苏明远不用多想就知道十有八九是当年战场上落下的病根发作了。
今日咳血，看陛下的那动作，恐怕不是一次两次了。
苏明远还是轻轻地问了一句，“陛下您这是怎么了？可要保重身体啊！”
钱柯倒也不瞒着苏明远，直接就是云淡风轻的说道：“朕这是那年受伤，损害了根基。”
“当年也没有听太医的话，如今是好不了了。朕的身体朕清楚，三年五载的还倒不下去。”
苏明远沉默不语。要是陛下当年没有受伤的话，可惜没有那么多的如果。
过了一会儿，钱柯看着不远处围栏里肆意活动的骏马。
他说道：“子敬啊，自朕登基以来，尔来二十有一年矣。先帝临终前对朕委以大任。朕惟恐托付不效、丧失祖宗基业。”
“未敢有丝毫懈怠，奈何天不遂人愿。以如今之境况，大乾又如何能够收复失地、平定天下、重整山河。”
钱柯嘴中的先帝是他父皇——明宗皇帝钱宇。
明宗皇帝当年决意东出宁国，收复失地。钱宇集中了全国精锐，搬空了国库。
自大乾太祖皇帝开国以来，也许是受到了太祖、太宗皇帝的影响，大乾的皇帝对御驾亲征有一种执念。
结果就是大乾历史上有超过半数的皇帝都有过御驾亲征的经历。
这样肯定是有好处的，在皇帝的带领下，乾军上下无不士气高涨，屡战屡胜。
一次又一次的胜利使大乾的威名响彻天下。周边蛮夷莫不臣服。
先祖的荣耀还历历在目，明宗皇帝钱宇自然也不甘平庸。
二十三年前，钱宇带领着全国大半的精锐征伐宁国，势必要夺回江山。乾军主力齐出，战力自然无需多言。
东征前期，乾军可谓是势如破竹。兵锋所指，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宁国君臣不敢想象，要是宁国被灭，迎接他们的将是什么样的下场。
宁国一边积极迎战，一边寻求支援。唇亡齿寒的道理自然不用多说，宁国的使者刚到，南方的禹国就已经出兵。
即使一挑二，乾国也是处于上风。局势一片大好，从前的那个泱泱大国仿佛就要回来了。
在这样的条件下，钱宇和诸多乾军将领都飘了。
就是因为轻敌，名不见经传的宁国魏王——陆飞一把火，乾军三十万披甲精锐损失惨重。
大乾多年来积攒的精锐被宁国一个小小的年轻魏王坑了，开国以来何曾出过这样的丑事。
谁也没想到一个二十几岁的年轻人能有这样的心思。
钱宇就在三十万精锐中间，望着漫山的大火，当场急火攻心吐了血。
这边的大火还没有熄灭，宁军踩着火苗发起了攻击。
稳住阵脚的乾军展开反击，钱宇亲临一线指挥作战。
眼见乾军已经组织起来了，宁军占了一点好处就退走了。
可惜的是后勤粮草被烧的干干净净。而国内已经被掏空，无法再次筹措大军所需的粮草辎重。
重整起来的乾军也无一战之力了，除了后撤，再无他法。
原本大好的局面就此葬送。
光复山河、重振祖宗基业的成果就在眼皮子底下溜走了。
对手一招火烧连营，也将他钉在了耻辱柱上。后世子孙将会记得他这个无能的君主。
钱宇实在难以接受，不久就病倒了。即使回国休养也没有什么功效。最后，不到一年的时间就郁郁而终。
钱宇驾崩的时候，钱柯十九岁，临危受命接过了重任。乾国虽然收获颇丰，夺回了大量的地盘。
但损失也太大了，军队伤亡惨重，物资消耗殆尽，元气大伤啊！
钱柯继位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都在休养生息，恢复元气。
实力恢复之后，钱柯又曾率军东出，可又被陆飞拒于城下。
自此，乾国再也没有以举国之力发起攻势。
钱柯清楚乾国如今大不如前，以乾国如今的实力，即使消灭宁国，那般损失他大乾承受不起。
陆飞不死，宁国难灭。陆飞如今也才四十余岁，传闻身体康健，还有不少的活头。
想到这里除了可惜还是可惜啊。
苏明远拱手说道：“陛下，您又何必妄自菲薄。您在位的二十余年的功绩，天下之人有目共睹，在大乾历代的皇帝中，您也算得上是出类拔萃。”
钱柯摇摇头，脸上闪过悲伤之色。
霎时间，钱柯的思绪飘得很远，他抬头看天，缓缓说道：“遥想我大乾东征之时，各地百姓仍心念大乾。
多少人夹道而立，欣喜地大喊着恭迎王师。先帝领军高歌猛进。
大军未到，起义献城者甚众。各地守军不愿死战。奈何我乾军惜败。
一去多年，时光荏苒，昔人已逝。如今宁、吴、炎三地，又有多少人还记得我大乾。”
苏明远当年也参加过钱宇领导的东征，情况如何，他甚至比钱柯还要清楚。
当年很多人并不认同宁国，他们心里还是想着乾国。
乾室国祚绵延近三百年，那个泱泱大国、那些个太平盛世深深地印刻在百姓心中。
苏明远苦笑着说道：“陛下，收复失地不能拖得太久啊！这么僵持下去不是个办法。”
对于苏明远说的，钱柯很是清楚。钱柯比谁都想拿回祖宗的基业。奈何有心无力啊。
“朕已无颜面见列祖列宗，唯有我大乾后继有人，朕方能含笑九泉。”
钱柯的话语中透露出不甘和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