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第五十四章
“就是他俩。
十六那天来的，龙飞和叶青竹一起来到咱家，我先开始都认不出他们来了，稍坐了一下，便拿出这件衣服，龙飞说这是专门孝敬我的。
这么贵重的东西我怎么能随便收下，拉来扯去，最后，两个人干脆扔下就跑了。
我早就盼着你回来，给他们送回去，这种狼心狗肺的东西，就是搬座金山来，我也不会原谅他们的!”妈妈越说越有气。
白雪梅知道这件皮大衣的价格不可能低于8000元。她不明白这对狗男女来家里送东西的目的。
忙问:“他们来干什么？ 都跟你说了些啥。凭什么要送给你这么贵重的东西，妈，你说呀!”
妈妈道:“他们就说是来看看我，说几年不见很想念我，真是放他娘的屁!
他连自己的老爹老娘都不管，怎么会想念我这个老婆子!
跟这号人有什么好说的，我一看见这两人就恶心!
你问我为什么送我皮大衣，我怎么能知道为什么!
反正我只知道，黄鼠狼给鸡拜年，不会有什么好心!”
“真是怪事!”白雪梅心里纳闷。
“我看得出来，他们是冲着你和石磊来的，还不是来耀武扬威逞强来了，怎么样似的!”妈妈说。
白雪梅的鼻子纵得老高:“他们还有脸见石磊!恬不知耻!”
妈妈心事重重地说:“我怕的就是这个，如果他们见了石磊，不知道石磊会有何反应。
你们的日子刚过得挺好，他的心才平静下来，这两个人一回来，你让他怎么平静的了，这不是成心来气他吗？”
“妈，你别担心，我相信石磊，肯定把他们拒之门外。
当然，最好还是不让石磊见到他们。
不知道他们现在是不是又走了？”白雪梅说。
妈妈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我让你自己早些来就是这事，先别让石磊知道他们回了梧桐市。
天王老爷，他们要是滚蛋了就好喽!”
说着，妈妈把大衣收起来:“先别让他看见，能瞒多久算多久。雪梅，当着石磊的面，你可别说漏了嘴呀!”而后，妈妈又回到厨房。
电话铃声把石磊吵醒。
“喂，啊，高厂长，我昨天晚上才回来的，你见到我爸和小强了。好!好!先给你拜个晚年了。行，下午我去找你!”
石磊放下电话，开始起床。
一看就知道妻子回了娘家，随便洗漱了一下，骑上白雪梅年前刚买的小木兰，奔了白雪梅家。
妈妈和白雪梅，自然闭口不提龙飞和叶青竹的事。
石磊吃着饭，对白雪梅说:“刚才高厂长来了个电话，让我下午去厂里一下，他说了一句，是为大旮旯的房子的事，我早听说可能要卖，估计是又过不去了。虽说停工了，哪个月的开支也得几十万!雪梅，如果厂里真卖，咱们怎么办？”
白雪梅毫不犹豫:“看他什么价，合适当然拿下来。”
“房子不值钱，主要是地理位置不错，大约有一亩地，贵不到哪里去。我怕把咱们这点钱都押到固定资产上，到时候资金周转不开。”石磊说、
“你下午去了回来再商量，一会儿我就带着儿子回去了，洗衣服，打扫一下卫生，你从厂里直接回大旮旯就行，早些回来，我有事商量。”
白雪梅怕万一石磊瞎转，碰上龙飞和叶青竹就麻烦了。
吃罢饭，石磊走着去了皮革厂，白雪梅骑着摩托车上了大街，她想去美容厅找梦兰，梦兰的消息灵通，一定知道龙飞他们的来龙去脉。
石磊进了厂门，一种凄凉之感直涌心头。他的眼泪转了一圈，强忍着没有掉下来。
皮革厂的辉煌已经成了过眼烟云，高健上任后新盖的门，依然雄伟，但却是紧关着，只有侧面开着一个小门。除了警卫室里有两个人值班，再也不见人影。
过去熙熙攘攘近千人的工厂是何等的威风， 可惜已成历史。
高大整齐的厂房，寂静地使人窒息!
公路边上枯草在寒风中摇曳，正如荒凉的大漠无人烟一般，黑板报上隐隐可见的内容早已两、三年，被雨水冲刷得面目皆非。
乱七八糟的垃圾，破皮片一片狼藉，凄惨惨地令人心酸，如果不曾经是这里的主人，谁也不会相信，这里曾经是让人眼馋的冒火的地方。
曾几何时，要想调进皮革厂工作，市长、书记们不亲自来都不可能办到，如今真正树倒猢狲散，剩下的只有这一片像起了灵似的荒凉。
石磊为皮革厂的今天难过，更为曾经为工厂流血流汗的工友们难过。一人52元的生活费是人们的现在收入。
上班时，还有多少人觉得自己干点什么都比上班强，可真的没有班上，又有几个真的发了财？
大部分还不是在家里闲待着和老婆斗气。
上街蹬三轮拉个客，摆个小摊卖点小葱白菜的就算是有出息的了。
人们啊，只有此刻才体会到，过去国有企业带给人们的温馨。
石磊忙着在北京开门市，已近半年未进厂门，今日一见，真是百感交加，他无奈地摇了摇头，真不敢想象这一切竟来的这样无情，这样必然，这样残酷地不可思议。
石磊走进了刚盖的办公楼，它虽然仍然顽强地矗立着，壮观得令人生畏。
但过分的凄凉破坏了它的风采，几扇失修的窗户在寒风中摇摆，正所谓黄鹤去，只留下空洞洞一个黄鹤楼!
各个科室都打了封条，只有财务和业务科有人上班，业务科的任务是处理财产，有道是“瘦死的骆驼比马肥”，砸锅卖铁也能养活留守兵团的几员大将，反正不把这个国家投资几千万元的工厂吃光，业务科不会关门的。
财务科的任务就显得艰巨一些了，除了应付上头，就是对付银行，再就是支应债主，不管什么人什么时候一打开账本，齐刷刷全是负数。
这些会计和出纳已经备足了茶叶，准备长期战斗下去，看有谁能打赢我们的持久战!
石磊和人们寒喧了几句，把一盒红塔山递完，才去推开了高健办公室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