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四十九章
除了指责和谩骂，剩下的只有叹息。他开始憎恨他的臣民，埋怨人们不给他争气，使劲。
他常自我安慰，自己拼命还不是为了这上千臣民吗!
可他从来不计算一下。光是他屁股下的坐骑，连油带司机，修车，养路费之类等等一切花销，把多少人的劳动都付之一坐!
俗话说十八抬大轿，这些又何止十八人的劳动。
等人们明白清醒过来，埋怨为什么承包经营后，就没有监督机制的时候，一切都已经为时太晚了，病入膏肓的皮革厂只有一死。
“宝贝，来，爸爸抱!”石磊下班回来，从白雪梅手里接过儿子。
他们现在是大旮旯里的唯一居民，前年五一结婚后，去年夏天喜得贵子，儿子现在已经满床爬了。
工厂的破落，使得石磊没有机会搬出大旮旯，现在一家三口，在这安静的四合院里，倒也其乐无穷。白雪梅把尿布洗净，晾好，她看着石磊躺在床上，让儿子坐在胸口，开心地逗着，心满意足:“你别让他尿你一嘴!”
“小孩尿，一付药。尿吧，儿子!”他兴奋地用鼻子去拱儿子的小鸡鸡。
“看把你美得那样!”白雪梅冲着丈夫一耸鼻子!
过去洗手，端下稀饭，开始炒菜。小屋真好，整个冬天，吃喝拉撒睡，全部在这里，暖乎乎地。
虽然味道差一点，可习惯了一样。现在恐怕没有了儿子的奶腥味，两口子还真过不去呢!
白雪梅盛好饭，给石磊剥了一个鸡蛋，放到碗里:“给你，你先吃吧!”
他还没有亲够儿子:“你先吃!”
白雪梅上床把儿子抢过去:“你吃得快，不怕烫。来，儿子，跟妈妈玩，让爸爸吃饭去。”
“抱着一起吃吧，一会儿凉了。”
“别，万一他抓扣了饭，烫着咋办？还是换着吃保险。”
石磊只好狼吞虎咽起来。
两个人收拾完，正好新闻联播，石磊把电视的声音调得大一些，接着把被子铺好，躺在被窝里看电视是他们最大的享受…
拿白雪梅的话说，这一天就等着晚上的电视剧。
也难怪她，从生了儿子，厂里效益不好，有她没她无所谓干脆休一年半的独生子女假。
石磊白天上班后，就她和不会说话的儿子，能不无聊吗？
石磊给儿子洗了洗，抱着儿子钻进被窝。白雪梅赶快洗了洗，边洗还一边看电视，怕误了电视剧，石磊道:“台湾片有什么意思，看把你急的!”
“琼瑶写得多好!今天晚上大结局，你没连着看不明白!“
“水明天再倒，别把你冻着，火可要封好，我已经脱了!”
“晚上你的任务是看儿子，别的不用你操心。”
都收拾好后，白雪梅钻进了被窝，笑道:“不错，暖得挺热乎!”
“明天说什么我也不先进来了!”
“舍得你儿子就行。&34;
“你进来些，别冻病了。”
“头发还没干束，你别说话行不行，开始啦，去逗儿子。”
电视剧开始白雪梅全神贯注地跟着刘雪华、秦汉一起喜怒悲伤。
石磊给儿子哼着摇篮曲，有节奏地拍着儿子的屁股，哄他睡觉。他的摇篮曲特灵，儿子的小眼睛眨巴眨巴一会儿就合上了。
他把儿子盖好，挤到白雪梅身边，她把枕头都垫在身后，他只好躺在她怀里，她揽着他的头，抚摸着:“别闹，看完电视再说。”
又臭又长的，没完没了的，反来复去的那几个人终于在电视里消失。
白雪梅把头埋在石磊结实的胸膛，问道:“你说咱们厂真的完了吗？”
石磊默默地点点头，沉重地说:“破产是小型企业的必然结果，这不是一两个人能左右的局势，这是一个体制问题，是计划经济走向市场经济必然付出的代价!
过去，这些企业的动作由政府控制，靠的是政府和银行，这类设备简单、操作容易、工艺落后、技术薄弱的手工作坊式的企业，赖以生存的条件是没有外部竞争!
一旦出现放开市场，允许各种经营形式参与竞争，那么这类企业的天数已尽，存活下去的机遇很小。
高厂长成了千古罪人，是他把皮革厂送上了绞刑架!
其实，换个别人，这种承包经营也注定要失败，这是必然，也是高健的悲哀!”
白雪梅道:“看你说的怪吓人的，难道真的没救了吗？我不信。”
石磊说:“确实很难找到让咱们厂起死回生的良药!就是有一招半式，也不过杯水车薪。”
白雪梅叹了一口气:“你说这是干什么呢，怎么会弄成这样!
咱们上了半天大学，本来有进机关的机会，都傻乎呼呼地跑到企业来，满指望着学有所用。干出一点成绩来，也不枉白学习一场。没有想到，还没有用上劲，就都快失业了!”
石磊:“又不是一个人能左右的，谁有什么办法!”
白雪梅:“那你说往后咱们怎么办？你可得早点想办法。”
“调单位没戏，就这种体制，什么地方也干不长。”
“现在想调回北京，肯定不太好办，就是通过你姐姐能办到，我也不愿意离开我爸妈!”
石磊道:“开玩笑。这样回北京，还不够丢人的，咱们这几年已经和别人差距拉的太大，回去找个单位庸庸碌碌的混日子，怎么能甘心!”
白雪梅说:“丢人倒无所谓的，吃饭要紧。”石磊:“不拼出个模样来，我决不回京!”
白雪梅笑道:“说说罢了，想回北京，人家谁要你呀。”
石磊“我想回去，就能回去，你信不？”白雪梅眼一瞥:“我们娘俩呢？”
石磊叹了一口气道:“有你们两个大尾巴，是不好说。”
“尾巴，那是你的娇妻爱子!这么漂亮的尾巴你哪里去找。”白雪梅撒开了娇。
片刻，白雪梅叹了一口气：“说真格的，总得想个办法，几天厂里开不出工资，咱们总不能连吃饭的钱都伸手往家里要吧!”
石磊被说得心烦，打开灯，点燃一支烟，浓浓地烟雾顿时弥漫了整个小屋。